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是貴客,也是親戚姐妹呢。”

謝老夫人拉了兩個外孫女兒在跟前,笑着打圓場,指指陳思薇對衛繁道,“這便是我的小外孫女兒。”轉而又握着陳思薇的手笑,“這是你衛家姐姐們,你家中無姊妹,從來寂寞,現可好,又多幾個姐姐來往說笑。”

陳思薇看了衛繁幾人一眼,欲言又止,衛家姐妹看着很有些一言難盡。依着謝老夫人坐下,抱着老人家胳膊搖了搖,撒嬌道:“外祖母,我有絮姐姐足矣。”

可憐她絮姐姐整個都已經呆滞了,對着她香噴噴、金閃閃、怯生生的仨堂妹,乍見生起的那點親熱瞬間煙消雲散,恍惚間錯疑是不是昨夢未醒。

衛繁一無所覺,打量一眼陳思薇,見她生得秀致,一團的孩子氣,看着極小,哪裏會計較,還笑哄道:“你表姐姐還是我堂姐姐呢,那我堂姐姐這回回家去了,你就不來我家尋你的表姐姐了?你要是來家找你表姐姐,少不得還要見到我堂姐姐的堂妹妹。”

陳思薇被她堂姐表姐一通說,繞得有些暈。

衛紫偷笑,繼而擡起下巴,莫明得意,心內腹诽:還以為什麽大路數,原來是個小呆子,不足為懼。

衛繁繞暈了陳思薇,又笑着喚了一聲衛絮大姐姐。見衛絮纖腰一束,好似水邊弱柳,不由道:“大姐姐可有好好加飯?”皺皺眉,“怎看着又瘦了?”

衛絮暗急,她這個堂妹也不知是真不會說話還是假不會說話,她在親戚家住着,張口就說她瘦了,豈不是暗指謝家對她疏于照料。連着謝老夫人都疑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莫非這衛家小丫頭是個厲害角色?幾句哄暈了自己小外孫女,擰臉又說自己不曾照顧好衛絮。

“哪裏,我倒覺得今冬長了好些肉。”衛絮一把攜住衛繁的手,“況且輕身易于壽呢。”

衛繁駁道:“許是大姐姐看的詩書跟醫書裏說得不同,寒暑往來秋收冬藏,人應随萬物滋長,入冬要後多多進補才是。”

衛絮抿唇氣悶,她又不是要和與堂妹争論冬日要不要多進吃食的。

陳思薇在旁見衛絮無言,開口幫腔,笑道:“怪不得衛姐姐看着圓潤,原來是冬日吃得多啊!”

此言一出,衛素擡了擡雙眸,暗暗着惱,衛紫跟着挂下臉。這小丫頭罵她們二姐姐吃得多又胖?雖說……也差不離,可哪有這般直面取笑的。

衛絮心裏偏着陳思薇,忙使眼色:“薇薇!”戲言出口,衛繁是沒臉,那陳思薇就是沒禮。

陳思薇才不管,還沖衛絮擠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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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繁卻不生氣,反笑道:“陳妹妹這就錯了,冬食白菔,春吃鳜魚,夏有涼湯,秋來蟹肥,四時八節都有饋贈,這一年四季的我都沒少吃呢。”

衛紫跟着假惺惺一笑,故作天真問陳思薇:“陳家妹妹家中不應季食羹蔬的嗎?”

陳思薇嬌寵着長大,聽不得譏諷之語,笑一收,就要生氣發作。

謝老夫人笑着将她摟進懷裏,道:“這就嘴饞說起吃食來了?你一人叽叽咕咕地拉着衛家姐姐說話,也不想想你絮姐姐要問安家裏呢。”

事關衛絮,陳思薇素來乖巧,當下不再多言。

衛絮暗舒一口氣,短短一刻,她真是度日如年,忙問衛繁姐妹家裏安好:“早前祖母就說夜裏少眠,如今可好些?是我不孝,未在跟前伺侯。”

衛繁想了想,道:“近來倒沒聽管嬷嬷有提及。”

衛紫皮笑肉不笑:“大姐姐不必挂心,家去後好好伺侯國夫人不就好。”道千言說萬句的,也沒見衛絮細心體貼過國夫人。

陳思薇一驚:“家去?”

衛繁沖她笑:“這都年末了,我堂姐姐還不家去的?”

謝老夫人嗔怪道:“家去是正理,只你們也心急了些,原本是她們姊妹邀你們來賞梅,你們倒好,順道就要接走我外孫女兒。”

衛絮的乳娘青娘子告聲罪,越衆道:“老夫人見諒,一着近佳節則思親,國夫人心裏着實挂念大娘子;二着她們姊妹一道,路上也熱鬧些;再一着也是奴婢們圖了省事。”衛絮不近自家反親外家,最急便是青娘子,巴不得早早接了她回侯府。

衛絮雖也有點念着家裏,乍聽今日就要她回去,這下別了一衆姐妹,頓時又不舍起來。

謝老夫人安慰道:“無妨,左右離得近,春年外祖母再遣人去接你,萬事不必挂心,只管帶着妹妹好好賞梅。”

衛絮眼裏點點星淚,拿手巾沾去,自己也有點羞慚,笑道:“我只是一時舍不得表姐,怕擾了她們賞梅的興致。”

謝老夫人心疼:“絮兒不傷心,都在京中地界,不是長離遠別,過些時日又一處談心了。”

衛繁心大如鬥,是半點不懂衛絮淡淡離愁,附和道:“對,大姐姐也請謝家的姐姐妹妹家去玩不就好了,問哥哥要了樂進變戲法,冬日都能變出鮮桃。”

陳思薇不舍衛絮,一肚子的氣,挑刺:“變鮮桃什麽的,不過障眼法,都是騙人的。”

衛繁笑道:“管它是真是假,看着稀奇有趣便好。”

謝老夫人點頭:“繁繁這話說得豁達,哪裏事事都要參透玄機的,樂一樂,笑一笑才是難得。”她催道,“都去梅園賞梅吧,這樂一樂,笑一笑的,就無詞強說愁了。”

衛絮起身福禮稱是,拉了陳思薇在前頭領路,等出了謝老夫人的院子,又吩咐貼身丫環司琴帶了管嬷嬷和青娘子去自己院中整理整理要帶走的箱籠。

謝家三姐妹全聚在梅園的草亭中,她們本意想在梅樹下鋪席設宴,哪知曉,烈日如火,曬得人臉紅發燙,後背都出一層細汗,哪還坐得住,只得避走,紛紛感嘆今日賞梅大不宜。

等得身攜濃香、身披織金雀裘的衛繁姐妹一來,謝家諸女紛紛慶幸:幸甚,幸甚,縱有好雪好梅好景,遇着她們也算是辜負。還不如賞不成,大家坐草亭中玩笑游戲,遠遠看看一樹早紅就得了。

謝家四娘子謝令敏聞着衛繁身上的乳香,不知怎的就想吃厚撒孜然香料的炙全羊,就着胡旋舞,飲杯蒲桃酒。

衛絮大感丢臉,忍不住對衛紫道:“四妹妹,近午天熱,你的丫頭也太小心了些,就怕你受涼,還叫你披着雀裘,不如脫了罷。”

衛紫嫌熱,又不願聽衛絮,鼓着腮幫沒有應聲。

倚蘭趕緊将事攬到身上:“是奴婢大意疏忽了,這就替我家娘子解了去。”邊伸手邊眼巴巴地看着衛紫。

衛紫暗暗沖她一噘,死丫頭竟聽衛絮的,大廳廣衆又舍不得為難,只好由着她,轉念一想,自己的裙子也是盡顯華貴,去了雀裘更奪目。看看謝家女穿得,灰頭土臉,冬日也不知穿得鮮豔些。

衛繁被謝三謝令儀拉着坐下,小丫頭奉上一盞梅花釀,接過嘗了一口,有些寡淡,笑道:“要是再點些石蜜更佳。”

謝令儀略知她的脾性,笑着叫人為她另調一盞花釀。

倒是亭中依着謝五謝令餘就坐在一位女娘,怯聲不解地問道:“點了石蜜會不會損了花釀的淡雅?”

衛繁擡眸,覺得眼生,她又不常來謝家,實在認不出是謝家哪房的小娘子,只好看向衛絮求救。

衛絮不知怎的,秀眉微蹙,有些走神,一時竟沒注意。

還是謝令儀歉然道:“看我,竟是忘了為你們引見,和貞姓崔,是我祖母娘家的親戚,暫在家中小住,嗯……序齒你們二人還有阿素妹妹都是同年,就是不知月份哪個大些。”

衛繁便道:“我是九月生的,素素十一月。”

崔和貞起身與衛繁三姐妹互見一禮,啓唇輕輕柔柔一笑:“倒是我大一些,我是六月生人。”

衛繁看她細眉秀眼,溫溫柔柔,楚楚可憐的,頗為惹人憐惜。面上笑着,心下卻暗道糟糕,她不知謝家還住着兩個親戚,只備了自己姐姐和謝家三女的小禮,忙與衛素和衛紫遞遞眼色。

衛素讀懂了衛繁的眼神,想起衛放給自己的幾套核雕,盡夠分的,暗暗一點頭,示意姐姐放心;衛紫卻是不管,她又不知謝家有長客,漏了就漏,不算失禮,哪怪得了她?也沖衛繁擺擺手。

衛繁只好借着執盞拿衣袖遮了臉,湊過去跟身邊的衛絮小聲道:“堂姐姐,我漏了崔家姐姐和陳妹妹的禮,如何是好?”

衛絮知曉這怪不得衛繁:“無妨,思薇雖有些孩子脾性,卻從不計較這些。”

衛繁頓放下心,又道:“那……你我姐妹不是外人,我把給姐姐留得那份先給崔姐姐?”

一向不入俗流的衛絮卻整個黑了臉,咬牙:“你要将送我的禮另贈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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