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南朝昌元二十六年,榮王楚嵩發動兵變,他策反了禁衛軍首領賈騰,聯合大司馬陳昂文,突然挾制了昌帝逼宮,同事陷入榮王之手的還有留于宮中探望母妃的瑞安大公主。楚嵩逼迫昌帝召見梁王楚因,昌帝無奈之下只得應允。等得梁王楚因深夜趕入宮中,才知道局勢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他未見如何驚慌,反而安撫昌帝,斥退繼續逼迫昌帝的楚嵩手下。
昌帝見楚因不擔心自己,反而對自己多方維護,不由心中更是愧疚,楚嵩拟好了聖旨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帝王印鑒。昌帝似乎也知道若是拿出印鑒,他或許會被楚嵩軟禁,但是與楚嵩素有罅隙的瑞安與楚因則必死無疑,因此堅不吐實。楚嵩既焦急又憤怒,對昌帝說他若是再不拿出印鑒,他現在便殺了楚因,再過一個時辰再殺瑞安,然後每隔一個時辰便會殺宮中一個妃子,氣得昌帝吐血大罵逆子。
而就在兩邊人馬僵持不下的時候,門外禁軍來報說是由一個宮女知道帝王印鑒在哪裏,并且已經拿來了。楚嵩隔着窗子看了一下門外,見門口果然站着一位宮女,楚嵩只覺得這女子雖然衣着只是普通的宮女打扮,但即便是這麽遠遠的一望,也覺得她姿容絕色,堪稱人間殊麗。楚嵩知道昌帝雖然體弱,卻是個風流種子,但是他一來性子軟弱,難免有一些懼內,二來喜歡與皇後在人間扮伉俪,因此他即便貴為帝王,對很多漂亮的女人他卻只能遠觀,不能近賞。楚嵩猜測這宮女多半是昌帝私藏起來的禁脔,也難怪她會知道昌帝将印鑒收藏于何處。
宮女得到了首肯之後,便托着木盤跨進了大殿,她看起來走得很慢,但卻很快便近在眼前,姿勢如同行雲流水,楚嵩不禁暗想單論這氣質,只怕是皇宮上下都再難挑出一位能與這女子匹敵。那宮女慢慢擡起了頭,沖着楚嵩微微一笑,楚嵩不禁有一些心神搖曳,可陡然間只覺得這女子分外眼熟,他猛然想起了另一個人,不禁心中大驚,連聲大呼:“快捉住她!”
原本看守昌帝瑞安梁王的人都立即朝着那宮女湧去,只見那女子将木盤一掀,如白雲過隙一般從禁軍中一晃而過,匕首一閃将楚嵩格殺于當場。鮮血噴出,濺了昌帝一身,昌帝頓時便昏厥了過去。
梁王見狀,起身喝道:“各位将士是受叛逆楚嵩之誤,只要各位現在放下刀劍,我楚因承諾絕不會動各位的性命!”
原本楚嵩一死,這些一起謀反的将士們早就慌成了一團,聽梁王這麽登高一呼,頓時紛紛将刀劍丢于地上,宮外沖進了楚因的衛士将這些束手就擒的叛軍紛紛緝拿。梁王将叛軍拿下之後,立即便着人密審同黨,一時之間,皇城禁軍人人自危。皇宮中的禁衛軍也都悉數換成了梁王府的人馬,此事牽連甚廣,除了陳昂文以外,很多大臣因受牽連而被拿入獄。
三個月之後,昌帝聲稱體弱,不堪國事,将皇位禪讓于了梁王楚因。
同月,梁王楚因登基,年號聖武。
聖武一年,武帝大赦天下,除了真正的叛逆之臣楚嵩,陳昂文以外,受到榮王謀逆之案牽連的大臣們悉數被放,大多官複原職。朝堂上下齊頌武帝英明。同年八月,武帝嵩山封禪,出行之前卻是賜死了榮王與滅了陳昂文九族以祭天地。即便赦免了絕大多數有牽連的罪臣,這次所殺的人流出來的鮮血也是浸透了整個斷頭臺,令人望而戰栗。
此時已然又是近秋,瑞安看着渝苑後山裏飄來的紅葉道:“十哥這麽一放一殺,便在南朝之間建立起了威信,将過去的勢力連根拔起,……我真沒想到原來十哥是這麽了不得的一個人物。子卿,這一次是不是超出了你原本想要的計劃。”
原夕争本來在閉目打坐,最近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原夕争一直都未能有充足的時間閉關來去除身上的如影随形。今天好不容易總算有了一點清閑,可瑞安公主卻似乎實在想找一個人來傾訴,原夕争聞言只是微微嘆息了一聲。
瑞安苦笑道:“我一直有一種猜想,是否正因為我也被三哥拿住了,你才不得不徹底幫着十哥,殺了三哥,助他登上帝位。”
原夕争睜眼,淺淺一笑,道:“你想什麽呢,這原本就是湊巧的事情,跟你又有什麽關系?”
瑞安回轉頭,道:“果然是湊巧麽?可是我的人一直找不到緊緊統領賈騰,我不信一個犯下如此重罪的叛徒就這麽連同家人一起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她搖着頭,道:“子卿,我甚至有一種想法,會不會是十哥下套讓三哥逼宮,然後他再逼得你不得不刺殺楚嵩救我于危難,再以清繳叛臣為藉口,架空了父王,逼他退位。”
原夕争下了床,倒了一杯茶遞給瑞安,含笑道:“書說的挺好,口渴了,喝一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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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安接過茶碗,頗有一些愠怒的看了一眼原夕争,道:“你同父王一樣,故意插科打诨,不過就是都想對我隐瞞事實罷了。”
“事實是梁王已然登位,號聖武。”原夕争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又盤腿坐到了床上,瑞安還要說什麽,原夕争的細長手指一伸,做了一個送客的姿勢。
瑞安沒好氣地将杯子往桌上一放便要走出門去,這時候又一個衛士匆匆走了進來,先叫了一聲公主,然後對原夕争道:“驸馬爺,皇上召你入宮。”
“又召見?”瑞安道:“他就不能讓我的驸馬休息上哪怕是一天?”
衛士見自己的公主對當今聖上口出怨言,不由吓得嗫嗫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句話。
“好了,你別為難自己的手下。”原夕争已經出了門,笑着對衛士道:“你下去吧。”
衛士如蒙大敕,連忙掉頭匆匆離去。
瑞安依然怒氣難消,道:“我真不知道十哥是怎麽想的,你對他恩同再造,沒有你哪裏來的今天的聖武帝。可是他倒好,既沒給你什麽實際的好處,偏偏整天還要拿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弄得你疲憊不堪。”
原夕争聽了莞爾,道:“你想要什麽實際的好處?”
“我聽說楚因的手下不是還有一個東方景淵麽,他也是一個謀士,比你入梁王府還晚得多,可居然頂了陳昂文的位置,要知道那是一個三公的位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聽着瑞安憤憤不平的話,原夕争上下看了一下瑞安,笑道:“我真不知道,原來你還是官迷!”
瑞安不服氣地道:“這不是當不當官的問題,這是公不公平的問題。”
原夕争搖了搖頭,道:“這是他拿命搏來的,無可厚非,而且你也該知道即便皇上要給我一個這樣的官來做,我也是不會做的。”
瑞安仿佛此刻才想到問題的關鍵所在,但仍舊心有不甘地道:“可是他就算不給你什麽功勳,也不該當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一樣,當你是一個尋常的手下。”
原夕争笑道:“我豈是一個尋常的手下,要知道我可是瑞安大公主的驸馬。”
瑞安嗤嗤一笑,總算臉色緩和了一下,道:“不如我去跟他說,就說你身體不舒服,要閉關一段時間。”
原夕争微微沉默了一下,道:“這件事我會盡快處理,你不要告訴任何人,我身上還帶着化蝶的如影随形。”說着他拍了拍瑞安的肩,轉身離去,留下瑞安皺眉看着那逐漸離去的背影。
偏殿內厚重的明黃色錦緞帷帳如同往常一樣鋪天蓋地的落垂着,殿角內的一處高達的鎏金盤龍爐鼎裏燃着龍涎香,袅袅的香煙升空,又擴散了開去,顯得整個偏殿幽深而寧靜。
春藥通常實在這個偏殿內處理奏章褶子,他擡頭見原夕争跨過門檻進來,不禁微笑了一下,道:“你怎麽到此刻才來。”
原夕争躬身行禮,楚因笑道:“朕今天倒是得了一些好茶,你可要嘗嘗。”
原夕争微微一笑道:“已經聞着了,是六安瓜片。”
楚因哈哈一笑,道:“好鼻子,正是谷雨前的六安瓜片,朕叫人加了一點茉莉花片,不知道是否合你的口味。”
原夕争淺嘗了一下,果然茶香濃郁,令人心曠神怡,擡頭見楚因已經走到身邊含笑地看着自己,不由道:“怎麽了,皇上?”
“你這喜好倒有一點似女子。”楚因微微笑道:“偏愛茉莉花茶,朕就頂不愛這茉莉花片。”
原夕争放下了茶碗,只是微微笑了一下,楚因卻又笑道:“朕以前聽景淵說你女裝漂亮,還以為是玩話。可是那一日你穿着宮裝,十步殺一人,朕竟然全部記得,只記得你穿女裝的樣子,可想景淵說你女裝漂亮原來還是藏着掖着了,子卿的女裝堪稱絕色。”
原夕争略略尴尬,道:“聖上今日清晨都在飲茶麽?”
楚因不禁一愣,道:“連批了一大早的奏折,茶倒是沒顧得上喝幾口。”
“是麽……”原夕争淡淡地道:“我怎麽覺得聖上竟有一些茶醉似的。”
楚因微微一笑,道:“孟子卿,食色性也,子卿對朕太嚴厲了一些。”
原夕争擡頭道:“喜好美色是人之常性,皇上你是常人麽?我一直以為陛下想要當的是不世雄主,一代明君,能追秦皇武帝,倒沒想到陛下今天跟我談人之常性。”
楚因心中一震,他一直都在克制自己,之前是因為他想要登上帝位,所以不能有醜聞。當他登上了帝位,站在了雲端,有了一種随心所欲的感覺,他想要的,便沒什麽再能阻擋,包括眼前的原夕争,可是原夕争今天這幾句話卻是正好刺中了他的內心。楚因不禁扪心自問,他一直勤勉,不甘于人後,真的只是為了當一個不停要向異國割地賠款的軟弱君主麽,他所有的雄心壯志,他的抱負都絕不能止于此。
楚因微笑了一下,轉回了案桌之後,道:“是我的錯,子卿,我們談正事吧。”
原夕争不着痕跡的松了一口氣,最近這樣的交鋒時有發生,随着楚因地位的不斷攀升,他逐漸露出霸道且多變的一面。原夕争真正有一種伴君如伴虎的感覺,若非顧及瑞安,只怕原夕争早就遠走他方。現在原夕争能利用的便是楚因這種矛盾,在抱負與欲望中選擇的矛盾。
楚因是個極有抱負的人,他剛踏上帝位便開始拓展新政,有了荊州二年的實踐,楚因對整個南朝都有了一個新的規劃。這也是原夕争留下來的原因之一,原夕争終于看見一個新的皇朝,國富民強,安居樂業。
楚因會留給原夕争處理的,通常都是他手下的人馬在梳理整個計劃時,發現難于着手,或無法處理的攻堅之處,往往極為繁瑣且諸多難點。即便是以原夕争的聰明才智,這也幾乎耗盡了原夕争所有的精力,每一天都過得極為疲憊。
今日同樣,楚因又拿出一大疊提案來讓原夕争處理,微笑道:“你還在在這裏處理這些案卷吧,有什麽問題,我們君臣也可以當面商量。”
原夕争略微遲疑了一下,才點頭稱是,然後将案卷接過,放在太監們新設的矮幾上面。案卷很厚,原夕争略略翻看了一下,便不由心中暗暗苦笑,不提批複這些提案,光看只怕就要看到深夜。但是原夕争自然不能說楚因給自己的任務過重,只能硬着頭皮開始處理案卷。
大殿上變得幽靜了起來,只有時不時的翻卷之聲,還有太監們細細的研磨之聲。原夕争處理好的案卷,不時有太監們傳遞給楚因。楚因不着痕跡地看了一眼桌案下認真書寫的原夕争,從那身普通的青衫,到烏黑的長發,再到持筆的細長白皙的手指,他的手指按着案卷上那些公正但不乏靈動的漂亮小纂,壓制心中幾乎是叫嚣着的渴望。因為楚因知道,假如他是一個明君,他就不能不克制這種欲望。
等一下子處理完了所有的案卷,已然是深夜,楚因生活素來簡樸,晚膳也很簡單,不過是一點時蔬及羹湯。楚因偏愛胡菜,所以今晚上的便是胡羹,有着濃濃的羊肉氣息,這麽一個秋天寒冷的晚上喝來,倒是既暖也美味。原夕争太過疲累,繁複的菜也吃來沒胃口,倒是這種簡單美味的羹湯能多喝兩口。等到案卷全部處理完,已然是深夜,楚因又傳了一次宵夜,這次倒是養生的甜點。原夕争起身告辭,楚因含笑道:“把甜湯喝完了再走吧,讓你餓着肚子回去,瑞安該上門來理論了。”
原夕争只得坐回去,将湯喝完,然後又與楚因閑聊了一會兒,才啓程離宮。楚因原本打算再看一會兒折子,但不知道為何總是心緒難寧,他起身回了宮。近身的大太監都是梁王府的老人,見他回宮便細聲道:“陛下今晚可要翻牌子?”
楚因跟原夕争坐了一天,心頭本來就憋着一團火,聽了便道:“遞過來吧!”
大太監王公公連忙将早準備好的玉牌端了過來,楚因初登帝位,後宮的嫔妃還不多,除了皇後曾楚瑜之外,便是幾位由曾楚瑜新挑上來的側室,現在都封了美人。楚因實在繁忙,竟然都未見過,他随意地翻了一個小綠牌,然後揮了揮手,大太監立即心領神會地端着牌子下去。
等楚因沐浴完畢,寝宮裏已經多了一名女子,那女子身穿白色的長衣,一見楚因出來便立刻跪下行禮。楚因乍見她的外貌,發現這女子眉目神情竟然與原夕争頗為相似,不由心中一動,手撫着那女子的臉,頗為溫和地道:“你叫什麽名字?”
那女子又萬福了一下,才害羞地道:“臣妾姓木,賤名子蘇。”
楚因輕笑道:“子蘇,很好聽的名字。”
木子蘇此時方松了一口氣,她雖然一直聽聞聖上做皇子的實惠就脾氣甚好,但畢竟是第一次蒙帝王寵幸,心中還是有一些緊張,如今見聖上果然是溫言儒雅,心中不由大喜。木子蘇态度也放松了不少,只嬌羞地道:“皇上難道召臣妾來只為了跟臣妾談名字的麽?”
楚因将她摟住,推倒在床間,輕聲在她耳邊道:“你要是早這麽知情知趣,那該多好。”
木子蘇确實半句也聽不明白了,但仍大着膽子道:“皇上,你不翻臣的牌子,怎麽能知道臣知情知趣呢?”
楚因聽了哈哈大笑,親了她一下,道:“說得好!”言罷兩人便滾翻在了一處,床榻間竟是纏綿之色。
第二天木子蘇便從一個美人連跳了二級,升為淑妃,往後一個月裏楚因夜夜都翻了這位淑妃的牌子。木子蘇升了淑妃,自然便有了自己的宮殿,楚因便夜夜宿于她的宮殿,令得這位淑妃立時變得炙手可熱。相比之下,中宮皇後曾楚瑜就顯得冷清了許多,與楚因大婚三年,也沒有誕下一子半女,此消彼長,淑妃在宮中的人望似乎很快就要壓倒了這位中宮。淑妃原本是平民出生,不知皇恩來得快去也快,楚因幾日的恩寵,她便以為要天長地久了,漸漸便不把曾楚瑜放在眼裏,逐漸連請安也省了,只派了一個婢子來說身子不爽。
曾楚瑜如今雖貴為皇後,日子倒反而不比當王妃的時候舒坦,原因是宮中還壓着一位太後平貴妃。但凡曾楚瑜想要拿個什麽人,這些人便會托着關系到這位老太後面前去哭訴。平貴妃素來把自己親和這一條看得分外重要,自然是要大發慈悲的。這麽一來二去,因為沒有子嗣而本來不佳的婆媳關系便更是雪上加霜。再加上她多多少少知道曾楚瑜幹過的事情,吃齋念佛的太後便自然看不上歹毒的媳婦,常常令得曾楚瑜打碎了門牙,只得血往肚子裏吞。
青湘過來回禀淑妃的事情,令得剛從太後宮裏出來的曾楚瑜更是怒火沖天,青湘悄聲問道:“這淑妃氣焰嚣張,全然忘了皇後娘娘當時提拔她的恩德,否則憑她一個賤民怎有資格來做皇宮的妃子。要不要将這賤婢叫來,娘娘再提點提點她?”
曾楚瑜本來怒火沖天,但轉而一想,倒是冷靜了下來,只微微一笑道:“這不好,難得皇上有了她才心情好了幾日,那便再讓他寬慰幾日吧。”
青湘知道曾楚瑜看似柔弱,卻是一個睚眦必報之人,這麽笑得厲害,只怕這淑妃不是訓斥兩聲可以了結的了,便連忙乖巧地不再往下問。
楚因依然日日勤奮,原夕争也只能陪着他日理萬機,只是原夕争是處理難題,楚因卻是查看結果,兩人的辛勞不可同日而語。
瑞安早上起來見原夕争臉色灰白,不禁氣道:“我今日要進宮面聖。”
原夕争剛喝了一碗豆漿,聽了不禁擡頭問道:“你面聖要做什麽?”
瑞安板着臉,道:“我要問楚因,他是不是想讓我當寡婦?!”
原夕争一聽,噗地一聲便将嘴裏的豆漿都噴了出來,無奈地道:“瑞安,你看我們還是挑個時間和離了吧!”
瑞安挑眉氣道:“怎麽,你莫非還想離了我去找那個李缵嗎?”
一說起李缵,原夕争的臉上不由更白了,微微低頭嘆氣道:“他現在恨我入骨,我即便去找他,只怕他也不願見我。何況我是南朝人,豈可投敵叛國?”
瑞安見原夕争面色不好,不禁後悔揭人傷疤,轉眼間綠竹正差人端着一個大木桶出去,便轉題笑道:“原來你晚上在打坐排毒,難怪你臉色差了,白天要做事,晚上要打坐。你這麽着急做什麽,可別把身體弄垮了。”
原夕争笑道:“哪裏有這麽嚴重。”
瑞安又笑道:“皇後昨個給你倒是送來了不少補品,其中真有不少是大內的珍品,她想必也知道了楚因現在拿你當駱駝使。”
原夕争淡淡地道:“你處理了吧!”
瑞安哈哈一笑,道:“也是,這個皇後高深莫測,即便是我瑞安,也未必有福消受這些好東西,你不要我便替你折成銀子,這可是一大筆錢。”
“什麽時候你又成財迷了?”原夕争揶揄道。
瑞安看着原夕争,半晌才悠悠地道:“莫非你不會終有一日,離開南朝嗎?”
原夕争聽罷,嘆了一口氣才道:“瑞安,你放心,我是絕不會丢下你一人為難的。”
“果真?”瑞安卡着脖子,像是極為愉快地道:“若是如此,你恐怕要陪我一輩子,要知道倘若你真走了,我十哥能殺了三哥,燒了六哥,未必就不會吊死瑞安。”
原夕争見瑞安活靈活現地模拟上絞刑,不禁搖了搖頭,轉身離去,剛走到門口,便碰上大理寺卿左央名,停下笑道:“左大人,有事麽?”
左央名見了原夕争似乎吓了一跳,支支吾吾了半天,方道:“公主殿下有一些事情傳喚微臣。”
原夕争微微一笑,道:“那就不妨礙大人辦事了。”說罷便從左央名的身邊擦身而過。
原夕争上了馬車往皇宮而去,這個馬車是瑞安特地為原夕争設置的,車上極為奢華,有新鮮的果子,點心,酒,還有軟榻,都是方便原夕争在往返的路上休息之用。原夕争半靠在榻上想起方才左央名吓得臉色蒼白的樣子,不禁暗笑,心想這左央名的樣子活像是奸情被捉一般。一想到奸情二字,原夕争不由心中一動,心想莫非瑞安與左央名還真有一點暧昧,不禁好笑。
原夕争胡思亂想了一會兒,便真的靠在榻上睡着了,等到了宮門外才被車夫喚醒。原夕争上了朝堂,楚因議事喜歡預先做功課,事前深思熟慮,所以在朝堂之上倒是快刀斬亂麻,很快便将事情料理完畢。此次禮部的曹榮玉卻上了一道奏折,稱有要事,楚因淡淡地說了聲講。
曹榮玉諾了一聲,然後道:“北齊最近貼出聖旨,稱他們的二殿下李缵覓得佳偶,于本月大婚。陛下,因此旨布告天下,我朝是否要送上賀禮。”
原夕争随明知這是必然,但還是突然覺得茫茫,似乎朦胧裏能見到李缵捉狹的眸子跟他輕快的聲音道:“我還未娶妃子,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原來真的已是路人,很多時候人并不會知道自己的心走得多遠,總以為自己真到了那一天,也會很淡然的接受現實,然而當真有那麽一天來臨,才知道這是一種難以承受的剮心之痛,原夕争只覺得自己口腔裏一股血湧了出來,連忙低頭死死地咬住牙關。
楚因的目光淡淡地從原夕争的臉上掠過,道:“既然布告天下,自然我朝要送上賀禮,送什麽禮先拟上來,朕再批複。”
一散朝,原夕争幾乎是快步朝着馬車而去,馬夫見驸馬今天回得如此之早,不禁大驚,原夕争剛靠近馬車就急忙将懷中的手帕掏出,捂住自己的唇,一口血便噴在了帕上。
馬夫吓得幾乎手足無措,見原夕争勉力想要登上馬車,連忙過來攙扶,原夕争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不經意間那塊手帕便飄落到了地上。
不過片刻,這塊帶血的帕子便到了楚因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