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Minus》的主編聽完彙報後把小記者批評了一頓,這種事情哪有當面拒絕的,至少可以先答應下來,不行的話再以攝影師檔期沖突為由換人就是了,年輕人果然靠不住。
小記者又學到了新知識,不過淩貓兒貌似已經得罪了,于是忐忑地問:“那貓兒老師那邊怎麽辦?”
“沒關系,我跟穆牧熟,我去找他說。”主編也覺得奇怪,“不過淩貓兒居然會指定攝影師,我記得他業界傳聞挺高傲的,誰也瞧不上,為何會對穆牧另眼相看?這裏面有貓膩啊。”
“呃,可能只是欣賞穆老師的風格?”
“算了,這事你別操心,穆牧人挺随和的,應該能答應。”
穆牧剛到家就發現了驚喜,坐在自己家門口慢條斯理舔着毛的,除了暹羅還會有誰?
單身獨居多年,又因工作原因四處出差,第一次回到家,發現自己在被另一個生命全身心地等待,穆牧心中流淌過一股暖流。
他小心翼翼地把暹羅抱起來:“你怎麽又來了,你沒回家嗎?你的主人不會擔心你嗎?”
淩貓兒想:我才沒有主人,我只有仆人。我的仆人這會兒應該發現我失蹤了,估計又在大發雷霆呢。
不管怎麽說,穆牧很高興暹羅能回來找他,雜志社主編的電話就是這時候打進來的。
“你好?”
“……”主編頓了頓,“你是有什麽喜事嗎?”
“嗯?”穆牧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因愉悅而略帶笑意,“是你啊,怎麽這麽說?”
“聽你聲音好像心情不錯的樣子。”
“嗯……确實是有。”穆牧把手機夾在肩膀和耳朵中間,用空閑的一只手掏出鑰匙開了門,“有什麽事嗎?”
“今晚有空嗎?請你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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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啊……”穆牧猶豫地低頭看了看懷裏的暹羅。
“還有工作上的事也想順便談一下。”
暹羅把爪子搭在穆牧胸前,将頭埋進領口嗅他的味道,毛茸茸的腦袋弄得他好癢。
“那好吧,我能再帶個朋友嗎?”
“沒問題,一起來,我在蜀味定了個包間。”
主編留了個包間號,穆牧記下來,挂了電話後在暹羅腦門上彈了一下。
“走,帶你去蹭飯。”
穆牧把暹羅托上左肩,他的肩膀寬闊,淩貓兒趴着最舒服了。
高大陽剛的男人帶着乖萌可愛的動物上街,巨大的反差萌吸引了好多人——尤其是女孩子的視線,不少女生從他身邊經過後便交頭接耳,表情興奮。
在包間等人的主編一擡頭看到穆牧進來,肩膀上還趴了只貓。
“你這是在哪搞了只肩部挂件?還挺逼真的。”
“我說在家門口撿的你信嗎?”
“這也能撿到?你真是中彩票了。”
主編想伸手去逗,卻被佯撓了一爪子,險些被撓到。
“不是吧,這麽兇?”
穆牧也挺意外:“我第一次見到它就讓抱了,是不是你身上有狗的氣味?”
“我也沒養狗啊。”
主編還不甘心,淩貓兒用“不信你就再試試”的眼神盯着他,對方遲疑了片刻,還是決定不要嘗試了。
“為什麽你的貓緣總是這麽好,你是知道我要拍貓,所以特地帶了個模特過來嗎?”
穆牧抽出椅子坐下:“你要拍貓?你們改寵物雜志了嗎?”
“等下再說,先點菜,你說要帶來的朋友呢?”主編推過來菜單。
“不是帶來了嗎?”
“……就是它啊?”
穆牧不置可否地翻開菜單,翻了幾頁後發現趴在肩膀上的暹羅也在認真地研究着菜單。
“你也要點菜嗎?”
穆牧開玩笑地問它。
淩貓兒用軟乎乎的爪子往菜單上一按,穆牧低頭一看,那上面的圖片是一條清蒸魚。
主編算半個貓癡,當時就被它萌化了:“天啊,好萌!”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按了按它的小爪子。
淩貓兒又想發作,轉念想到這人今天請客,忍了下來,把爪子抽走,又壓到他手指上面,堅定地指着魚。
“啊!它好乖!”主編叫來服務生,指着菜單上的魚:“點點點!”
摸一次小手換一盤魚,好像還挺劃算的,淩貓兒滿意了。
“再焖個小黃花,來碗黑魚湯。”
“……”穆牧:“你悠着點。”
“我高興,你吃什麽?”
穆牧點了兩個素菜。
“就知道請你吃飯最省錢了。”主編又給他加了瓶純淨水。
原來穆牧吃素啊,淩貓兒想,不過他家裏有牛奶,也不能算是完全吃素。
等菜的過程中,主編趁機提出這次的方案。
“雜志社準備做一期特刊,挑選十二個有代表性的模特,分別跟貓或狗拍攝,有沒有興趣?”
“模特跟動物嗎?”穆牧思索着,“狗還好說,貓未必會配合。”
“我們盡量找性格溫順、親人的貓,只要能乖乖讓模特抱着不動就好。”
“也好,都有誰呢?”
主編一口氣說了七八個名字,有淩貓兒認識的,也有聽過就忘的,說完又問:“對了,你認識淩貓兒嗎?”
“剛剛跟他合作過,我們住同一個小區。”
“這麽巧,難怪。”
“難怪什麽?”
淩貓兒好想堵住他的嘴,好在主編沒說。
“既然你們兩個這麽有緣分,不如你來負責他的部分吧?”
穆牧卻在猶豫,淩貓兒這個人有些捉摸不透,尤其是上一次他飛機晚點遲到,給人的第一印象不好,後面淩貓兒表現得便不是很樂于合作。再加上他過分挑剔,很可能已經得罪了人家。
穆牧拿不準淩貓兒對自己的态度,可他的猶豫在淩貓兒看來就是另一種意思了,他覺得穆牧一定是看不上自己才考慮這麽久,氣得直咬牙。
穆牧聽到奇怪的聲音,轉頭一看暹羅趴在他肩頭磨牙,不解地問:“你怎麽了?”
淩貓兒把頭一偏,不想理他。
“既然你跟他合作過,又是鄰居,還猶豫什麽?淩貓兒也算是新生代裏面最紅的,人漂亮,又上鏡,雖然年紀小,但是我挺看好的。”主編勸說道。
五六七八百的淩貓兒聽到自己被誇年紀小還蠻高興的。
“就是不知道他本人的意思?”
“他本人當然沒有意見啊,他還打聽過你有沒有檔期呢。”主編把事實隐瞞了一半。
可即便這樣穆牧也不是很相信:“真的嗎?不會吧。”
“騙你我是貓。”
淩貓兒震驚了,居然有人明目張膽地吹自己是貓。
“我沒有問題,暫時先這麽定吧,回頭你再問問他的意見。”
淩貓兒這才陰轉晴,心想回頭你問我意見的時候,我就說考慮考慮,哼。
“他那邊肯定沒問題的,”主編替淩貓兒做了主,“我覺得你這只貓也不錯,要不要也來客串一回模特?”
淩貓兒一愣:說的是我嗎?
穆牧也問:“你說這只暹羅?”
“對呀,我覺得它跟淩貓兒的氣質就很吻合,不如安排它倆試試鏡。”
淩貓兒吓了一跳,讓他精分出一男一女來拍照已經夠難為他了,讓人形态的他和貓形态的它一起拍照那是萬萬做不到的。
“它脾氣有點大,我看不一定願意配合。”
“這倒也是。”主編有些遺憾。
“況且這不是我的貓,如果找到原主人,随時都要貓歸原主。”他有些不舍地把手指送到暹羅嘴邊,暹羅乖乖地舔了兩下。
“那好吧,我們讓貓舍再物色一下更适合他的貓。”
菜端上來了,主編招呼他吃飯。
“先吃飯,別的以後再說。”
穆牧很細心地把最嫩的魚肉挑出來給暹羅吃,主編在對面看得好生嫉妒。
“我看你對它溫柔得就像對情人一樣,要是找不到主人,我看你就養了吧。”
“它這樣的名種貓怎麽會沒有主人呢?大概只是習慣散養了。”
“這麽好的貓都散養,主人也真是心大。”
穆牧邊挑刺邊道:“說實話,我還真是蠻想留下它的。這才養了兩天,就有點舍不得了,要是哪一天它不見了,我一定會難過。”
主編認真地建議他:“我看你是單身太久,需要找個伴了。”
穆牧啞然失笑:“那我倒沒想過,不過如果找個伴是養只貓的話,”他把揀好的魚肉放在暹羅面前,溫柔的目光落在它身上,“那倒也蠻不錯的。”
暹羅忘記了吃魚,一對圓溜溜藍汪汪的眼睛回望着他,好像真的聽懂了他的話。
***
淩貓兒從柯樂手中接過一個平板:“給我這個做什麽?”
“我收集了穆老師以前的一些作品,你看看。”
柯樂發現穆牧是個不錯的突破口,如果能請到他幫淩貓兒拍照,自己就解放了,也不會每個月總有那麽幾天(《貓咪志》上市的日子)擔驚受怕。
而且他收集資料這些天發現,穆牧在業內口碑很好,跟他合作過的人都交口稱贊他性格溫和,平易近人,柯樂覺得這事有戲。
淩貓兒打開相冊,裏面有幾張照片是他在穆牧家客廳見過的,還有些從來沒看過,就一張一張劃了過去,有風景,有動物,還有為模特拍攝的商業作品。
柯樂還不忘時時為他講解:“這張是穆老師上上個月在米蘭為A名模拍攝的時裝照。”
淩貓兒不屑一顧:“什麽名模,臉大得跟加菲貓似的,鼻子眼睛都擠成一條線了,加菲貓精吧?”
柯樂不忿:“不能因為你是暹羅貓精就歧視加菲貓精,而且從人類的審美角度出發有包子臉的貓才萌。再說A名模也不是包子臉,人家明明是鵝蛋臉。”
“對,橫放的鵝蛋。”
“……”柯樂:“那你看這個呢?據說是照你的風格包裝的,眼睛比你大,下巴比你尖,特點是一對醒目的招風耳。”
淩貓兒一見就忍不住大笑:“哈哈哈哈,吉娃娃精啊!”
柯樂不甘心地劃到下一頁:“這是最近流行的日本藝伎妝,嘴唇只塗局部,遠看就像……”
“雞精。”淩貓兒下了結論。
柯樂:“……”
“你不要那麽挑三揀四好不好,所以你覺得穆老師水平到底怎麽樣嘛?”
“不錯啊。”淩貓兒輕描淡寫地把平板放到化妝臺上,鏡子裏露出一張明豔動人的面容,眼眸顧盼生姿,嬌唇性感妩媚,雪如肌膚柳如眉,豔壓三千粉黛。
直男柯樂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如果事先不知道這是淩貓兒,他一定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的。
“我們過去吧,他們應該已經準備好了。”
“嗯。”淩貓兒淡淡地應了,起身自然而然地伸出柔嫩白皙的右手,姿态雍容宛如十九世紀的貴婦。
柯樂:“……”
“發什麽愣?扶着我,你以為我很擅長穿高跟鞋走路嗎?”
柯樂:“……喳。”
淩貓兒一現身影棚就引發了現場工作人員的竊竊私語。
“天哪!他真的是男的嗎?”
“泰國來的,誰知道呢,搞不好嘿嘿……”
“原來他的錐子臉是真的,我還以為那些照片都是P過的。”
“不好說,也許人家磨過下颚骨呢?”
“這樣的臉上鏡還不錯,真人太妖孽了有點受不了。”
“可是我覺得還不錯啊。”
“只有你這種色迷心竅的直男才會覺得好看。”
淩貓兒對于衆人的議論習以為常,充耳不聞,這時面前突然出現了一瓶水。
“不要放在心上。”
淩貓兒不解地看着穆牧:“什麽?”
“我是說那些人說的話,不要放在心上。”
“你不覺得我整過容?”在這個十人九整的圈子裏,整容不是什麽稀罕的事,完全沒有動過刀子的反而是少數。
穆牧卻很篤定:“我雖然談不上閱人無數,但見過的模特不比任何人少,一個人是天生的還是人工的,我一眼就能夠分辨。”
淩貓兒聳聳肩:“可惜別人不這麽想。”
“因為下颚尖的人比較容易招惹女性的排斥,相反臉型方正的人容易被跟老實正直挂鈎,這都是外表給人造成的偏見。”
淩貓兒盯着他硬朗的臉部輪廓:“想不到你對面相還有研究,臉型方正的人,你是說你嗎?”
穆牧坦誠道:“我确實是占了相貌的一些便宜,異性普遍認為我為人可靠,雖然我知道自己并不帥。”
“而且實際上也并不可靠?”
“……”穆牧:“這一點我就不自我評價了。”
淩貓兒從他手裏接過水:“謝謝你的水,不過暫時我還不能喝,唇膏會花的。”
“模特很辛苦,”穆牧說,“今天你很漂亮。”
恭維的話淩貓兒聽過的太多,然而就是這樣一句樸素無華、口吻平淡的表揚,卻讓他覺得分量十足,格外受用。
穆牧離得近,對話過程中香氣一直往這邊飄,淩貓兒忍不住又深吸了幾口氣,如果他現在是貓,肯定又想把頭埋進穆牧領口了。
穆牧見他清明的眼神一下變得有些迷離,關切地問:“你還好嗎?”
淩貓兒眼波妩媚地一轉:“可以開工了嗎?”
穆牧一愣,好似看到腳本中的女主角活了過來。
“當然。”
淩貓兒向穆牧伸出右手,對某方面一向遲鈍的穆牧不解。
淩貓兒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穆牧這才恍然大悟。
“慢一點,我扶你過去。”
穆牧托住淩貓兒的手,小心地把他領到綠幕前。
“穿高跟鞋拍照很辛苦,我們盡快把今天的任務完成。”
淩貓兒下巴一昂,擺出一個性感高傲的造型,顯然已經進入了最佳狀态。
“我的天吶,我要硬了。”一個男員工在下面喃喃自語。
“他是男的。”他的女性好友善意地提醒他。
“我要彎了。”已進入癡漢模式的他改口。
穆牧這一次的拍照體驗比上一次還要流暢,幾乎不用他怎麽指點,淩貓兒就能給出最佳角度,動作表情也完美得無可挑剔。
“很棒,很漂亮,就是這樣。”表揚連綿不絕地從他口中流出,連跟随穆牧多年的助手都感到意外。有些攝影師為了給予模特自信,會把贊美的字眼當作口頭禪,但穆牧不是這樣的,只有他從心底感到喜愛的時候,才會由衷地誇獎模特。
不過……助手又看了看鎂光燈下光芒四射的人,心想,他也的确夠得上這些贊美。
穆牧拍得得心應手,連休息時間都不願停下。
“現在效率很高,還剩一點了我們一口氣拍完好嗎?貓兒再堅持一下。”
淩貓兒沒發現他用了昵稱:“好啊,我沒問題。”
穆牧為了讓他輕松一下,開玩笑地說道:“其實燈光可以關掉了。”
淩貓兒當了真:“為什麽?你要拍夜景?”
“閃光燈沒有你耀眼。”
臺上的淩貓兒呆呆地品味着這句話,臉紅了。
穆牧沒留意到自己随口一句造成了怎樣的殺傷力,再一次舉起相機:“好了,我們開始。”
……
淩貓兒結束完拍攝腿站得有點僵,往外走的時候差點摔了一跤。
“小心。”穆牧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淩貓兒索性把高跟鞋摘了,這恨天高的跟足足有十厘米,別說男人了,就是女人也未必個個駕馭得住。
終于平腳站回地面,淩貓兒松了口氣,不過穆牧也一下子顯得更高大了。
“讓你穿這個拍照是有些為難。”
淩貓兒說話有些生硬,眼睛也不看他:“如果沒別的事我去卸妝了。”
他陰晴不定的性格讓穆牧感到十分意外,不知道自己哪裏又做得不對,惹他不高興了。
“沒……男方的角色我們明天再拍,今天可以休息了。”
淩貓兒又是頭也不回地走了,被甩在身後的穆牧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穆牧不懂,柯樂就更不懂了,他跟到化妝間,問他:“貓兒你怎麽了?剛才情緒不是挺好的嗎?”
淩貓兒答非所問:“去給我找個貓抓板。”
“啊?”柯樂傻眼,“你叫我在攝影棚去哪裏給你找貓抓板。”
“你去不去?”淩貓兒亮出了爪子。
柯樂機智地從服裝間翻到了一個毛線球。
“你管這個叫貓抓板?”淩貓兒生氣了,朝柯樂撲來作勢要撓。柯樂吓得把毛線球往空中一丢,一只暹羅橫空降臨,在半空中将其截殺下來,落地後抱着線團連滾帶咬,還很詭異地在上面磨蹭身體,連帶着發出陣陣可疑叫聲。
柯樂渾身冷汗淋漓,生怕目睹這一切的自己被事後滅口。
不知道現在逃跑還來不來得及?
直到成功地把自己五花大綁,淩貓兒才用威脅的眼神命令助理把他解開。
柯樂連忙上前,三下五除二解放了淩貓兒。
“貓兒你這是怎麽了?”柯樂不明所以地邊解邊問。
淩貓兒氣呼呼地不說話,難道要告訴他自己又一次對着穆牧發情了嗎?身為一只皇室血統貓,穆牧這個家夥簡直就是他的恥辱貓爬柱!
“你今天回家嗎?”柯樂問變回人型的淩貓兒,他連續多日夜不歸宿,柯樂從一開始的暴跳如雷已經變得習以為常了。
“不回!”淩貓兒生氣地說,他要去找他的恥辱貓爬柱!
柯樂就知道是這樣,點點頭:“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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