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64
顧以北傻嗎?
他太精明了。
他要把事情最難堪的一面揭出來, 要轉移顧老板和蘇雅娴的注意力。
譚初昕愣愣地看着顧以北,心想,這個男人真狠啊。
丢車保帥, 顧以北要保護的只有吳韻迪,就算他要傷害的那個人, 是他的親弟弟,他也毫不猶豫。
“你認識?”蘇雅娴又吃了一驚, “我們認識?”
顧以北緩慢地轉移頭, 正視譚初昕,“你該叫我大哥,還是叫我叔叔?”
“你是說,楚楚就是吳韻迪當年生的那個孩子?”這是一枚深水炸彈。
炸碎了譚初昕的自尊、顧子昂的驕傲、蘇雅娴的疼愛和顧老板的面子。
“你不是早就猜到, 我和吳韻迪的關系嗎?”顧以北看着譚初昕。
譚初昕放在腿上的手, 用力絞着,她保持着幾乎碎掉的鎮定, “我是猜到你和吳韻迪的關系,可我不知道,你知道我是誰。”
原來最接近正确答案的那個人,不是範佳慧,最佳途徑竟然是顧以北。
顧以北笑了笑,他說,“你們訂婚時, 我便知道了。”那次,吳韻迪态度強硬,非要分手,是歷年來最嚴重的一次,顧以北不準, 好問歹問才知道,譚初昕竟然就是吳韻迪舍棄的那個孩子。
訂婚、結婚、婚姻一年、離婚後這幾個月……
顧以北和吳韻迪,全部知道。
“她不想和你見面,寧願要和我分手,為的就是要避開你。”顧以北沉聲說,“你是她犯過的,最大的一個錯誤。”
Advertisement
錯誤?譚初昕?
譚初昕可以這樣認為,可別人這樣來指摘她,讓她如同架在火上烤,而這個人,還是顧子昂的哥哥。
譚初昕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她渾身僵硬,表情呆滞。
顧子昂是頭一次聽到,他震驚了好一會兒,他察覺到譚初昕的緊繃和異常,擡起手搭在她肩膀上,挪過去,把她擁在懷裏,“現在在說的,是你和吳韻迪的事情吧,轉移話題這一招,有點過了。”
是啊,顧以北在模糊重點,轉移話題。
顧以北和吳韻迪的戀情,雖然意外但不算震驚,吳韻迪的女兒就是譚初昕,這才是讓所有人震驚和驚恐的。
蘇雅娴快速地反應過來,“你們更不能在一起了,母女成了妯娌,這是讓所有人笑話。”
始料未及,蘇雅娴的果斷,她要護着譚初昕和顧子昂,連猶豫都沒有。
顧以北突然生出一股憤懑和委屈,像個在父母面前争寵的孩子,可是自從顧東朝出生後,顧以北便沒争過父母的關注和疼愛。他是大哥,保護弟弟、讓父母省心,是他一直在做的事情。
可現在,顧以北突然鬧性子了,他不想做那個守規矩的守護者了。
顧以北問,他手指着顧子昂,“退的為什麽不是他們?”
“現在不是擡杠的時候,讓你分手你就趕快分手。”蘇雅娴見顧以北胡攪蠻纏,她強硬地要求,“我是不會同意吳韻迪,進顧家的門,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分不了了,她有了我的孩子。”顧以北把自己的後路全堵死了,除了和吳韻迪皆大歡喜,他什麽都不要了。
顧子昂能哭鬧,為難父母,給父母出難題,顧以北為什麽不可以?
他生出些幼稚的心思,想要知道,他顧以北的分量,到底有多少。
“跪下!”顧老板厲聲呵斥。
顧以北是四個兒子裏,最省心的一個,顧老板從未擔心過他會行差踏錯,可偏偏是最省心的兒子,殺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顧以北解開外套,丢在沙發上,他身高比顧子昂低一點,比顧東朝和顧與南高,屈膝,挺直脊背,跪在地上。
“我爸從來不打大哥,我就想看看,我爸打他時候,是什麽樣子。”顧子昂以前對譚初昕抱怨過,他說着話的本意是:顧以北做什麽都是對,從來不惹顧老板生氣。
顧老板今天叫顧以北回來的本意,是勸說。
可顧以北堅持不肯分手,徹底惹怒了顧老板。
一下……
兩下……
三下……
用竹子做成的家法杖,高高地揚起,重重地落下。
顧以北穿着單薄的襯衣,跪在冰涼的地板上,每一下,他穩穩地受着,咬緊牙齒,一聲不哼。
“分手,你還是我顧勝凱的兒子。”
“什麽樣的女人,能娶不能娶,你不知道?”
“你不要以為現在把思古交給你來管,就是你說了算。”
“……”
第八下。
顧以北擡手,用手接住了顧老板要落下來的棍杖。
敲在後背上,尚能覺得火辣辣的感覺,敲在手上,更能感到十指連心的痛。
蘇雅娴看到了,趕緊上前,去查看顧以北的手,手掌內橫亘着一條血紅色的印子,手腫的許高。
“你用手接它做什麽,你爸要打你,氣頭上你讓他打兩下,就過去了。”蘇雅娴急得掉眼淚。
顧以北握着竹子做成的棍杖,他單條腿點地,站起來。
他是正午的太陽,強烈奪目,光芒早就蓋過了顧老板。
連個頭,都是碾壓式地俯瞰。
外人都說顧以北,如何強手段、強勢、霸道,可他對家裏人是溫和的,就像一頭老虎,他分得清親近和抵禦兩種狀态,他尊敬顧老板、孝敬蘇雅娴,疼愛弟弟們、尊重弟妹們,可他是一頭猛獸,一旦他翻臉了,不想溫順了,野性一吼,就足夠震懾山林。
“我要娶吳韻迪,這一點,不會改。”不是商量,不是求支持,不是顧子昂式的軟磨硬泡,不是顧與南式的先斬後奏,顧以北就是顧以北,他足夠強大,所以他正面剛。
顧老板揚手,還要打他。
可家法杖在顧以北手裏握着,顧老板使力卻抽不出來,氣勢瞬間就弱了。
顧東朝、顧與南和顧子昂瞬間站起來,和顧以北形成無形中的對峙。
顧以北想耍橫的時候,就是真的蠻橫。
沒人能管得住他。
“這下滿意了?”顧以北活動着疼痛的肩膀,他呲牙咧嘴,又無所謂地笑,“這就是你報複我的手段?可你是為誰報複的?是為你自己,還是為白穗寧?你知道你為什麽沒和白穗寧成嗎?”
顧子昂輕蔑地看着顧以北。
“你知道什麽?”
顧以北瘋了,他難受了,就要拉人墊背,而他平時最看不慣的顧子昂,就是首選。
顧以北說,“你這個蠢蛋,你知道白穗寧和你談的時候,同時談了幾個嗎?最多的時候四個,你知道她為什麽單單沒甩了你,卻一直若即若離地吊着你嗎?因為他最初接近你的目的,是為了我,你不過是她順手,打撈上來的魚。”
“你說清楚。”顧子昂沖上去,揪着顧以北的領口。
蘇雅娴招手顧東朝和顧與南,三個人把顧以北和顧子昂分開,蘇雅娴遮遮掩掩地推搡着顧以北,“你非要把天戳破窟窿嗎?你走吧,想清楚了再回來。”
顧東朝和顧與南沒有驚訝,蘇雅娴和顧老板沒有震驚。
這很不正常。
顧子昂問,“你們都知道嗎?”
“是,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你不知道,上蹿下跳像個小醜,你以為你是為了愛情,其實就是個笑話。”顧以北真的笑出聲來,“就沒見過你這麽笨的人,真情實意和別有用心,卻分不清楚。你竟然還為了她離婚,這樣的女人才是不值得。”
“啪。”蘇雅娴打了顧以北一巴掌,“你閉嘴。”
顧以北伸着舌尖,頂着右邊臉頰,他長舒一口氣,像是要把壓在身上的累贅、大山,全部抖擻幹淨,“他不是兩三歲的孩子了,你們護着他,就是把他保護成一個愚蠢的人。”
顧以北頓了頓,看着默不作聲的譚初昕,說,“不止爸媽知道,老二、老三知道,連譚初昕都知道,她告訴了嗎?她為什麽不告訴你,因為你蠢。”
顧以北瘋了,他把這些年大家都知道,卻心照不宣的秘密,說出來了,顧家就再無安寧。
兄友弟恭、父慈母愛、家庭和睦,都是假的。
顧老板連連後退幾步,靠在桌角喘氣,“瘋了,都瘋了。”
蘇雅娴歪在沙發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你是想要我的命啊。”
簡雙曉安撫好搖搖,等她睡下,下樓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大動幹戈的場面。她趕緊上前,陪着蘇雅娴坐着,“您別着急,不要激動。”
顧子昂傻眼了,他耳朵裏嗡嗡地響。
這無形中的,狠狠的一巴掌,拍得他頭暈目眩。
白穗寧不愛顧子昂了,顧子昂能接受,有愛就會有不愛,他不強求。
白穗寧現實愛財,是因為顧家的財力,才接近顧子昂的,顧子昂也接受。
至少,白穗寧是圖他點什麽,是因為點什麽,才接近他的。
可顧以北說什麽?
白穗寧接近他,不是因為他是顧子昂,甚至不是因為他姓顧,只是因為,他是顧以北的弟弟。
顧以北撕下了顧子昂随性、散漫的面具,直指內心地指出:顧子昂,一無是處。
顧子昂之所以能夠随心所欲,嚣張肆意,不過是因為父母的疼愛寵溺,兄長們的保護。可是那又怎麽樣,仍舊遮擋不住,顧子昂就是個廢物。
連被人喜歡,都是沾了顧以北的光。
天塌了,也不過這樣吧。
有個人走到顧子昂身邊,她伸出手,握住顧子昂無力地垂在身側的手。
顧子昂知道是譚初昕,他茫然地看着她,隐忍着最後的一點尊嚴。
現在的顧子昂的情緒,是一面牆,譚初昕稍力一推,顧子昂就徹底崩潰了。
可譚初昕不想讓顧子昂崩潰。
“我的确早已經知道白穗寧接近顧子昂的真正目的,但我和你的意圖是不一樣的。我不是覺得顧子昂蠢,想要在他最困難的時刻,把這一切揭破,我沒說,是不想做那個落井下石的人,而且那是過去的事情了。”譚初昕說,“顧子昂不是蠢。”
蠢和真性情,譚初昕是分得清楚的。
脆弱的牆外面,重新刷上一層水泥。
重新成為一面堅固的牆。
未來的大嫂,是岳母。
顧子昂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沒下樓。
顧以北把家裏攪亂了,他走就可以了。
剩下顧東朝和顧與南收拾殘局。
時間晚,每個人精疲力盡,似乎是進行了一場無聲的厮殺。
做了宵夜,顧老板吃了幾口說累了,回房間休息了,蘇雅娴用手背擦眼淚,“好好的家,怎麽變成這樣了。”
譚初昕坐在對面,小口地吃飯。
作者有話要說:顧以北太自信了,他以為自己對思古對顧家來說,都是最重要的,顧老板和蘇雅娴一定會保他而委屈顧子昂,他算錯了。
顧老板和蘇雅娴不一定就是真的偏心顧子昂,只是更傾向于把事情簡單化、容易化的方式,拒絕複雜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