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1
別人通知說可以上臺錄節目了,吳韻迪站起來往外走,邢紛紛手指點了點,“你帶着外套,在後臺等着。”
三個小時的節目錄制,譚初昕等了三個半小時。
鏡頭裏出現的吳韻迪,永遠是優雅、禦姐、美豔得不可方物,可鏡頭外的吳韻迪是會疲憊,會對閃光燈、拍照聲、喧嘩聲,幾不可聞地蹙眉,可敬業讓她從善如流地應對,一切對她來說,都是信手拈來。
吳韻迪是我媽媽嗎?
我該怎麽開口問她。
譚初昕已經跟着吳韻迪一周時間,這期間,不是在趕通告的路上,就是在工作的過程中。
一天二十四小時,譚初昕和吳韻迪相處長達二十個小時,可說上話的機會并不多。吳韻迪身邊總是圍繞着太多人,有工作人員謙恭地表達對她的崇拜和喜歡,有粉絲熱烈地宣告着熱愛與支持。
譚初昕隐在吳韻迪身後,從擁擠的人潮裏擠過去。
吳韻迪走在前面,她始終是優雅從容的,淡然揮手,對粉絲的合照邀請,寵溺地縱容。
可譚初昕狼狽地被夾在人海裏,猶如一抹透明的水,毫無存在感。
很多次,譚初昕快堅持不下去了。
對着那張驚豔的臉,譚初昕無數次想問,“你記得,你有個女兒嗎?”
邢紛紛并不是總是跟着吳韻迪的,更多時間是譚初昕和司機陪着吳韻迪轉換場地。
司機姓張,年齡比譚初昕大兩歲,好像是邢紛紛的親戚。
“累死了喲。”小張誇張地說,“有工作時趕工作,沒工作時同樣沒有放松時間,被人認出、跟蹤追車的粉絲、偷拍的記者……”
譚初昕買了三瓶水,她和小張是酸酸甜甜的飲料,為吳韻迪準備的是礦泉水。吳韻迪不喝涼水,譚初昕把水包在衣服裏,抱在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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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姐誇你了。”小張突然說。
譚初昕問,“你姐是誰?”
“邢紛紛,她是我表姐。別人只知道我們是親戚,沒幾個知道,我們是近親。”小張說,“我姐誇人的次數可不多,娜娜姐是磨合了半年多,才看順眼的。”
譚初昕心裏美滋滋的,覺得那些功課沒白做,“還說我什麽了?”
“說你的長相,其實可以做藝人……”小張又說,“仔細看,你和韻迪姐長得有點像,真做明星了,人設可以是‘小韻迪’什麽的……”
譚初昕聽着,覺得自己的血液要沸騰了一樣,“你真的覺得,我長得像吳韻迪?”
小張點頭,“我覺得挺像的,尤其是額頭到眼睛這一塊……”
吳韻迪知道嗎?
她能看出來嗎?
譚初昕忍不住笑,有幾分得意和炫耀,“大概,我長得像我媽。”
既然小張都能看出來她和吳韻迪長得相像,吳韻迪又同意把她留在身邊。
是不是意味着:譚初昕對吳韻迪來說,本就是特殊的存在。
有了這個發現,譚初昕越發勤快地在吳韻迪面前刷存在感,端茶遞水、拎包拿外套、提鞋抱裙擺,她想啊,既然外人都能看出來她和吳韻迪長得相像,吳韻迪總有會那麽幾個瞬間,會拿正眼瞧自己一下,發現,“咦,這是不是我生過的那個女兒”?
吳韻迪沒說什麽,網上倒是有了一陣小風波。
起因是,吳韻迪從機場裏出來,有大批粉絲接機給姐姐拍美照,順便就把陪同的工作人員譚初昕給拍進了畫面裏,放到網上去了。
有眼尖的人,瞧見了随口一問,“這穿亮黃色外套像個信號燈的是誰啊?”
其他人被提醒,放大再放大照片,就看清了譚初昕的眉眼,“和吳韻迪長得有點像啊。”
“不會是吳韻迪的女兒吧,她這個年齡該有結婚生孩子了吧。”有人猜測。
有人附和,“有可能啊,吳韻迪二十六歲才爆紅的,說不定紅之前就已經低調結婚生孩子。”
“禦姐人設不保啊。”
是話題沖上話題榜時,邢紛紛才發現,連忙出了聲明,“吳韻迪未婚、未孕,不是女兒,是工作人員。”
本來就長這麽一張臉,譚初昕無意中給吳韻迪招惹了麻煩,她還是挺期待吳韻迪的反應,生氣也好、質問也好。
倒是,邢紛紛找到譚初昕,“你想進娛樂圈,當藝人嗎?”
“不想。”譚初昕志不在此。
邢紛紛似乎是松了一口氣,“那就不要刻意模仿吳韻迪。”
“韻迪姐說的?”譚初昕幼稚地問。
果然,邢紛紛笑了笑,“她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情,小事兒就不要麻煩她開口說了,你們身為她的工作人員,該主動替她規避麻煩。”
“……”譚初昕立刻去買了頂鴨舌帽,次日就剪短了頭發。
這幾天,譚初昕刻意避開吳韻迪,對吳韻迪來說,大概是并沒有什麽區別吧。
今天結束得早,吳韻迪上車後敲了敲駕駛的靠背,“找家飯館,去吃頓安生飯。”
吳韻迪是知名藝人,太熱鬧的場合不能去,要麽包間,要麽角落。
不起眼的小飯館,沒人會想到,大明星會來店裏吃飯。
這頓飯,吃得格外的惬意。
譚初昕越發覺得,對于她真實的身份,吳韻迪應該是已經察覺到些什麽的,因為在各自點面後,吳韻迪說,“兩份面裏,不要蔥花,多加香菜。”
譚初昕不吃蔥花,卻愛吃香菜。
葛奶奶說過她口味奇怪。
吳韻迪同樣。
吃過飯,小張送吳韻迪回家,約定明天來接的時間。
譚初昕探頭往外看,覺得這個小區,有些熟悉,一時沒想起來。
車子駛離小區門口,小張神神秘秘地說,“你不是喜歡韻迪姐嗎?悄悄告訴你,她的這個住處,是沒幾個人知道的。難怪那麽多人想要當偶像的工作人員,這可是近距離接觸偶像的最佳位置。”
“吳韻迪……她自己住在這裏嗎?”譚初昕試探着詢問。
小張說,“她沒結婚沒孩子,沒聽說過她的家人,可不就她一個人嘛。”
現在的吳韻迪一個人……
沒有外人會打擾……
這是難得的機會。
消沉了幾天的情緒,再次躍躍欲試起來。
譚初昕急聲叫小張,“麻煩你在路邊把我放下就行了。”
“怎麽了?你不是要回家?”小張問着,還是把車在路邊停下。
譚初昕解釋,“我有急事兒,現在不回家了。”
下了車,确定小張開着車子已經消失不見,譚初昕才原路返回。
吳韻迪現在一個人在家。
譚初昕放在外套口袋裏的手,因為緊張抖個不停,她一定要在今天問出來:你曾經有個女兒嗎?
吳韻迪會記得嗎?
到了小區門口,譚初昕才知道為什麽對這個小區有熟悉感,這是她和顧子昂婚房所在的高檔小區。
小區內有二十八棟樓,有獨棟、雙拼、聯排別墅群,有三十層往上的高層住宅樓。
吳韻迪會住在哪一棟?
小張可能不知道吳韻迪住在哪棟樓裏,邢紛紛應該是知道的。
譚初昕需要編出一個不太重要,又迫不得已必須今天去找吳韻迪的借口,這樣邢紛紛才不會向吳韻迪求證。
“紛紛姐,韻迪姐的物品忘在我包裏了,我想還給她,但是不知道她家住在哪棟樓。”譚初昕給邢紛紛打電話。
邢紛紛問,“什麽東西,不重要的話,明天直接帶過去給她吧。”
“我看看都有什麽。”譚初昕翻着雙肩包,“保溫杯、耳環、錢包……我沒帶過這麽重要的東西,害怕弄丢了……”
“那你給她送過去吧。”邢紛紛一聽東西挺多的,就說,“那個小區安保做得很好,你不一定進得去。”
“紛紛姐,我已經進來了……”
邢紛紛沒問她怎麽進去的,只說,“你去找韻迪吧,她剛到家。”
“好。”
十九號樓。
譚初昕和顧子昂的婚房在十六號樓,中間隔了兩棟樓。
原來,曾經有一年時間,她和吳韻迪是住在同一個小區的!
她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方式接近吳韻迪。
譚初昕攢了二十多年的力氣,開場白該說什麽,她已經在腦海中排練過無數次,她保證一定可以聲調正常地問出來。
站在吳韻迪家門前,譚初昕忐忑到反複深呼吸,她舉起右手敲門。
門,竟然開了。
吳韻迪家門沒有關。
“韻迪姐。”譚初昕推開門,邁進一只腳。
她害怕又緊張,眼睛四處看,這是吳韻迪的住處,據說沒幾個人知道。
外套、黑色的內搭、墨鏡、棒球帽、牛仔褲、男士外套、領帶……
從門口,糾纏着鋪陳了一路。
譚初昕把右腳邁進門,她站在門口,看着和平時完全不一樣的吳韻迪。
平時總是雲淡風輕的吳韻迪,此刻不再冷豔只是嬌媚,被一個看不到臉,只覺得很高的男人,揉在懷裏。那人仍舊穿着白襯衣及與地上西裝同套的西裝長褲,只是衣襟敞開,淩亂、狂野、有力。
譚初昕忘記要說什麽,忘記要做什麽,甚至忘記她是誰。
吳韻迪回頭,她那張過分美麗的臉上,是憤怒,紅唇微張,嚴厲地吐出幾個字,“滾出去!”
“對不起。”譚初昕轉頭往門外跑,啪一聲關上門。
譚初昕跑出樓,她受驚過度,虛虛地看到地上有臺階,擡腿從上面跳下來,以為是兩階臺階,其實是至少三階。譚初昕踩空,趔趄幾下,沒站穩,仍舊是狠狠地面朝下,摔在鋪設的小路上。
她三個月前才受傷過的腳,因為剛才用力,隐隐地疼痛。
可比不過譚初昕此刻的心痛。
她為什麽一定要找親生媽媽呢?
找到又能怎麽樣呢?
什麽都改變不了。
譚初昕仍舊是個私生女,是個被抛棄的孩子。
“是誰?”抱着吳韻迪的男人,個高、五官俊朗,沉聲問。
吳韻迪冷聲質問,“你怎麽不關門。”她推開男人,去倒水。
男人彎腰,撿起地上兩個人的衣服,圈着她的腰,“你發的信息什麽意思?”
吳韻迪躲開男人低頭尋過來的強勢的吻,“就是分手的意思,你不是有新女朋友了嗎?”
男人呵呵笑,笑得胸膛震動,他有力的大手,掌住吳韻迪纖細的腰,反複地把玩,“怎麽,不需要我了?姐姐。”
随着兩個字喊出口,吳韻迪渾身顫抖了一下,往邊上走一步,強自維持着鎮定,“以後不要在這裏見面了。”
“為什麽?”男人問,“我送的禮物中,這是你唯一肯接受的一件。”
“金屋藏嬌,這屋子太小了。”吳韻迪用塗着指甲油的指甲點着男人的喉結,順着喉結往下滑到鎖骨處,用力抵在骨尖兒上,“要不就分手!”
男人低頭,野狼一樣,猛地咬住她的指尖,“你要我的命,我都給你。”
吳韻迪風情萬種地笑,“我要你的命做什麽。”她看眼緊閉着的房門,揉着男人刺手的短發,語重心長地勸,“這是最後一次,我們分開吧。”
男人埋首,在她心口用力咬一口,舍不得,又舔了一下,不過瘾,複咬了一下,“她沒認出我……就算認出又如何,他們離婚了……”
吳韻迪擰着男人的耳朵,往他耳朵裏吹氣,“你們顧家男人,壞透了。”
男人彎腰,扛着吳韻迪,大步往房間走,“随便罵。”
自從認識她,他便再無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