第18章
那最後一眼令無情僧人以為産生幻覺的身影真的是假的麽,當然不是,因為那恰恰好就是剛好趕到那裏就撞上那一幕的顧東來本人。
作為一個正好開車路過所以出售‘英雄救美’的,今晚天黑下來之前,顧東來都在龍江的山頂上。白天,他告訴了王栩自己的身份和他的一部□□世。
小孩看來是要一點接受時間,所以他這個做舅舅的今天盡完少許義務就先走了。
但這之後,顧東來卻一個人跑來這山頂上吹起了冷風。
當時天色接近傍晚,他整個人這麽仰在車裏,雙腳翹着方向盤上看着落日,任憑刺骨的風從掌心拂過,但雙眼卻盯着手中把玩着的那顆孔雀佛珠舍利,不知道在想什麽。
“舅,那我媽為什麽不回來找我爸和我呢?”
“就因為她是一只迦樓羅,我是人,還是別的原因?”
“那,那如果有一天,我自己想辦法去找到她,那她還會願意再見我一次嗎?”
王栩那一天聽完關于自己的身世,最後帶着些情緒擡頭問他的話還在耳邊。
小孩到底小孩,他還是不懂神佛世界和現實人間的溝壑,佛和人之間本身的差距。更不明白一個常人在生死輪回中,要戰勝自己的劫難是多麽渺小而無力。
俗世中的凡人總是有各種因果愛恨,所以佛才會說,輪回才是一個人所經歷的最痛苦的過程。
不過活的像顧東來這樣,也是少數。顧東來很自我。骨子裏,他因為很早之前出了家,所以永遠保持清醒。
可是相比起一般出家人,他因為常年生活在人世間,又更多了一種自由支配情愛的狂縱肆意,也因此,他不會被別人看穿弱點,更不感情用事到有放不下的牽挂,以至于在俗世中為某個人沉淪不得解脫。
“①…《妙色王求法偈》言,由愛故生恨,由愛故生怖,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
這一句話,語氣漫不經心将舍利一下用手指捏住,甩了甩這一串菩提手珠的顧東來不知是在對黑暗中的哪個地方說的。
但入夜後,他還是又找樂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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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他的手都斷了,該聽從醫囑好好做人。可身為一個奇奇怪怪一點不像出家人的菩薩,他本性就是如此,他一天都忍不了沒有消遣娛樂的生活。
在做佛之前,他首先也是一個人。
他并不覺得佛和人之間一定要有明确的劃分,畢竟,佛也是一個個人變的,為什麽他是菩薩,就不能擁有這片刻體悟人間感情的時刻呢,難倒眼前的這一切就不是衆生,既然這些衆生,他為什麽不能去愛呢?
這一句句的,不得不說是顧某人自己才能想得出來的歪理了。反正這世上也沒人能管得了他這個無法無天的菩薩,所以今天,身為佛門中人的他還是去逍遙快活了。
一個電話,山頂上就熱鬧了起來。呼朋喚友,香車美人,四五輛跑車上都放着首電子音樂。
顧東來哪怕出了家卻還是一直留着沒剪過一次的一頭妖異的長卷發散落在車上,身邊有人在陪他大笑,他人歪躺着枕住胳膊,花臂紋身漏出一點,一條腿支着,用皮鞋踩着昂貴的豪車頂部,十足放浪不羁。
“東來!喝!哈哈哈!好!大家一起玩個痛快!”
這一副醉生夢死,不理神佛的樣子,才是他顧東來,這才是他的佛法光明,這才是極樂世界,至于在這極樂世界之外的一切,他這種人才根本一點都不關心。
直到,這一夜都快接近十一點了,他才快活夠了又一個人走了。那些狐朋狗友沒覺得奇怪。因為顧東來愛玩,但是從不和人真的過夜快活,他神秘無比的私人領域任憑是誰都不能靠近。
這樣的人,你很難說他是濫情還是無情。
所以,結束這場俗世消遣的顧東來就開着車往市中心去了。路上,一切正常。但就在車行駛到半路,一只手懶散握着方向盤的長發男人突然感覺到了胳膊上很惡意地被人灼傷了一下。
“嘶。”
路口是紅燈。顧東來猛地耳邊響起一連串古怪的怪異梵音踩住剎車,就捂住了手臂。這邪門的要死的報應之苦再一次來的很蹊跷。他的手輕輕一碰,上次在停車場伺機襲擊他的紅色魔光竟也感應了,幻聽也再一次響起。
這讓顧東來望向車窗外,卻見城市上空的界線下,今夜凝聚着一團血一樣紅的光。
又是這半道紅色魔光。想到這兒,在大晚上城市來往的銀色車流中,獨自後退的他想也沒想就一個腳踩下油門。接着,感覺到自己掌心的痛離那源頭越來越近,紫色跑車引擎帶起地面的一陣狂風就換了個方向追了上去。
“摩诃摩瑜利羅阇!”
随着顧東來當下一聲法號念出,紫色雷電劃過天空,他要看看到底是什麽一而再再而三在他眼皮子底下出沒。
路上,因他的一路追逐,天上作惡的紅光似乎有所感應而一步步退後,但顧東來還是步步緊逼追了上去。
可等顧東來循着魔的氣味來到那地方,他才認出這地方的地址眼熟。這時,一塊塊碎裂的玻璃掉下,接着一個大活人就這麽砸在了他的前車窗上。
“碰!”
光聽這落地的一下,這人是得去陰司報道了。可沒想到,這人沒死,還擡頭看了他一眼。
失血讓那個人那一張依舊出塵不減的的面色有些白。更讓人沒想到,當一向都見死不救的顧東來擡眸望去,這個滿身是血,昏迷不醒前還和他對視了眼的人,他竟然認識。
“方定海?”
“你這是怎麽了?”
顧東來沒問完,這人就倒了下去。
年輕僧人的面孔在這一刻沖淡了一些往日的冷漠孤傲,血染紅了他的眉梢,卻也将這張臉原本的那份年輕顯露出來了。
“顧,東來。”模糊中,認出他的僧人好像叫了他的名字。
對此,也沒想到他會叫自己一下的長發男子一頓,接着他用一只手從半邊玻璃碎光了的車窗撐住對方滑下去的身軀,卻被砸上門來的年輕僧人撞了個滿懷。
“喂!”
“醒醒!”
“和尚!你疼不疼!該死!”
兩個人一身是血糾纏在車裏。明明一菩薩一僧人上次還互為仇敵,沒想到這一次見面是這種情況。顧東來見狀只能騰出一只手用力攬着這人,并側身先将他一把簡單粗暴地拖進車裏。
要是往常,他也不會這麽好心去救這麽一個人。可是誰讓這個人落到現在境地,本就有自己當初身上的一份因果的緣故。
加上,這個人天生一張天仙般的臉,此刻哪怕受傷也是只增添了幾分讓人看了都覺得心疼憐惜的病弱,這就更把顧東來這麽一個自诩風流護花的人給搞得不得不出手救他了。
而等往這股剛才确有妖氣傳出的樓上看,顧東來發現那一面面銀白色玻璃折射下的樓頂恢複正常,也看不出對方是怎麽掉下來的了。
——這事,如何想都不對,怕是還是之前惡果未消的緣故。可現在這樣,顧東來就是大晚上把想人扔在大街上,僞裝成是對方自己想不開跳樓的都不行了。
而且人摔成這樣,還沒死。這要是送去醫院,才是明天要見報的大新聞。
所以,風衣外套都髒了的顧東來只能忍着不得不救人,和對方這孽緣怕是一時半會兒解不開的不适心情,就把人給一并裝在自己被毀了的車裏,又讓對方躺在自己懷中就這麽開車帶走了。
00:05
顧東來将方定海帶回家。
此時,已是淩晨。進來時,顧東來先大老遠手一揮開了電子門鎖,又把車直接開進別墅裏。
想到副駕後面這人現在身上大半骨頭都是斷的,顧東來也沒去動他,而是先去樓上開了浴室裏的熱水,又一路快速上去在卧室找了套衣物丢在床上,才找好東西下來。
當顧東來再打開後車門,面色已經白到看不出一點人的血色的方定海人正倒着。
年輕僧人的胸口能看出還有起伏,那天生漂亮潔白沒有一絲瑕疵的脖子和胸膛上都是汗和血,但是一邊擰着的腿已經明顯斷了,見狀,撐住車門的顧東來彎腰上去就一把架起他的上半身。
因為先天出家人對于魔物的警惕,和顧東來身上的陌生味道。方定海似乎下意識地想擡手用法術對付他。但當顧東來的一頭長發落在了僧人的脖頸,不知道是不是辨認出了什麽,方定海觸碰到他卷曲發絲的手卻停了下——
“疼。”
這睫毛長長垂着,像個天仙般的人在他一個人面前閉着眼睛淡色嘴唇動了動的呓語,就像是這個根本沒有七情六欲的年輕和尚你這一顆心中唯一暴露的一絲柔軟。
“……”
對此,顧東來也發現了,更甚至,他的心再一次好像被什麽給撓了一下。
他覺得這麽個人真的遠要比其他他在外頭找的那些樂子更讓他有一種奇特莫名到說不出的感覺。
看見他這麽小聲好像從來沒有一次,唯獨此刻才會開口地說疼,自己竟然也有點心疼,想着要不要就這麽把他摟在懷裏讓他不疼,這對顧東來這種根本也沒心的人可真是見鬼了一般的體驗了。
而二人呼吸纏繞中,閉着眼睛的對方面上似着痛意劃過。
見狀,從這片刻的走神中回過神來,手上放輕點動作的顧東來先用毛巾固定住對方的脖頸,免得他真的落下殘廢,這才用後腰頂住車門就将人給扛了下來。
因為身材基本相仿,又都是成年男人,顧東來要這樣一把拖住肩膀扛一個大活人上樓也不算費勁。
原本他是想用更能體現他是個‘英雄救美’人士的公主抱,但誰讓這個天仙臉看着仙氣個子卻還挺高,一時間并不是那麽好抱起來的,而考慮到,這輩子他還從來沒有這樣費力氣對一個人,過慣了養尊處優生活頭一次扛一個大男人回家過夜的顧舅舅還是心累了一下。
更心累的是,他發現,要救活一個人,确實比殺了一個人還要麻煩的更多。
“喂。”
②“阿伽陀藥。”
“你身上帶着阿伽陀藥麽?”
同樣身為一個五蘊皆空,一心成佛的出家人,顧東來不相信方定海身上會沒有這堪稱佛門弟子必備的東西。
尤其,方定海還是一個從小千世界而來的出家人。佛經雲,阿伽陀藥,又稱不死藥,乃是佛祖當年為救世人身病心病所制。別看他傷成這樣,但只要一顆阿伽陀藥下去,就能藥到病除。
所以将這死人連拖帶扛進弄進房子,又停下先放在樓底下的大沙發上,顧東來給他抹掉下他臉上的血,就又一次找起了他的包。
因這翻找,屋裏內外登時一片狼藉。可除了皮夾和佛經禪具,這個完全就是個活死人的和尚竟然真的和從來不吃五谷一樣,孑然一身。
這讓從來沒碰上過事的顧東來一時都在心裏怒念了句該死。
但就在這時,他只聽清脆的佛鈴在耳邊響起,接着一柄從方才起一直沒現身的金色禪杖就這麽破空出現在他面前。
這禪杖……他要是沒記錯,就是之前每一次這個人出門都當做拐棍的那根東西。
可此刻,它卻不像個拐棍,反而更接近于一個佛門弟子天生的法器了,而不用說也知道這東西是誰的。看樣子,平常它不會出現在其他人前。
是只有自己的主人有生命危險才能現身。
面對顧東來這個氣味不一樣的菩薩,這柄認主的金色禪杖倒也很有靈性,一個倒轉,将二人之間的虛空劃開,就朝着顧東來掄出一瓶白瓷瓶,和一包東西。
對此,顧東來一手擡起給接住了。等先倒出一顆丸藥看了下,果然就是佛門不死藥。
有了這藥,這和尚是不用死在他家沙發上了。而另外那一包東西,到顧東來再打開一看,裏面竟是一包人骨和幾件死人衣服。
這看樣子和今晚發生事有莫大關聯。
因為方定海一個法僧,就算現在遇上了劫數法力有損,也不可能平白無故地被人傷成這樣。
所以在那之後,雖然大半宿都沒能躺下。為了能得到一個醒來後,對方關于今晚這件事的說法。從來不幹這種‘好人好事’的顧舅舅本人還是強忍着各種照顧別人的不麻煩又是扛人去浴室,又是把他扔到樓上卧室喂下那顆藥,最後勉強倒下睡了。
過程太累,顧東來甚至沒來得及換自己的衣服就睡了,睡前,他更是不太記得,自己到底有沒有把方定海給弄活過來了。
可這一夜,卻是他前所未有睡得最沉的一次。
在夢中,他感覺到自己好像和人打了一架。那個人是個長得和天仙一樣的和尚,卻不知好歹拒絕和他去一起去約會吃飯看電影而激怒了他。
他打的昏天黑地,日月無光,不知道怎麽回事,之後,兩個人突然就畫風一轉,然後他就開始公主抱起了對方。
可明明對方長着一張仙女臉,作為一個花花孔雀,顧東來卻死活抱不動對方,更甚至完完全全丢失了他作為大男人想要英雄救美疼惜小美人的心。
然後,具體也不知道贏了沒有的顧東來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可第二天一早,他是被樓下的門鈴給吵的模模糊糊醒來的。來找他的是他秘書,因為作為老媽子的對方又一次聽說了他昨晚去‘找樂子’的事,現在是上門來專程‘慰問’的。
但朦胧中,睡在大床上的顧東來懶洋洋地趴在枕頭上,長卷發蓋着臉,卻沒醒。
他側躺着望着外頭窗簾一點點洩露的光皺了下眉,手中隐約像是摟着一個體溫天生很低很冷卻也很舒服的人,而那個莫名和他很契合的人也沒動,就任憑他抱着,二人就這麽像晨光中的一對似的挨着彼此。
可此時,床上的沒醒。
有一個東西卻聽到了門鈴動靜,而在一聲清脆的佛鈴後,那柄靈性十足的禪杖竟自覺飄起來打開了電子門鎖。
“滴”一聲,機智的佛門法器金色禪杖就這樣為樓下的張小傑開了門。
三分鐘。
卧室門口。
張小傑:“……”
下一秒,伴着公文包和文件掉在丢了好多衣服的地上。
清晨八點半的別墅卧室門口,盯着床上那對昨晚一看就過的很污/穢/荒唐‘裸/男’的張小傑一聲撕心裂肺下,就抱頭慘叫了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哈哈下章告訴你們仙女家這柄機智的禪杖叫什麽哈哈哈哈
不過其實舅舅的男友力還是很足的有沒有發現,明明就很有愛心,很會照顧別人嘛哈哈,還整天裝得很無情哈哈。
講實話,這種花心玩咖碰上冷淡鐵板的劇情我真是一萬年都萌不夠……()
尤其兩個人都一副事業心很重,之後真的動情,被雙方各種吃的死死的樣子,我真的能爽的不要不要的,真是惡趣味如我了嘿嘿嘿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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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櫞 8瓶;蝦滑 4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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