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曾楚瑜不敢怠慢,立時便領了青湘随着太監進宮。

皇宮依然是宮巷套宮巷,朱門連朱門,走來常常不知何時是盡頭。

太監領着曾楚瑜與青湘匆匆地跨過這些大門,一路無話,曾楚瑜對着青湘使了一個眼色。

青湘立即心領神會,滿面堆笑地問領路的太監,道:“公公,您知道貴妃娘娘這麽着急找我們娘娘去到底是為何事啊?”

太監回過頭來,側身行了一下禮,叼着嗓子道:“回娘娘,這主子想做什麽,不是我們這些下人可以随便議論的。你仔細腳下,我們這會兒就要到娘娘的承乾宮了。”那太監的語調看似有利,其實頗為傲慢,曾楚瑜的嘴唇微微都懂了一下,但到底臉色未變,只沉默地跟着太監進了承乾宮的門。

平貴妃出了名的節儉樸實,自然宮殿的布置也不奢華。廊上挂了幾只鳥籠,除了紅紅綠綠的虎皮鹦鹉以外,還有一只黑色的八哥,毛色漆黑油亮,頭上頂着一個鳳冠,在籠子一尺三寸的地方踱來踱去,倒也頗有氣勢。院裏頭還有兩株百年的合抱柏樹,上面發了不少新枝綠芽,乍一看郁郁蔥蔥,被正午時分的太陽一照,打得滿地陰影,團墨似的令人覺得驟然一涼。

承乾宮內的建築極深,從外堂到內堂,曾楚瑜穿過了層層匝地的黃绫帷墜,才算到平貴妃的簾子外面。

“兒媳楚瑜給母妃請安。”曾楚瑜跪下給平貴妃叩了一個頭。

平貴妃并沒有像往日那般溫和地說平身,而似乎根本沒有聽到曾楚瑜的請安聲。

隔了一會兒,便聽那質兒小聲道:“娘娘,王妃娘娘來給您請安了。”

平貴妃沒有回她這句話,而是淡淡地道:“怎麽這殿內的香氣淡了不少,去看看怎麽回事?”

質兒應了一聲,掀開簾子,走近屋角的博山爐,提起旁邊的香箸撥弄一下爐灰。曾楚瑜離這鼎博山香爐很近,以至于那爐灰有一些紛紛揚揚都飄到了她的頭上,嗆得她幾次想咳嗽,但到底不敢只能生生忍住。

質兒掏好的香爐,回去道:“娘娘,可覺得好些了。”

“罷了……”平貴妃懶洋洋地道,“許是這檀香聞多了,反而覺不出它的好來了。”

質兒笑道:“哪能呢,娘娘您是困了吧?”

平貴妃嗯了一聲,質兒連忙道:“娘娘,我給您取一個暖枕過來,您歪一會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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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楚瑜沒有得到一聲平身,便一直在那跪着,這麽一直跪了兩個多時辰。平貴妃才算是醒了過來,又飲了一會兒茶,喝了一點甜湯。

質兒再次小聲道:“娘娘,王妃娘娘來給您請安了。”

平貴妃依然不答,只淡淡地道:“讓你去采的綠萼梅,可采來了?”

“娘娘您是要插花嗎?”

平貴妃道:“這還用問嗎,平日裏的那點機靈上哪去了?”

質兒連忙哎了一聲,将一什用具都拿來。

曾楚瑜這個時候已經足足跪了兩個多時辰,她心情不佳:早餐連着午餐都未進食,現在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但也不敢言聲。

隔了一會兒便聽平貴妃道:“質兒,你看本宮這次插的綠萼梅如何?”

質兒笑道:“回娘娘的話,您真是越插越有味道了。”

平貴妃輕笑了一聲,道:“這還是原夕争提醒了我,這綠萼梅原本不是富麗菊,擡舉它倒反而是顯得不倫不類,唯有和和氣氣,放低了身段,團團攏在一起,才有幾分前程。”

“娘嶼說得是呢。”質兒連忙笑道。

平貴妃才淡淡地道:“外面跪的是誰啊?”

質兒道:“回娘娘的話,這是王妃娘娘給您請安來了。”

“起來吧!”平貴妃随意地道。

曾楚瑜頭上已經生出了密密的細汗,道:“楚瑜謝過母妃。”她說着便要站起來,但是站了幾次都沒站起來,平貴妃嘆了一口氣,道:“質兒,還不去扶王妃娘娘一把。”

質兒應了一聲是,連忙走過去将曾楚瑜扶了起來,然後将平貴妃面前的簾子掀了起來。

平貴妃上下看了一眼曾楚瑜道:“瑜兒,你過門幾日了?”

曾楚瑜道:“回母妃,不足三個月。”

平貴妃抽出一根綠萼梅道:“不足三個月……你知道本宮在見到皇上的第一面之前等了多少年?”

曾楚瑜低聲道:“楚瑜不知。”

平貴妃微微一笑,道:“足足六年。瑜兒,人要知道惜福,才能有福,懂麽?”

曾楚瑜突然又跪下,道:“楚瑜今天一整天都在後悔不該做出那樣的錯事,還請母妃狠狠責罰孩兒,讓孩兒心裏好過一些。”

平貴妃嘆了一口氣,道:“罷了,罷了都是自己的孩子,罰你我難道就不心疼麽?質兒,去把你娘娘扶起來。”

接下來平貴妃便是一通軟語相勸,末了又贈了二本佛經給出曾楚瑜,囑她好生念讀,修身養性。

曾楚瑜溫順地低頭應是,平貴妃扶了一下額頭,道:“今天本宮有點累,就不留你用膳了,你先回吧。”

曾楚瑜如蒙大赦,跪別了平貴妃,剛走了幾步卻又被平貴妃叫住,她忐忑地轉過身來,只聽平貴妃道:“把本宮今天新插的這盆綠萼梅送于楚瑜。”

曾楚瑜接過一只如同瓦罐似的花瓶,感激涕零地道:“楚瑜謝母妃賞。”

平貴妃才滿意地道:“去吧。”

青湘已經在宮外等到心急如焚,看見曾楚瑜姿勢僵硬捧着一瓦罐綠萼梅出來,連忙接了過去,道:“娘娘,您沒事吧?”

曾楚瑜的身體不由自主地一軟,青湘連忙扶住,卻見曾楚瑜的眼裏滿是怒火,只聽她咬着牙道:“我們走。”

她們倆正午來,卻是掌燈時分回。洞開的朱門在濃墨的夜色中猶如一頭猛獸張開着大嘴,從那張猛獸的口裏望去,是一道又一道的門,一道套着一道,生似沒有盡頭。領路的太監手中的絹紙燈籠裏搖晃着灑出來的燈光,在這墨沉沉的夜色,寂靜無聲的皇宮裏,透着一種詭異,如同一幅死氣沉沉的水墨畫上突然多出來一個活物。

早春的雨水紛多,天空又飄起了小雨,曾楚瑜出了宮門以後便一直在雨地裏走着,任憑青湘磨破了嘴皮,她也不肯上轎。這麽被雨一淋,再加上心氣不平,曾楚瑜後半夜便發起了高燒。她滿嘴的胡話,吓得青湘不輕,連夜去禀報,但似乎楚因經過上一次之後,加強了戒備,守衛們聽說王妃娘娘要見王爺,怎麽也不允。青湘再三哀求,守衛隊長才猶疑地道:“那就先讓史大夫去看看吧。”

王府的醫史大夫立即便趕了過去,但是湯藥下去之後,曾楚瑜仍然是高燒不退,兩眼圓睜,生似死不瞑目一般,青湘吓得魂不附體,連聲道:“我的姑奶奶,你消消火。你要做什麽,你跟我說,只要我青湘辦得到的,一定去辦。”

曾楚瑜的眼珠子才算是動了一下,道:“我要見原夕争。”

青湘道:“好,好,明日一早,我就去找子卿少爺。”

曾楚瑜才似洩了一口氣一般,雖然燒沒退,但是人卻緩過來不少。

天一亮,盡管外面仍然是細雨紛紛,青湘還是吩咐了一個小丫頭仔細伺候曾楚瑜,自己則匆匆問王府要了一輛馬車回原村,只說曾楚瑜想念家人,要傳話給他們。

青湘一回原村,自然便是直撲原夕争家。

綠竹見了青湘,只哎呦了一聲,道:“這不是王妃娘娘的第一貼身大丫頭,怎麽會來到我們家,難怪今天屋頂上的麻雀叫個不停。”

青湘陪着笑,道:“子卿少爺在不在?”

綠竹也是開開玩笑便算,道:“少爺受朋友之約,上都城赴宴去了,不曉得什麽時候回。”

青湘連忙又問:“那你能不能告知是哪一戶人家?”

綠竹搖了搖頭,道:“少爺的朋友,我哪裏能知道?”

青湘只急得連連跺腳,綠竹不禁心生疑窦,道:“青湘,不是楚瑜小姐出了什麽事吧?”

青湘支支吾吾剛要說,卻聽有人道:“是青湘啊!”

她轉臉一看,卻是原老太太,連忙笑道:“老太太,我是來找子卿的。”

原老太太面無表情,只轉臉跟綠竹道:“綠竹,去我們地裏看看拔幾枝蘿蔔上來,我要腌點小蘿蔔幹。”

綠竹自然不敢怠慢,應了一聲提着籃子打着傘便出去了。

原母才對青湘道:“跟我進來吧。”

青湘咽了口唾沫,跟着原母進了廳房,原母往當中的椅子上一坐,道:“說吧,什麽事?”

青湘道:“王妃娘娘在王府過得很不好,現在正發着高燒,想讓子卿少爺去看看她。”

原母聽了微微嘆了一口氣,道:“青湘,楚瑜與子卿确實從小要好。但如今一個已經是出閣的閨女,一個還是未成親的小夥,男女有別。所謂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她現在有天大的困難,首先想到的應該是自己的夫君,而不該再惦記另一個單身的男人。”

青湘剛要開口,原母便打斷了她,道:“青湘,你想想王府是什麽地方,貴妃娘娘又是什麽人?倘若讓他們知道,你從中安排讓王妃娘娘去見一個舊人,他們會置你于何地?”

外面剛好炸起了一個春雷,青湘吓得面無人色,原母嘆息道:“楚瑜的不适應只是短暫的,夫家哪裏可能會像在自己的娘家那樣,把她捧在手心裏,時時想着,事事依着。等她的脾氣磨了,心也就定了。”

青湘思慮再三,道:“原老太太,這……這可讓我回去怎麽回禀啊?”

原母拿起旁邊簍子裏的一件衣服,那件衣服是一件麻質的女衫,樣式頗為新穎,她拿起針絞起了衣服,緩緩地道:“你回去跟你娘娘說,子卿跟她說:一入侯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青湘左思右想,雖然騙曾楚瑜有一點不好,但到底比自己背黑鍋要強上百倍。

她猶豫再三,嘆氣道:“那我就找老太太的話回了。”她打了傘,跨出了門檻,再一次嘆自己這一次真是被鷹啄了眼,居然會認為跟着曾楚瑜能享榮華富貴,現在看起來竟然是連小命都要仔細保護。

她剛跨出大門,便看見原宛如一身緊身的騎裝,不男不女的打扮走了進來,她剛擡手想打個招呼,原宛如已經跟她擦身而過進去了,生似眼裏沒有見到她這個人。

“原姨,我來幫你試衣服了,您給納蘭姐姐的衣服做好了沒有?”

原母笑道:“是宛如小姐來了,這衣衫還沒做好呢……”

原宛如對青湘從來不假辭色,即便如此,她這般傲慢還是讓青湘不由冷笑了一聲。

她一路坐着馬車回去,心裏越想越窩囊,想起若是曾楚瑜變成了一個長居冷宮的王妃,她這個陪嫁丫頭恐怕再也沒有出頭的日子。青湘越想越心煩,用手一撩簾子,卻無意看見原夕争正坐在路邊某家酒肆裏與人飲酒。

原夕争穿了一身白色的布袍,長長的頭發被一條同色帕子束起,正托着腮看眼前的人耍寶逗笑,偶爾莞爾一笑,灑脫俊秀無比。青湘心中不由一動,她只要一下車,便能将曾楚瑜目前的狀況告知原夕争,但她猶疑了一陣到底沒有下車。

她捂了一下胸,心裏暗想似原夕争這等人物,也難怪曾楚瑜放不下,倘若告知了原夕争,真不知道最後事情會變成什麽樣子。她心裏打定了主意,于是徑直回了王府。

曾楚瑜看到她回來,已經急不可待,一把抓住她的手,道:“子卿呢?”

青湘平複了一下心跳,嘆了一口氣。

曾楚瑜的臉色一變,再問了一次,道:“子卿呢?”

青湘幽幽地道:“娘娘,你以後就不要再差我去找子卿少爺了。”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曾楚瑜臉色驟變道。

青湘将目光轉過一邊,曾楚瑜掐着她的手臂,道:“告訴我,什麽意思?”

青湘吃痛,道:“娘娘,好好,我告訴你,子卿少爺說了,娘娘已經出閣了,大家再見面就不合适了……他還說,說一入侯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曾楚瑜整個人仿佛都沒了動靜,青湘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而且我看他也挺忙的,宛如小姐現在整天在他家進進出出……”

青湘不喜歡原宛如,說話間便不由自主地能多替她樹一個敵人便多樹一個敵人。

哪知她這話不說倒也罷了,說了曾楚瑜居然輕笑了起來,笑得青湘一陣毛骨悚然。好在曾楚瑜接下來倒也沒有什麽太出格的舉動,她一連二日高燒,有的時候青湘見她那副痛苦掙紮的樣子,覺得她不如就這麽死了,倒也落得個幹淨。哪知曾楚瑜燒了兩天,居然漸漸複原了,不過這一病着實傷了她的元氣,讓她看起來愈發弱不禁風。

楚因來看過她兩次,兩次都是曾楚瑜昏睡的時候。但等曾楚瑜的病一好,楚因又似乎不大來了。曾楚瑜似乎也知道楚因在為朝堂裏的事情心煩,青湘現在每天出去打聽各種小道消息回來說給她聽,算作消遣。從這些小道消息裏曾楚瑜終于知道,楚暠已經把楚因當作了一個有力競争對象來打擊。

也許是楚因的婚事辦得太過招搖,昌帝的聖旨讓人有太多的猜想,畢竟沒有一個皇子的婚事需要布告天下,鹹使聞之。這讓原本猜測昌帝心中另有太子人選的楚暠更是肯定了昌帝有意将太子之位傳給楚因。可想而知,以楚暠的勢力,楚因一下子變得寸步難行,辦一椿差事砸一椿差事,令昌帝無比惱火。

昌帝體弱多病,性子也偏溫和,他如今居然當着文武百官當朝喝斥楚因,這一下子傳得坊間無人不知。原夕争最近一段時間都在一些小酒肆與顧崇恩還有一些沒什麽官位的小文人一起飲酒閑聊,自然不會不知。

“老顧,聽說你最近頻頻走門路,想要當官?”一個文人笑道。

原夕争轉過頭來,笑道:“果真?你這老貨又要求官?”

顧崇恩嘆氣道:“在官是時只說閑,得閑也又思官(注19)……”

原夕争搖了搖頭,笑道:“那你可莫要忘了楚大夫行吟澤畔,五将軍血污衣冠,烏江岸消磨了好漢,鹹陽市幹休了丞相……(注20)”

顧崇恩将酒壺狠狠往桌上一放,道:“子卿,不是我說你,你便是缺了一點我老顧的血氣方剛……”

原夕争連連點頭應是,旁邊的文人忍着笑,道:“老顧,你說你血氣方剛,我偏不信,怎麽你每頓都請的是素酒?莫非一遇這花娘子,你便要血氣盡洩麽?”

顧崇恩大嘆道:“非也……實乃老顧血多卻錢少也……”

原夕争與一衆文人皆絕倒,顧崇恩卻悠哉悠哉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道:“各位,不是老顧不提醒你們,如今各位飛黃騰達的機會已經來了。”

顧崇恩見衆人都靜了下來,便道:“想必這粱王被斥,大家都知道了吧!”

文人皆點頭,顧崇恩笑道:“倘若聯系這前因後果,這一斥可是大有講究啊。”

他一開腔,別人便笑道:“無非是對梁王不滿,又有什麽講究在裏頭。”

“你錯了!”顧崇恩一指那文人,道,“要知道就在四個月前,這個皇子還是昌帝慎而重之布告天下,他娶了老婆了,還記得那聖旨麽……朕祗承天序,惟懷永圖。你們想一想,這聖旨本身不是就很有問題,試問誰能承天序……太子也!”

文人皆露震驚之色,吃吃地道:“老顧你也太武斷了吧!”

顧崇恩嘿嘿笑了幾聲,道:“要是單論這聖旨,你們可以說老顧武斷,可是你想想黎王就算差事辦得不好,可他是昌帝剛賦予權力辦差的皇子,辦差了也沒什麽,更何況也沒有差得很離譜。皇上為什麽要當庭喝斥?”

文人還要往下聽,原夕争已經喝道:“聽夠了吧!”一句話說完,原夕争手一揮,兩只酒杯竟然揮落了三個人。顧崇恩大吃了一驚,原夕争已經起身,冷笑地站在躺在地上的三個人面前,道:“回去告訴你們主子,他已經派人跟了我四個月,也該跟夠了。如果下次再派人來,莫怪我原夕争手下不留情!”

顧崇恩道:“子卿,這……這都是什麽人,為什麽要跟着你?!”

原夕争轉回身來,一笑,道:“無妨,一段舊恩怨……老顧,不知道有一個典故,你有沒有聽過?”

顧崇恩面露好奇之色,原夕争在他的耳輕笑道:“楊修。”

原夕争話音一落,顧崇恩吃了一驚,原夕争已經豎直了身體,笑道:“各位,我先走一步了。”

原夕争一走,文人們催促顧崇恩往下說,顧崇恩支支吾吾了半天,方道:“我鬧着玩。”

文人哄的一聲,将顧崇恩嘲笑了一番,也作鳥獸散。

原夕争走到一處典雅的宅院,敲了敲門,裏頭有人開門,媚眼如絲的蔡姬笑道:“怎麽子卿少爺回來得這麽早?”

原夕争笑着進屋,道:“散得早。”

“正是呢,酒肆裏的酒又冷又燥,不太合适子卿少爺你喝。我已經另溫了一壺酒給您準備着。”蔡姬笑着與原夕争上樓;她如今已經是名滿京城的第一舞娘,千金都未必請得動她一舞,自然早就買下了一處宅院單住。而差不多所有對她有非分之想的人都知道,蔡姬的宅院只留宿一個男人。那就是原夕争。

原夕争靠着窗戶坐下,道:“我今天就打算回去。”

蔡姬一頓,道:“這麽快?”

原夕争笑道:“出來都三四個月了。”

蔡姬沒有多話,只是将酒水徐徐倒入原夕争的杯子,撲鼻的酒香味便在空氣當中袅袅升起,原夕争眼睛一亮,道:“好酒。”

蔡姬笑道:“這也是前兩天別人送的,我反正不太喝酒,你多喝兩杯。”

原夕争笑道:“我今天已經喝得不少,再喝就要醉了。”

“反正是明天回麽,醉了大不了倒頭就睡。”

原夕争細長的手指端起酒杯,聞了—下,道:“說的也是。”說完便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眼裏的眸子更亮了,道:“好烈。”

蔡姬又給原夕争倒了一杯,笑道:“正是呢,我也沒喝過這麽烈的酒,不過真是香,我剛剛淺淺嘗了一杯,那香氣到現在還在嘴裏。”

原夕争一笑,拿起酒杯喝了起來,蔡姬只要見原夕争的杯子一空,便會笑着将酒滿上,但是原夕争除了第一杯,一直都喝得很慢。蔡姬一直都微笑着看原夕争飲酒,原夕争慢慢地似乎有一點不适,撫着額頭問蔡姬,道:“這到底是什麽酒……”

蔡姬笑着又給原夕争倒滿,道:“我也不曉得,是一位北方客人送的。”

原夕争皺眉,道:“難怪,這酒後勁太足了。”

“不如去休息一會兒吧。”蔡姬笑着過來扶原夕争。

但是原夕争卻揚手制止了她,自己站了起來扶着牆走進了蔡姬專門準備的房間。

原夕争這個時候只覺得天旋地轉,連站都難以站穩,只好就着被褥睡了上去。

蔡姬端了一點熱水過來,隔着門笑道:“子卿少爺,喝一點熱茶,洗把臉再睡吧。”

原夕争迷迷糊糊地聽到她這一句,有心想要回答,卻已是無力說話了。

蔡姬沒有聽見答複,便悄悄地推關門,見原夕争已經昏睡在床上,便笑着将熱水放下,拿起燭臺走到原夕争的跟前,從上到下仔細地打量着原夕争,最後她将手搭在了原夕争的腰間,順勢将腰帶抽去,嘴裏笑道:“我倒要看看能颠倒衆生,卻又始終坐懷不亂的男子到底生了什麽摸樣。”

注19、20:出自同一首元曲《勸世》,分別是說得屈原,伍子胥,項羽、李斯的下場,意思是官場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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