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0

譚初昕越發覺得, 顧子昂要麽是個人來瘋,要麽是腦袋構造異于常人。

沒皮沒臉起來,聽不懂好賴話。

關鍵是, 他追人的方式,真的是很, 一言難盡。

生疏的、蹩腳的,完全不像傳聞中有着精彩感情史的顧四少。

青澀的、拙劣的, 讓人哭笑不得。

早晨, 顧子昂買了早飯,送到譚初昕樓下,等着她睡醒。

晚上,顧子昂帶着宵夜, 送到譚初昕公司, 等着她下班。

一天早晚兩次問安,天冷提醒加衣、天熱提醒多喝熱水。

“不愛吃, 謝謝。”

“不用了。”

“你自己吃吧。”

“你已經打擾到我的生活了,請你不要再出現了,謝謝配合。”

“……”

譚初昕出門和上班,變成一件有壓力的事情。

拒絕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好在,顧子昂終于不再送飯了,連面都不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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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初昕以為顧子昂是覺得自己難追, 自動放棄了。

正打算暗自歡呼,誰知道,顧子昂竟然是改變策略,開始往辦公室送禮物,大包小包的, 衣服、鞋子、包包、首飾,各個價格不菲,單看品牌就知道價格肯定是挂着好多個零。

顧子昂有錢,他不怕花錢。

如果譚初昕家底稍微弱點倒還說,真能“包治百病”。

可現在,譚初昕覺得,真是哪哪都是毛病,被顧子昂氣出來的。

“你到底想怎麽樣?”譚初昕給顧子昂打電話,“今天已經是第五個快遞了。”

“還有兩個在路上。”顧子昂說。

譚初昕頭疼了,“你不用上班嗎?”

“我正在上班。”

“哦,你好好上班吧。”譚初昕很想敲醒顧子昂,為什麽長了顆戀愛腦,“顧子昂,你知道我喜歡你哪一點嗎?”

“……”顧子昂接話,“我離你遠一點?”

看來,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

直接說這句話有些難聽,顧子昂大概不會聽,那就換個委婉點的方式吧。

譚初昕長吸一口氣,既然不能把顧子昂趕走,那就轉移一下注意力吧,至少讓她能放松一下,“我喜歡成熟穩重類型的,特別是有事業心,專注事業型的男人,特別有魅力。”

顧子昂果然上當了,“真的?”

“嗯,你現在不是已經思古了嗎?那就好好工作吧,讓我看到你的能力。”譚初昕覺得自己不應該開公司,而應該做幼教。

“好。”

禮物照樣送,有段時間,顧子昂沒再出現。

“又是顧四少爺送的?這麽有毅力,看來是在認真追你了!”馮嘉運進辦公區時候,被堆在牆角的禮物盒,絆到了腳。

譚初昕煩不勝煩,“希望他把這份幸運,和別人分享。”

把筆丢在桌上,譚初昕擡頭就看到了地上堆成小山一樣的禮物盒子,更覺得頭大了,“他把追白穗寧那套完全套用在我身上。”

“可能是百試不爽。”

“像是得了一本秘籍,以為完全照搬書裏的精髓要點,照模照樣地打拳,就能攻下對方。”譚初昕說,“毫無誠意,我又不是白穗寧。你說,這麽粗略的追人方式,白穗寧真的會喜歡嗎?白穗寧喜歡他什麽?我見過白穗寧的現任男友,和顧子昂完全不是一個類型。”

“白穗寧喜歡不喜歡不重要,她肯配合,讓顧子昂以為她喜歡。”馮嘉運說,“你是連配合都不肯了。”

“我憑什麽配合他!他想追人,別人就要表演得很吃這一套?”譚初昕嗤笑一聲,“慣得他一身毛病。”

“剛好你手裏一把剃刀,全給他剃幹淨了。”馮嘉運問譚初昕,“說件能讓你高興的事情,和家具城的合作談下來了。”

“厲害啊。”聽到賺錢,譚初昕果然兩眼放光,“晚上慶祝一下吧。”

“可以。”

顧子昂送的禮物,譚初昕挑選了幾個,準備過年時候當成年會抽獎獎品。另外一些,直接挂網上賣了,換的錢,捐了。

顧子昂上班,難得換了套正裝去,深色系西裝、黑色皮鞋,看着鏡子裏自己曾經讨厭的“大人模樣”,顧子昂臭屁地挑眉,覺得自己帥死了。

今天的顧子昂,的确帥死了。

至少他從公司門口到電梯,大廳的紅毯秀,他技壓群芳、一枝獨秀,不少人見識到了不止顧老大和顧老三有大長腿,顧家四公子的大長腿更加優越,筆直、修長、結實、用力,每一步走在人的心坎兒上。

但到了上午十點,顧子昂的今日份帥氣有一絲絲的影響,因為顧以北罵他了。

“這筆款項是你簽字的?”顧以北問顧子昂。

顧子昂點頭,指着右下角的簽名處,“我新練的簽名。”

顧子昂以前的簽名太過花哨,不夠成熟穩重。

顧以北眉頭皺得更深了,“不是問你簽名,是問你,你簽名之前,看款項內容了嗎?”

“看了。”顧子昂解釋,“我問過董春生,他說是客戶招待費用。”

做銷售,會有客戶招待等費用支出,一般銷售員會定期向公司提交報銷申請,顧子昂簽的這摞紙,就是銷售員的報銷單。

“他解釋是怎麽招待客戶的嗎?”顧以北繼續問顧子昂。

顧子昂愣了一下,“說以前都是這麽簽的。”

“那你知道你的職位是怎麽空出來的嗎?”顧以北又問。

顧子昂卡殼了,“不是為了我騰出來的?”

“……”顧以北一副‘拿什麽拯救你,我的傻弟弟’的表情,看着顧子昂,耐心為他解釋,“每個人會有交際圈,當領導和下屬來往過于頻繁時,規章制度會變成虛線。董春生以前業績不錯,報銷單上的數字是別人的數倍,可以理解。可這個月,他只出了兩單,報銷費用只高不低,你想過什麽原因沒有?”

董春生以為領導不看,公司不查,往報銷單裏摻假,又仗着顧子昂新來,以“以前都是這樣簽”為施壓,催促顧子昂簽名。

“……”顧子昂花銷不設限,他從未吃過沒錢的苦,對金錢沒什麽概念,不知道三五萬的漏洞,是多大的誘惑力。

他不在乎,卻不代表別人同樣不觊觎。

“我來處理。”顧子昂把單子拿回來。

顧以北用手壓着,他簽名,讓助理來拿,說直接送到財務,不用審查。

“下次注意。”顧以北提醒顧子昂。

“你什麽意思?”顧子昂不解地看着顧以北。

顧以北不介意,再給顧子昂上一課,“你剛來,不了解難免出錯,以後不要再犯這樣的錯誤。”顧以北想到顧子昂剛來,需要在公司樹立形象,如果下面的員工傳:顧子昂簽字過的文件被顧以北打發回來,且被臭罵一頓,那顧子昂在公司以後怎麽樹立威望,別人更會把他當成糊塗蛋來糊弄。

出發點是好的,可顧子昂不接受,“我來處理。”

顧以北坐在椅子裏,他仰頭看着單純如火的弟弟,心頭一動,放開手,“好,交給你處理。”

顧子昂拿着賬單走了。

助理站在旁邊,看着兄弟兩個較勁對峙,氣氛緊張,“顧總,需要我做什麽嗎?”

“不用了,謝謝。”

顧以北靠在寬大的椅子裏,旋轉方向,面朝向寬闊的視野。下午兩三點的太陽,就算如何炙熱,都不如早上六七點的太陽,讓人感到希望。

顧以北瞬間覺得自己老了。他是顧家的第一個兒子,多少人盯着他,他一步不能錯,世故、圓滑。他不知道從懂事兒起,說過多少場面話,做過多少內心排斥面上卻積極應付的事情,他是顧老板最為出色的兒子,可他卻早已經不是顧以北。

剛才,顧子昂執着的眼神,讓顧以北膽怯,和瞬間釋然:他總在追求別人口中眼中完美的顧以北,做那個能讓父母依仗、能保護弟弟的兄長,總是以一副老母雞的姿态守護着顧家,其實,別人已經足夠強大,并不再需要他的庇護。比如顧家最小的兒子,顧子昂,他在以最快的速度,成長起來,成為扛起顧家這層天花板的下一個人。

可顧以北的去路是哪裏?

三十三歲的顧以北,頭一次,對自己的人生,陷入迷茫。

走入死胡同、陷入牛角尖,顧以北拿了外套,大步往外走,他急于尋找另外一個出路。

顧子昂心裏憋着一股氣,冷着臉回到辦公室,別人大概知道他是被顧以北顧總訓斥了。

過了幾分鐘,顧子昂叫董春生,“你來我辦公室一趟。”

董春生在公司五年半,他是從別處跳槽過來的人才,帶着資源過來的。最初公司對他福利待遇,便比別人高一截,董春生向來高調,可他開單最多、和部門主管經理關系都不錯,工資更高,報銷單開得也高。

“感謝你這五年來,為公司做的貢獻。”顧子昂對董春生說,“下午,你去財務和人事,辦理一下辭職手續。”

“辭職?我沒要辭職。”董春生三十多歲,看着顧子昂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個稚嫩的初中生、高中生。

“或者辭退,你選一個吧。”顧子昂給出另一個建議。

董春生臉上沒了嬉皮笑臉的輕蔑,他問,“我不明白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你選擇自己走,還是被趕走。”顧子昂說,“或者,你想聽,我可以說得更明白一些。”顧子昂把報銷賬單,推到董春生面前,“這是最後一次。”

董春生走得不甘心,吵吵嚷嚷了幾句,帶着怒氣走的,說是對思古寒了心。

顧子昂在辦公室能聽到外面的吵鬧聲,可他沒出來對峙、沒吵、沒出面。

人在某個特定的環境裏,會突然變得成熟起來。

顧子昂有點理解顧以北的內斂和沉悶,思古太重了。

董春生不愁找新工作,是帶着資源去了對家公司,聽說沒少抹黑思古,嘲弄顧子昂是不學無術。

顧子昂更新了銷售部門的報銷流程,雖說下面人嫌麻煩,抱怨連連,可除了董春生,沒一個辭職的。因為思古仍舊是行業指向标,薪資待遇高出同行一大截。

顧老板今天難得回來得早,提前打電話給蘇雅娴,讓他多準備點飯菜。

顧東朝回來得晚,顧以北、顧與南、顧子昂、蘇雅娴、顧老板、搖搖已經就坐。

“今天是什麽節日?”顧東朝接到電話,是從臨市趕回來的。

“你爸高興。”蘇雅娴朝着顧老板點了點,“快坐下來吃兩口,陪你爸喝點。”

顧家,有多久沒這樣安生吃頓飯了。

蘇雅娴眼圈紅了好幾次,是高興的。

最高興的當數顧老板,頭一次,沒訓斥這個兒子、沒怒罵那個兒子,喝了三杯酒,心裏滿當當的滿意,聲音哽咽了幾次,沒說完。

“你想娶誰就娶誰吧,我不管了。”顧老板對顧以北說。

顧以北到現在沒結婚,顧老板心裏清楚,顧以北把思古看得太重。顧家并不是一帆風順的,顧以北進公司時,比顧子昂現在的年齡還小,是小将軍臨時出征,他替顧老板扭轉了當時的困頓,從此顧老板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把顧以北困在了思古這座大山下,他沒有感情生活、繃緊精神。

顧以北沒應,一向冷靜自持的人,面上竟然有幾絲的委屈。

是啊,顧以北又不是機器,他怎麽會不委屈憋悶。

“你和雙雙,想離就離吧。”顧老板對顧東朝說,“我老顧四個兒子,三個離婚的,我不怕丢人,別活在別人的話語裏。”

顧東朝嘴角挂着酸澀的笑,哭笑不得,“我活得自私,不離婚,不是為了顧家,是為我自己。”

顧東朝性格比顧以北還悶,悶在學術裏,他話不多、鮮少和家裏人溝通交流,是四個孩子裏,最容易被忽視的一個。這是他第一次,對父母說他內心的想法。

蘇雅娴趕緊問,“你不願意離婚,怎麽對雙雙還是那個态度,你要告訴她,她才會知道……”

“僵持太久了,話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說。”顧東朝想過和簡雙曉化解矛盾,每次找到聯系簡雙曉的理由,才能聯系她,他受不了簡雙曉問“有什麽事兒嗎?”

他們是夫妻,卻只能有事情才能聯系。

顧與南,是顧老板最生氣的一個孩子,曾把家法杖打斷。

“搖搖的媽媽……還沒消息?”顧家三少未婚生女,孩子媽媽未詳,後來娶妻,有人說是孩子的小姨,有人說本來就是孩子媽媽,可蜜月期沒過,倆人便火速離婚,從此消息全無。

顧與南被情緒感染,他說,“我一直在找。”

“可能找不到,可能是她不想被你找到,找人家的時候,要想想以前做過多少混賬事情。”顧老板說,“你是我兒子,可我仍舊覺得不恥,這不是男人該做的事情。”

顧與南悶聲,喝了一杯酒。

搖搖看着爸爸,再看看爺爺,小姑娘大概聽懂了,大概沒聽明白,只是聽到“媽媽”這個詞語時,明亮的眼睛希冀地看着大人。

蘇雅娴出聲阻止,不讓繼續往下說,“我們有搖搖啊,搖搖是奶奶的好孫女,大家都最喜歡搖搖。”蘇雅娴在搖搖臉上連着親了好幾口,“看在搖搖的份上,就不生你爸爸的氣了。”

搖搖眯着眼睛笑,沖着顧與南笑,像極了那個笑起來月牙眼的人。

顧老板把一家叫過來,今天能說這麽多的原因,主要是因為顧子昂。

在顧老板眼中,顧子昂一向不學無術、沒正行、不如其他三個兒子,可最近發生在公司的事情,傳到他耳朵時,他驚喜不已。

“好。”對顧子昂,顧老板只有這一個字的評價。

顧子昂受不了沉悶的氣氛,他極力活躍,“這是我的主場,怎麽誇我的最少。”他不依不饒,“再說幾句。”

“行事要穩重,多學學你大哥;沒事兒多看看書,學學你二哥;你三哥……他那些勾心鬥角的,你學不會。”顧老板說,“少做混賬事兒……”

顧子昂捧着頭哀嚎,“明明是我的表彰大會,最後變成了□□大會。”

其他人聞聲笑,和和睦睦。

作者有話要說:白穗寧其實不喜歡顧子昂,只是表現得很吃顧子昂這一套,哄着他的~~顧子昂後來才發現,自己根本沒那麽大的魅力,別人不喜歡他才是常态,他現在表現得有點自戀,有點沒有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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