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東方景淵至此才面色大變,但片刻便鎮定了下來,道:“事已至此,我也沒有辦法,我只需捉住了公子,或者還有跟梁王一談的資本。”
原夕争細長的手指一撫琴弦;又一根鯨絲便摘在了手中,微笑道:“東方莊主如此雅興,那子卿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不等原夕争的話音落下,聞士沖暴起,突然一拳擊在聞士達腦後,聞士達受此重擊還能回過頭來吃驚地看着自己的兄弟,聞士沖出拳襲擊兄長之後,見兄長命門受擊居然還能回頭,也是吓得面無人色。
聞士達一爪握住了他的咽喉,像是死命想要掐死眼前這個叛徒,但最終力有不逮,向後重重地倒地。
聞士沖連忙一跳,站到了原夕争的一邊,大聲道:“大家要認清形勢,我們只不過是替人賣命的,替東方莊賣命好,還是替梁王賣命好。當主子的奴才,還是當奴才的奴才,這不很清楚嗎?”
圓月沒說話,彎陽呸了一聲,道:“當誰的奴才都沒所謂,但是我絕對不要跟你這種無恥無義的小人一塊兒。”
聞士沖搖了搖頭,似乎可惜他們的不識擡舉,原夕争淡淡地道:“東方莊主,現在二對三,你還有絕對的把握可以拿下我嗎?”
東方景淵的目光閃爍了一下,道:“上!”
圓月虎虎拳風便抵住了原夕争手上的鯨絲,聞士沖抵擋住了彎陽。
彎陽似乎特別讨厭聞士沖,恨不得立時殺了這個小人,逼得聞士沖不得不一步步後退,離得原夕争越來越近。
原夕争輕描淡寫地避開了圓月的一拳,那虎虎的拳風激起了原夕争的長發,但卻無法傷到原夕争分毫,圓月的每一拳似乎都差之毫厘,但卻失之千裏。
原夕争手一動,鯨絲就繞住了圓月的脖子,道:“東方莊主,我要殺了你的兩個手下是輕而易舉的事,但是……”原夕争的話還沒說完,身邊的聞士沖突然以一種異常占怪的姿勢轉過身來,手中寒光一閃直奔原夕争的胸瞠。
原夕争大驚,手快速回護,人也是急退。
這只不過一眨眼的動作,但之後場上的四人都停止了動作,聞士沖才笑道:“公子,我這柄刀子很尋常,但是刀子上的毒卻算不上尋常,它有一個挺好聽的名字叫消魂,因為凡是中了這毒的人都會四腳軟癱,好像是做完那事極度暢快虛弱一般。我雖然不知道劃傷了公子哪裏,但是我知道公子你……見血了。”他說着晃了晃手中的刀,愉快地看着刀尖上的一道血痕。
“我知道東方七子應該是八人,原來這第八人的意思是這樣……”原夕争緩緩地道。
聞士沖笑了一下,道:“我這個人的确有很多毛病,愛財貪色,真的,連我自己都覺得我很容易被收買,但是我每次被收買了就會立刻後悔,因為我再也找不到一個願意原諒我背叛他這麽多次的主人……忠于主人的聞士沖,很容易被收買的聞士沖,其實真的是兩個人。”他陰恻恻地一笑,看着原夕争道:“所以原公子,為了向我主人表示歉意,我只好拿下你向他獻罪……誰讓您打扮起來是如此可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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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士沖其實一點也不介意跟原夕争多聊幾句,因為他知道時間拖得越長,只不過是把握越大,但是唾手可得的成功還是令他有一點心焦,當他看到原夕争連退幾步,靠在了樹上,不由心中一喜,快步向前踏了幾步。
他見原夕争垂着頭,眼神迷離,猙獰地笑道:“你殺了我們七弟,要我們剩下的六子怎麽憐惜你好呢。”
原夕争慢慢擡起眼簾,散漫地道:“這樣……不如我送你下去陪他吧!”
聞士沖只覺得原夕争的掌心一翻,一根鯨絲就繞在他的脖子上,跟在他身後的圓月與彎陽失聲大叫小心,聞士沖整個人就被原夕争拖了過去。
聞士沖吓得魂飛魄散,手扣着鯨絲,大叫別殺我。
原夕争一拉,聞士沖整個人就像被牽住了的木偶似的跌跌撞撞走過來,原夕争輕蔑地道:“你這種反複無常的小人,東方景淵真的很用在刀刃上,你死不死,就要看你在他心裏到底有幾分重量了。”
鯨絲一抽,他的脖子滑開了一刀細痕,鮮血頓時湧了出來,聞士沖捂着脖子大叫救我,主人救我。
原夕争一下抽完,就立即朝着樹林深處奔去。
東方景淵沉着臉,但卻快速地道:“彎陽,救人,圓月,追原夕争。”
原夕争聽到他的這一聲吩咐,不由輕笑了一聲,東方景淵失卻了整個莊院,在這個時候原夕争是他唯一可以翻盤的籌碼,可是他還是依然選擇了救治手下,如此重信重義,這也就難怪卑鄙自私似聞士沖,也對他忠心耿耿了。
圓月粗重的腳步聲始在身後,原夕争的腿卻越來越軟,四肢的麻痹感越來越強,以至于挪動每一步都困難。原夕争光潔的額頭上密布了細汗,身後跟着的這人是一個渾身似鐵的人,除非知道他的罩門,否則要殺他很難。他掃了一眼眼前處境,用盡體內所有氣力一掌拍碎了一塊山石,然後将這些碎石按着八卦方位擲好,等做完一切,原夕争已經不能感覺到四肢的分毫。
靠在山壁上,原夕争擡眼望月亮,曾何時有人踏着滿地月霜而來,說一聲很久不見。
圓月疑惑地看了一眼四周,身為東方莊的人,他自然比較熟悉周圍的山林,他知道這裏已經近山道,因此樹林逐漸稀少,但是為什麽這裏的霧突然大了起來,遠甚于身後的密林。
他剛向前踏了一步,卻被人一把抓住,東方景淵暍道:“小心。”
“主人。”
東方景淵看了一下,笑道:“公子這個八卦陣擺得雖然倉促,卻很精妙,只可惜我早知公子五行屬金,幹金生坎水,坎水克離火,所以坎門為生門,離火為死門。”東方景淵微笑着指着前方道:“幹為天,兌為澤,此地空曠,沒有水哪裏來的澤,所以開門在幹門,可對?”
他的腳剛要往前踏,卻被圓月一把捉住,道:“主人,我來。”
東方景淵微笑地退後了一步,圓月大踏步走進了八卦陣,他一踏進八卦陣立刻就失去了蹤影,一會八卦陣裏就傳來了他的慘叫聲。
東方景淵大驚失聲,道:“不可能,你五行屬金,為什麽能把幹設成死門。”
他雙眼圓睜,從地上撿起了一塊石子,沉聲道:“公子果然好魄力,為了傷人,不借傷已,不過就到此為止了。”
随着東方景淵石子落地之聲,原夕争閉上了眼睛,再沒有什麽能擋住一個已經知道方位的八卦高手了。
八卦陣一破,幻像立失,東方景淵一把扶起圓月,只見他大張着嘴,似是窒息而死。
東方景淵知道死于八卦陣只不過是死于卦陣帶來的幻像,東方景淵看着無力靠在山壁上的原夕争,緩緩道:“原來公子五行不屬金……是屬水。”
東方景淵一步步靠近,原夕争始終閉着眼睛,突然就在這個時候,一陣風聲傳來,原夕争被人抱在了懷裏,東方景淵大喝:“東方莊主在此,是哪位朋友,請下來一聚?”
原夕争任憑那人抱着向前急奔,東方景淵博學多才,但其實武藝平平,因此絕無可能追得上一個輕功如此好的高手。
“李缵,我可沒求你救我。”
李缵依然一路狂奔,只是輕哼了一聲,道:“你欠了的,想不認帳麽?”
原夕争突然微微睜開眼睛,道:“你受傷了?”
李缵淡淡地道:“所以才晚了。”
原夕争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來殺你的人都死了麽?”
李缵一笑,道:“沒,你怕了?”
原夕争淡淡地道:“有什麽好怕的,最多被你扯平了,你救了我一命,又累了我一命。”
李缵從樹上躍下,微笑道:“是不是有雖不能同生,但能共死的感覺。”
原夕争将頭偏轉,道:“你的自我感覺真是很良好。”
李缵放下原夕争,伏地一聽,道:“他們就快追上來了。”
“有多少人?”
“本來是十六個,現在是八個。”
“你的人呢?”
“都死光了。”
原夕争沉默了一會兒,道:“我完全不能動,要躲着他們。”
“很難甩掉,他們當中有一個人很擅于追蹤,據說鼻子比狗還靈,看來我大哥又招了不少本事奇特的人。”
“知道,你還要半夜裏出來。”
李缵微微一笑,道:“只不過是想到有你的地方散散步,這樣也好,能跟你死在一起……也不遺憾。”
原夕争心裏知道若不是自己傷了二師兄簡青,以他的武功相随,李缵絕對不會身陷如此險境,但是他卻只字不提,原夕争有一刻心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你怕臭麽。”原夕争開口問道。
李缵微微皺了一下眉,笑道:“你不臭。”
原夕争半垂眼簾,刻意跳過李缵這句話,道:“你知不知道這山裏有一種草,叫岩敗醬,奇臭無比,我就不信,你把它塗滿了全身,那條人狗還能追蹤到你。”
這句話音一落,李缵馬上就抱起了原夕争,兩人很快就借着月色找到了不少這種草。
李缵快速将它們嚼碎,然後塗滿全身,然後他張開髒兮兮的兩只手朝原夕争走來。
“塗你就好了吧,我又不是他們追蹤的人。”原夕争尴尬地道。
“你為什麽這麽害怕被人碰?”李缵微笑道。
原夕争看着他那張塗滿臭哄哄岩敗醬的臉越湊越近,只好道:“因為我怕臭,你現在很臭啊!”
“是嗎?”李缵像夢呓似的說了一聲,林子外面的山道上傳來很急促的馬蹄聲。
原夕争不由自主緊張地睜大了雙眼,可是就在這一瞬,李缵垂頭吻住了原夕争的唇。
原夕争全身都在顫抖,但卻知道絕對不可以出聲,外面是在追殺李缵的人馬。
李缵的吻細致而綿長,原夕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想要克制自己的叫聲,所以到了後面整個腦袋都是一片空白,只好任李缵親吻索取。而那些馬匹就在兩人的長吻中從身邊倏忽擦肩而過了。
李缵摸索着到原夕争的腰部,順勢解開了上面的腰帶,衣物滑落,但随着腰扣嗒得一聲解開,原夕争盡管四肢都不能動,只能顫聲道:“李缵,你要做什麽?”
李缵低頭有一些憂郁地看着原夕争,然後道:“自然……是生米煮成熟飯啊。”
“你瘋了嗎,我,我我,我是男的。”
李缵歪頭笑道:“我可以将就。”他說着低下頭吮吸了一下原夕争的脖子,原夕争忍不住嗯了一聲,立即聽到李缵在耳邊輕笑,原夕争咬牙道:“李缵,別讓我恨你。你今日辱我,我會恨你一生。”
李缵眉毛輕輕一揚,擡頭看向原夕争的眼睛,原夕争冷冷地回望着他,道:“別讓你在我的眼裏淪落成只會趁人之危的小人。”
如果李缵也有弱點,原夕争知道李缵最大的弱點是傲氣。
李缵看似輕狂,厚臉皮,可他其實卻是一個極為傲氣的人,如果說楚因這位皇子太平凡,那麽李缵的出生就顯得過于榮耀——北齊皇後唯一的谪子,北齊皇帝最鐘愛的兒子。
兩人對視了良久,李缵将原夕争的腰帶扣上,原夕争才松了一口氣,閉了一下眼睛。
李缵背着原夕争走了很遠,才在山溪下面的一個潭附近停下腳步。
他将自己脫得光溜溜地,然後往潭裏一躍,原夕争吓得連忙把眼睛閉上。
李缵笑道:“水好涼……子卿,好冷的水,好痛快……喂,你要不要我幫你洗洗?”
原夕争吓得又把眼睛睜開了,道:“用不着你這麽好心。”
李缵輕笑了一聲,自己在潭裏游了一個暢快,然後才爬上了岸,這個時候天色已将明未明,他一絲不挂的樣子讓原夕争連忙又閉上了眼睛。
李缵濕漉漉地站在原夕争的身邊,由頭到尾浏覽着躺在地上絲毫不能動彈的原夕争,好久才道:“這消魂以後真的要常備一點在身上,省事多了……我想了很久,我們還是生米煮成熟飯吧。”
“你……”原夕争才睜開眼,發現李缵赤條條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又氣又羞,道:“李缵,難道你變态了嗎?”
李缵又看着原夕争半天,才道:“原夕争,你不是說你是男的,為什麽既怕被人瞧又怕瞧別人?”
“與你無關!”原夕争大聲道。
李缵蹲下來笑嘻嘻地手朝着原夕争的腿間摸去,原夕争腿突然便能擡了起來,一腳就把李缵踹湖裏去了。
原夕争站了起來,冷冷地看着嗆了一鼻子水的李缵。
李缵怒道:“你的脾氣怎麽跟個娘們似,既開不得玩笑,又愛發脾氣,不是娘們是什麽?”
原夕争也不理會他,只蹲在潭邊洗了一把臉,李缵又游了過來,趴在邊上微笑道:“子卿……你真漂亮,你若是肯假扮成女子,我也不是不可以考慮,我還未有正妃……”
原夕争手一抖,又灑了他一臉的水,冷冷地道:“李缵,等你能回北齊再考慮你的正妻吧。”
“生氣了?”李缵瞧着原夕争的臉色道。
原夕争嘆了口氣,低頭道:“你多心了,我沒有。”
李缵慢吞吞地游到了岸邊,将衣服洗淨,又生了柴禾烘幹,才将衣服穿上。
整個過程,原夕争都目不斜視,只是一起烘烤着自己的外衣,也不知道是不是火烤的關系,原夕争的雙頰微微有一點紅。
“子卿,我今天很高興。”李缵低頭撥弄着火堆道。
原夕争略微擡了一下眼簾不答,李缵輕笑道:“我向來自信,可是那一吻之前我真的很害怕我與你子卿,不過是我自作多情,可是那一吻卻告訴我,你對我,也非無情,對麽?”
火光很好地掩住了原夕争臉上的紅暈,李缵的這句問話原夕争沒有回答,只是微微轉頭。
李缵一笑,也不逼問,只是穿上了自己的衣服,雖然只是一件極為普通的夜行衣,但是黑色似乎極為合适李缵,襯得他長眉俊目,英氣逼人。
他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容貌過人,他晃着一張臉在原夕争面前轉了很多圈,但是原夕争卻始終也未擡頭看他一眼。
“原夕争你不看我一眼,是不是因為不想,還是不敢?”
“李缵!”原夕争不由臉紅羞怒道。
“聽着呢!”
原夕争擡頭笑道:“你是娘們嗎,對自己的容貌這麽沾沾自喜,指望別人對你的眼光?”
李缵微笑了一下,湊近了原夕争,微微笑道:“天上地下,我只在乎你看我一眼。”
他說話的樣子不算真誠,姿态放得也不夠低,原夕争卻在有一刻裏揣度那話的真假。
“信了?”李缵湊過來嘻嘻地笑道。
原夕争的眼前便陡然現出了一張俊美的臉,只聽那張臉笑道:“下個月便是你的生辰吧,你想要什麽……我送你一城的煙火花可好?”
眼前這個人是一個皇子,不但地位崇高,長相英俊,他顯然也很懂得讨人歡心。他的條件太過優越,所以對他來說幾乎所有的東西得來都輕而易舉,因此原夕争不相信這世上會有誰能是他的唯一,有的不過都是錦上添花。
而花開的再美,卻始終會謝。
原夕争似猛然驚醒一般,突然收起烤好的外套,穿上,冷冷地問:“你可以走了麽?”
李缵似有一點不解為何原夕争突然變冷,道:“跟我一起走麽?”
原夕争轉頭道:“看在你昨晚也算是幫了我,我便送你一程。”
李缵輕笑,道:“好。”他帶着原夕争,兩人其實在山林中走出沒有多遠,便見到了李缵的人馬。
當前兩位,有一位是原夕争認識的,便是相貌敦厚的柴平,另一位卻身着軍甲,頭盔将他的臉完全包住,只露小兩只冷酷的眼,整個人散發出來的煞氣令原夕争都暗暗心驚,心裏猜測這必定是北齊帝手下的某位大将。
“殿下,殿下,您沒事吧。”柴平一見李缵便從馬上下來,急奔過來。
李缵斜眸看了一眼原夕争,微笑道:“我怎麽會有事,你們也未免太小看原公子了。”
原夕争雙手抱了一下拳,道:“既然殿下的人馬已經到了,子卿就此告辭了。”
“子卿!”原夕争剛剛轉過身,李缵突然道。
“殿下還有什麽吩咐嗎?”
李缵緩緩道:“子卿,從這裏到北國很近,只需半天的功夫,我們快馬急奔,就可以進入北國境內,到達那裏之後,你便什麽都不用再憂慮,不會再覺得疲憊。我答應你,一定會替你報原村滿門的深仇。”
原夕争靜靜聽着,然後又問:“還有呢?”
李缵微微一笑,道:“我真的還未娶正妃。”
“這又與我有何幹?”
“你不考慮嗎?”李缵的眼裏流露出一種溫柔,他的目光從來是揶揄的,是譏諷,是狂傲的,但卻從來沒有過溫柔,這似水一般的目光令原夕争不敢望,只怕一望自己便會跌入這深淵之中沉溺。
“那便如何?你讓我考慮什麽?假扮成女人麽,我能假扮一輩子麽?
你确定我不會妨礙你的大業麽?你确定你能有朝一日為我冒天下之大不韪,舍棄一切麽?”這番話似乎說動了李缵的心事,他輕微的皺眉,這一種遲疑令得原夕争把心一橫,漆黑的眉毛微揚道:“即使可以,你把我當成什麽?怪物麽?李缵,還有你總是忘了一點……原村滿門的仇恨裏我到現在還未确定沒有你那一份。”
李缵怒極反笑,道:“不錯,我确實有動過逼你走投無路,只能來北齊的念頭,若這也算跟原村有仇,那你不如現在就向我複仇吧。否則等我帶着大軍跨過漢江,便為時已晚了。”不多時辰前,兩人還存有暧昧,宛若甜蜜心動的兩個情人,可轉眼眼前這人便似成了冷冰冰的路人,令得李缵一瞬間裏只覺得整個心腔都似結了冰。
“殿下要為自己的國家拓寬疆土,子卿也有義務守候故土,倘若你能跨過南朝的邊界,我們再來笑看風雲吧。”原夕争微微彎腰,行了一禮,道:“昨日多謝殿下援手,我們就算兩不相欠了吧。”
原夕争轉身沒有走出兩步,便聽李缵在自己的身後突然說道:“你說了這麽多,不會是因為舍不下楚因吧?”
原夕争腳步頓了一下,接着往前走去。
“原來你寧可選擇楚因,也不會選擇我。”李缵嘶啞地道。
馬上的盔甲男人一揮手,他身後的黑甲兵便齊齊亮出了箭。
原夕争這個時候倒轉過了身來,只是輕輕掃了一眼身後森森的箭林。
李缵手一豎,阻止了黑甲軍放箭的動作,他淡淡地道:“既然這是你的選擇……我尊重你,子卿,我們下一次見面,就是沙場上了。”
他說着便一躍而起,飛身上馬,不過一眨眼的功夫,李缵與他的黑甲軍都消失了幹淨,倒是原地還有一匹馬留在那裏。原夕争沒有騎馬,而是牽着那馬慢慢地離山,此刻的山林寂靜非常,雖偶有雀鳥鳴叫之聲。
原夕争還未進宮就聽人大喊道:“快,快報王爺,原公子回來了。”
他一踏進楚王宮,便看見楚因急匆匆地趕來,他形容憔悴之極,像是一夜之間将他的俊俏模樣都換成了焦慮與神傷。自從原村泯滅之後,原夕争從未想過原來還有一個地方會為自己焦慮,會有人等着自己回家。
“王爺……”
“你回了。”楚因一把抓住原夕争的手,沙啞地道:“以後不要再冒這種險了。”
原夕争一低頭,眼睛裏似有霧光,道:“哪裏有這麽嚴重,我沒事。”
楚因苦笑道:“我剛才一直在想,是不是我錯了,我一無所有,本來就不該妄想太多,這樣老天就不會把你賜給了我,再把你從我身邊帶走。”
原夕争一擡頭,道:“王爺,你何出此言,你忘了,你答應過我,會幫我報原村滿門的深仇大恨,倘若你輕易放棄了,又怎麽兌現你當初給我的承諾?”
楚因似羞慚地一笑,道:“子卿教訓的對,以後這種話我不會再說了。”
說完,與原夕争相視一笑。
楚因從未這麽近距離地與原夕争談過話,過去不知是原夕争還是楚因本人總是若即若離地保持着兩人的距離。如今這麽近的說話,楚因仿佛能感受到原夕争似有若無的氣息,而手底下的肌膚雖然隔着布衣,仍然能令楚因心跳得很厲害。
可就在此刻,楚因忽然看見了原夕争護領裏的脖子上有一道若隐若現的紅痕,忍不住伸出手指想去碰觸那道傷痕。
原夕争立刻意識到那是李缵的吻痕,連忙抽手捂住自己的衣領,有一些失措地道:“可能是樹枝的擦痕,王爺,我有一點累,先下去休息了。”
楚因其實只不過一瞬,他便明白了那是什麽,他只覺得心似騰得一下,便從微微漾開的水裏掉進了雄雄的大火裏,那種劇烈的灼燒讓他覺得整個人都燒扭曲了一般。可他什麽也沒有做,只是收回了手指,溫和地道:“快去吧,好好地休息。”
原夕争有一些慌亂地點頭,迅速離去。
楚因站了起來,湯刺虎進來,禀道:“王爺,東方景淵已經被抓到了,該如何處置他?”
楚因慢慢地轉過頭來,他的視線淡淡地落到了湯刺虎的臉上,湯刺虎那一瞬間只覺得那雙眸子像是塊千年的寒冰,凍得他幾乎說不出話來,就憑他厮殺沙場這麽多年,從未想過有一個人的目光會令他覺得恐懼。
“是麽,讓楚王宮高挂紅燈,大擺宴席,送宴貼于當地所有的官府,就說我楚因今晚宴請……東方景淵,令他們來作陪。”楚因開口依然是淡淡的,溫和的,輕柔的。
“啊?”湯刺虎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楚因微笑道:“東方莊主既已經決定與本王通力合作,治理荊州,我如何能不宴請各府,更何況他昨天幫着本王将顏涼的人馬滅了個幹淨,本王又豈能不出面給他壯膽?!”
湯剌虎那一瞬間裏似乎明白了楚因的意思,又不太明白楚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