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攤煎餅

一時嘴快逞強留下了張以讓的結果就是他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着了。

“睡不着嗎?”

雖說是雙人床,不過,床再大,這麽大一個人在自己身邊翻來覆去,張以讓怎麽也不可能能睡着,更何況,難得有這個機會兩個人獨處,他也不想睡。

蘇又和暗自慶幸自己剛剛升級,各方面都和人類差不多了,不管是體溫、膚色還是說話,不然他是怎麽也不可能妥協的。

開玩笑,這麽近距離地接觸,要是沒有升級的話,張以讓肯定會看出來的好嗎!

“嗯,睡飽了,我吵到你了?”

屋內很黑,窗簾都被拉住了,只在窗簾的縫隙中漏出一絲光,落在被子上,微微映出蘇又和的輪廓。

張以讓歪過頭,篤定蘇又和看不清他以後,晶亮的雙眼凝視着那個在自己心裏呆了很久的人,竟是有些看呆了。

“沒,我不困。”

蘇又和“嗯”了聲,“有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說對不起,關于……童養妻……那時候太小,我不大記得以前的事了,不知道是怎麽傳出來的……”他閉着眼,不敢看張以讓的臉,感覺下一刻自己就會被打得哭爹喊娘。

作為一個大男人,任誰也不樂意被人調侃成童養媳的吧?

不記得了……張以讓陰影下的眸色一暗,說出的話卻是平和帶着笑意的,“我沒有生氣。”

童養妻這件事,蘇又和不記得了,他卻是記得清清楚楚的。

那時候他們在幼兒園,有個小女孩可能是和別的小孩打賭了,非要和張以讓一起玩過家家的游戲。

張以讓幼時就失去了母親,不到一年的時間,他的父親就把魏曼娶回家,懵懵懂懂的他身邊一直有碎嘴的中年女人偷着和他說什麽類似于“你爸爸有了新的老婆,以後還會生小孩子,到時候一定不會要你了”這種話,連家裏的保姆都偷着欺負他,給他的吃食都随意了很多。

這讓他在本應該天真爛漫的年紀就變得沉默寡言,每天呆呆傻傻的,被欺負了也不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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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沒有成熟的是非觀,聽到了家裏大人或者周圍人的話,就覺得他好欺負,有事沒事就要打他幾下,說他幾句來彰顯自己的厲害。

而那個小女孩就是和別人打賭說,要讓他親口說出要和她一起玩游戲的話。

張以讓當然沒有理會她。

女孩大概是從來沒有被這樣無視過,覺得丢臉了,最後竟然嘤嘤嘤地哭了起來,一些男孩或是想在女孩面前體現自己的“大男子氣概”,或是湊熱鬧純粹是想惡作劇,湊上來就要“打得他聽話”。

張以讓被打慣了,照舊一聲不吭地等着疼痛來襲。

結果沒想到被一個剛轉學來的小孩攔下了。

“喂,你們怎麽那麽多人打一個人啊,我爸爸說了,你們這是以多欺少!羞羞臉!”

稚嫩清朗的嗓音讓張以讓心裏一動,破天荒地擡眼看了一眼。

然後一個眼睛烏黑明亮,跑得紅彤彤的小臉就這麽映入了他的眼簾,張揚又具有活力的他在張以讓心裏刻下了深深的一道印記。

一個小孩當然打不過那麽多人,結果就是兩人一起被打了頓。

那些人一走,小孩才氣呼呼地站起來,抖摟着自己紅通通的手腳,“都怪你,我才剛來就沒有朋友了,還被打了一頓,太疼了!”

張以讓抿嘴,慣性的沉默讓他說不出話,以為他也要因讨厭他了,只好失落地低着頭,等着小孩的打罵。

卻沒想到,小孩卻瞪着一雙盛滿了生動活力的大眼睛,拽住他的衣服,“都沒有人願意和我玩結婚的游戲了,你得賠我!”

賠?怎麽賠?

自然是親身上陣,賠他一個“新娘”了。

“我叫蘇又和,我剛剛聽見他們叫你張以讓了,現在我們知道對方的名字了,就是朋友了,我爸爸說,好朋友就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然後張以讓就被迫套上了這個滿口“我爸爸說”的蘇又和不知道從哪裏找到的粉色公主裙,和蘇又和玩結婚的游戲。

第一次被同齡人拉扯着玩耍的他茫然地看着面前那個不知為什麽笑得仰過頭去的男孩,仿佛被那肆意的笑意感染了一樣,不知不覺地勾起了嘴角,露出一抹淺淺的,幾乎看不清的笑意。

蘇又和仿佛是笑夠了,伸出手就要幫他把公主裙脫了,結果正好被來接蘇又和回家的蘇媽媽撞上。

兩個粉雕玉琢的小孩,一個穿着粉色公主裙,已經隐隐有了冷硬痕跡的眉眼柔和下來,雖說繃着臉,嘴邊卻忍不住勾起了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另一個笑得仰頭彎腰,額間是細密的汗珠,黑亮的眼睛裏盛滿了笑意。

即使兩個人都還是不懂事的小孩,蘇媽媽還是有種被暖化了的感覺,不過,這種感覺在發現穿着公主裙的小孩竟然是男孩以後,她勾起的嘴角就一抽搐,生生地把笑意憋了回去。

“又和,你怎麽剛轉學就欺負別的小朋友?太不乖了!”蘇媽媽走過去不軟不硬地說了他一句,拭幹淨蘇又和臉上的汗水,就對着張以讓歉意地笑笑,“小朋友,阿姨代又和和你道歉,你願意原諒又和嗎?”

張以讓原本柔和的輪廓在看到陌生人以後又恢複成了原樣,兩眼直勾勾看着窩在蘇媽媽懷裏的蘇又和,不說話。

“媽媽,我和以讓是朋友啦,他才不會生我的氣呢!”蘇又和憤憤不平地喊道,還偷偷揮動着小拳頭做出威脅張以讓的樣子來,仿佛張以讓否認的話,他就要一拳打過去。

張以讓眨眨眼,沒說話。

“是朋友也不能這麽欺負人家啊,怎麽可以讓男孩子穿上女孩子的衣服啊!”蘇媽媽無奈地糾正。

蘇又和一噎,靈動的眸子不住轉動,忽的一亮,像是終于找到了理由,“那,不是朋友,是童養妻啦!”

說完以後,他還自我肯定地點點頭,“就是童養妻!”

蘇媽媽失笑,連來接張以讓的魏曼來了都沒注意到,“你知道童養妻是什麽嗎,你就拉着人家說要人家做你的童養妻,羞羞臉哦。”

“我知道!”蘇又和揮舞着手臂,臉上紅撲撲的,嘴撅得簡直能挂上醬油瓶,“童養妻就是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在一起,等長大了就可以結婚,一直一直在一起玩的人!”

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在一起,等長大了就可以結婚,一直一直在一起玩的人。

這句話一直到現在他都記得。

記得那時候的場景,記得說這話的蘇又和,記得蘇又和說話時比陽光還要明亮的眼睛,記得他稚嫩清亮的聲音。

那天回家路上,魏曼和他坐在來接送的車子上,魏曼問他有沒有受委屈,是不是蘇又和欺負了他。

他在母親離開後第一次開口說話——

“他對我很好。”

蘇又和閉着眼長久地等着張以讓接下一句話,誰知張以讓抛下一句不生氣後就再也沒有開口了。

明明就是生氣了吧!

還說是小時候的好朋友呢哼(ˉ(∞)ˉ)唧

就不能稍稍……原諒他一次嗎……

越想,蘇又和就越心虛,到最後自己都沒法給自己找理由了,只能閉緊嘴當做沒有這一茬。

“你有女朋友嗎?”張以讓從來沒有和別人閑聊過,也不知道聊天的時候要說什麽,偏偏讓他就這麽浪費一次談心的機會,他又舍不得,只能幹巴巴地憋出一句簡單的問話來。

蘇又和已經等得有些迷迷糊糊了,聽到他的話,想到當初自己的悲劇,不禁悲從中來,睡意都擋不住他的委屈。

“沒有……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她們明明說喜歡我的,結果最後都要和我分手,非說我不夠喜歡她們!這不是逼我去攪基嗎!”

張以讓聽到攪基二字,臉上一熱,“你喜歡男人?”

“唔……我當然喜歡軟綿綿的萌妹子啦!”

原來如此,還是不應該抱有期望的。

張以讓熱騰騰的臉瞬間涼了下去,可還是忍不住追問了一句,“你覺得同性戀惡心?”

“沒有啊。”

“那你試過喜歡男人嗎?”

“沒有啊……怎麽這麽問,你不會是同性戀吧?!”

張以讓喉嚨有些發緊,“如果我是呢?”

蘇又和一梗,想到張以讓的受歡迎度,再想想自己的悲催戀愛史,只覺得蒼天不公,為什麽妹子們寧可喜歡基佬也不喜歡自己?QAQ這麽一想,蘇又和越想越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悲劇,一時間惡從中來,賭氣似的一翻身,手撐在張以讓腦袋兩側。

“你要是同性戀的話,你看看我怎麽樣?保證精力旺盛,一夜七次郎!”他收起一只手捏捏張以讓被子下的腰側,“你看,你身材不錯,肯定耐操,剛好我能幹,天生一對啊!”

張以讓感受着蘇又和噴到他臉上的呼吸,眼神游離了片刻,忽然有些口幹舌燥,偏偏身體就像被點穴了一樣,微微顫抖着,卻是一動都動不了了。

好不容易等他勉強壓下了心裏的躁動,重新冷靜下來後,蘇又和卻又迅速躺了回去,“我開玩笑的,睡覺吧,不早了!”

張以讓小心地咽了口口水,喉結暧昧地上下抖動了一下,“嗯。”

艱澀的聲音一出口,他才驚覺自己的聲音竟然有些啞了。

還在蘇又和正沉浸在自己剛剛那不要命的,像是中邪了一樣的,調戲行動的的震驚中,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

蘇又和背過身,強迫自己閉上眼睡覺,喪屍是不需要睡眠的,但是他還是想要盡可能地貼近人類的生活方式,所以一般情況下,他都是該吃吃該睡睡的。

本以為會很難睡着,結果一閉眼,剛剛被吓跑的睡意又回來了,竟然很快就進入了睡眠。

張以讓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耳邊是自己還沒平靜下來的咚咚的心跳聲和枕邊蘇又和平靜有規律的呼吸聲,漸漸的,他的心跳聲也緩了下來,最後和蘇又和的呼吸聲重合了。

這讓他感覺和蘇又和更加親密了。

他歪過頭,适應了黑暗的眼睛用視線描繪着蘇又和的臉部輪廓。

蘇又和睡着以後就不自覺地從背對他的姿勢調整成了更舒适的平躺着的姿勢。

是和他小時候睡午覺時一樣的姿勢,就像是攤煎餅一樣攤開來,手腳習慣性地打開,想要攤成一個大字,卻因為半張床被張以讓霸占了,委委屈屈地縮回去,扁着嘴就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樣。

張以讓看了他半晌,最後還是沒忍住,側過身,抓住蘇又和不自在地縮起來的手放到自己的腰側。

想到剛剛就是被這只手捏了腰側,他的臉有些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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