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無心
除夕的前一天，慕容無心順利在國師府落了腳。
是日，正在同幾個丫鬟一塊兒幹活的月牙兒無意間瞥見了自不遠處走過的面生男子，當即皺起眉頭揉了揉眼。
沒看錯呀？府裏什麽時候多了個不認識的妖孽男？
她連忙放下手頭的活計，三步并作兩步地朝着對方走了過去，邊走邊喊着：“等等！”
慕容無心聞聲頓住腳步，側首循聲望去。
這姑娘是……
腦中一下子閃過了一個名字，恍然記起了少女的男子下意識地噙上了笑意。
剛要沖着月牙兒打招呼，他就看見女子站定在他的跟前，探究的雙眸驀地睜大。
“是你！”很顯然，原本還覺着府裏來了個陌生人的月牙兒業已記起了什麽。
那個……那個什麽來着？
少女絞盡腦汁地尋着記憶的線索，終于在下一刻猛地抓到了關鍵。
“沒心沒肺！”她突然指着慕容無心，四個字脫口而出。
“……”
“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沒心沒肺’！”少女略顯激動地盯着眉角微跳的男子，兀自毫不避諱地說着。
“在下……慕容無心。”平複了臉上略有抽搐的皮肉，慕容無心不着痕跡地揚了揚眉，接着不緊不慢地向來人作了個揖。
“不就是沒心沒肺嗎！”同樣想起了男子名諱的月牙兒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擡高了下巴理直氣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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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看來，那個慕容無卿不是個東西，他全家都不是好東西——雖說眼前這個名為“慕容無心”的男子僅僅是他的侍從，但既然能被慕容無卿的父親冠以“慕容”一姓，想來定是一丘之貉吧！
是以，想當年曾在暗地裏歪曲過“無心”這個名字的少女，此刻索性恨屋及烏地将心中所思直接說出了口。
委實沒料想自己的大名居然被人解讀至此，慕容無心微不可察地癟了癟嘴。
這個小丫頭，四年不見，真是越發犀利了……
“喂！你怎麽在這裏？”就在慕容無心無言以對之際，本來就看他家“主子”不順眼的月牙兒對他更是毫不客氣，張嘴就是呼三喝四的。
“我家公子在貴府當差，無心自當跟從。”男子顧不上嘆息一聲，這就站直了身子，徑自據實以告。
“你……”毋庸置疑，月牙兒對這一主一仆是極不歡迎的，因此聽罷此言，一時氣急的她作勢就要反唇相譏，可一句話才剛起頭，她卻戛然而止了。
餘光瞥見了在那邊忙活着的府中丫鬟，她冷不防心生一計，随即揚唇詭秘地笑了笑。
“行啊，你随我來。”語畢，她毫不猶豫地側過身子，施施然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慕容無心不清楚少女這是意欲何為，但思忖着她也整不出什麽幺蛾子，便跟着去了。
豈料沒多久，他就為自己的“輕敵”而感到後悔了。
“我們國師府從不養光吃飯不幹活的人。”月牙兒站定在幾個洗衣娘的身側，用手點了點地上的幾大盆髒衣服，煞有其事地開了口，“喏……跟她們一道，把這些衣裳洗了吧。”
“……”洗、衣、服？
“怎麽？你還不樂意？”眼見男子遲遲沒有動作，只顧拿那雙好看的丹鳳眼盯着她瞧，月牙兒揚了揚眉反問道。
“……”樂意才有鬼了吧？
“你別忘了，你家公子現在是尹府的護衛，你嘛……”她故意頓了頓，上下打量了男子一番，“難不成還想同你家公子平起平坐？”
言下之意，你這個護衛的侍從，當然只能做比護衛更低等的活兒。
慕容無心不是傻子，所以立馬就聽出了少女的弦外之音。
可是，叫他一個堂堂七尺男兒跟一群女人一塊兒搓洗他人衣物——這丫頭鐵定是在整蠱人吧！
慕容無心忽然覺得，也許他二哥和尹家千金之間最大的阻礙不是尹國師，而是眼前這個得理不饒人的丫頭片子。
他想，他的二哥這些時日以來呆在尹府，恐怕也已“遭其毒手”了。
不過，眼下的當務之急并不在于為他的兄長默默哀嘆。
他沒記錯的話，這尹家大小姐的貼身侍女，當年可是被人不小心碰一下小手就會耳根發紅的。
憶及此，慕容無心眸光一轉，驀地綻出一抹傾國傾城的微笑，舉步湊近了眉清目秀的少女。
“月牙兒妹妹……”
一個突如其來的親昵稱呼，直叫毫無心理準備的少女猛打了個激靈。
她本能地向後傾了傾上身，一臉提防地注視着同她莫名套起近乎的男子。
“咱們四年不見，怎麽也不尋個機會好好敘敘舊呢？”慕容無心的眉眼漸行漸近，這寒冬臘月的，卻愣是能讓整張臉都笑得如沐春風。
“誰、誰要跟你敘舊？”到底是不經人事的少女，面對風流倜傥的年輕男子主動示好，饒是方才還頤指氣使的月牙兒這會兒也不禁慌了心神。
等一下！不對啊！她……她跟他又何舊可敘？！
臉頰已然微微發熱的少女猛然回過神來，瞪着慕容無心那張越靠越近的俊臉，胡亂出手一推。
很可惜，她根本推不動他。
确切而言，她非但沒能推動他，還害得自己被他猝不及防地握住了小手。
“你！你做什麽！？”這下，不谙男女之情的少女是當真心下大亂，連帶着那張小臉兒也跟着緋紅一片。
慕容無心暗自失笑——這小丫頭，敢情是只色厲荏內的紙老虎。
心裏這麽想着，面上卻不得流露半分，慕容無心愈發深情地凝視着羞憤難耐的少女，沉着嗓子不徐不疾道：“其實，這四年來……”
“呀啊！”孰料他話還沒說明白，月牙兒就遽然驚叫一聲，同時使勁掙脫了他的桎梏，逃也似的地跑開了。
慕容無心抿着玉唇，頗覺好笑地目送其飛快逃離的背影，不由眉目生輝。
正燦若桃花地笑着，他就望見慌不擇路的少女在門檻處一頭撞進了另一個女子的懷裏。
“作何如此慌張？！”被撞得倒退兩步的尹阡陌瞅着極少走路不看路的侍女，穩住了腳跟，蹙眉發此一問。
“小、小姐！”心有餘悸的少女怔怔地凝眸于滿臉不解的主子，一張伶牙俐齒的嘴竟難得地結巴起來，“那個、那個慕容無心！”直到她驀地緩過勁來，紅着臉委屈又憤恨地指向身後。
慕容無心？
感覺此名甚為耳熟，女子不明就裏地順着少女所指的方向望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名氣度不凡的年輕男子——此刻，他正一動不動地立在那兒，一雙眼似乎也正盯着她倆所在的位置。
下一秒，對方那氣宇軒昂的英姿就令女子茅塞頓開。
她記起來了！那個人是慕容無卿的随從！
因為當初相識之時，她也曾好奇過一個侍從為何會與主人家同姓，甚至連名字裏都一樣帶着個“無”字，因此，她對這個并未日日守在慕容無卿身邊的随從，還是有些印象的——只不過時隔一千個日日夜夜，當年與她身高相仿的少年如今已然長成了高大英俊的兒郎，叫她一時間沒能認出來罷了。
思量至此，尹阡陌定了定神，不徐不疾地朝着男子走了過去。
“尹大小姐。”慕容無卿倒是一眼認出了來人，當即不卑不亢地向她行了禮。
“免禮。”尹阡陌微皺着眉說着，一雙美眸目不轉睛地端量着男子的面容，“發生了什麽事？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家公子在此，無心自是理當追随。”男子擡眸與女子四目相接，嘴上避重就輕地回道。
尹阡陌自然也瞧得出對方這是在避實就虛，但考慮到他同她的侍女之間也不會鬧出什麽大事兒來，她想了想，便決定不再追問了。
“既然在我府上，就要記得守府中的規矩。”是以，她這麽關照了一句，就轉身面向了背後那忿忿不平的少女。
“小姐！”眼見自家主子沒替自個兒出氣——懲治一下那個寄人籬下卻還敢對自己動手動腳的混小子，月牙兒氣得幾乎就要當着外人的面跺腳了。
誰知尹阡陌卻只是用眼神示意她莫要多言，接着就在她的注目下，徑直回到了她的身旁。
偏巧就在這時，那邊廂笑得似有些得意的男子忽而啓唇叫了聲“公子”。
尹阡陌霎時頓了頓步子。
慕容無卿在國師府已然住了十多天了，但她與他卻沒能打上多少次照面。
倒不是她刻意回避，而是……
他居然……不喜不悲，不急不躁，從未主動來見。
這樣的男子，莫非真如她的爹爹所言，無情無愛，生性涼薄？
可若果真如此，他當年給她的所有關懷，又該作何解釋？
尹阡陌似有似無地嘆息一聲，抿着朱唇重新邁開了步伐。
月牙兒沒好意思再多看慕容無心一眼，也只好滿心憋屈地擡腳，随着自家小姐離開了。
此時此刻，慕容無卿與慕容無心則正在後方目不斜視地望着她倆的倩影。
“你怎麽都不跟尹姑娘說話的？”将先前女子停駐腳步的一幕盡收眼底，慕容無心側首凝眸于業已收回視線的兄長。
“說什麽？”果不其然，慕容無卿聞言卻是神色淡淡，似乎當真是不曉得他和女子有何話可談。
至此，慕容無心不由得同情起那名漸行漸遠的女子來。
喜歡上他這不懂風月的二哥，怕是有他這未來二嫂好受的了。
作者有話要說： 噗……你才沒心沒肺，你全家都沒心沒肺——以上是無心同學的心聲……才有鬼了好吧？
感謝第一枚收藏，希望《抱得三春歸》及其幹媽作者能讓您一直收藏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