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十五

商業區的繁華與住宅區的平靜是存在于鏡面中的兩個世界,相悖又相融。如果說東京的商業區代表了這個國家廣為人知的一面,以幾個拼接的區域劃分的街區和流行元素成為讓游客流連的代表物的話,那麽住宅區就像是這個國家不被外國人所知道的那些小城市,一不留神就會坐過站,一輩子也記不住的地名,甚至有些連自動檢票口都沒有的車站。

在這裏沉靜又寂寥地發生着一個又一個無波瀾起伏的故事。

在不為人知的時間裏,有幸運的人對自己匪夷所思的經歷提出過質疑。我們平淡的空間裏,真的存在着所謂的平行世界嗎。

萬千寬廣的世界裏有無數種可能性,生活在這裏,生活在東京的我們并沒有辦法可以肯定,渺小如塵埃的自己在浩瀚廣闊裏究竟能否找到一個答案。

從意識到這是最倒黴的一天,到幸運的一天裏,跨過了多少時間。

七月末的晚風夾雜着潮濕與高溫,而五月時的還帶着清涼和矛盾的微熱。白天穿短袖時還不會有明顯的感受,直到八點以後,涼風撫上皮膚的那個時間裏,杉山不由地伸手環住了自己的雙臂,打了個哆嗦。

她有過一段對任何人訴說,包括自己的父母,或者一之濑,都不相信她的胡言亂語的經歷。也是,如果你告訴他們,我回到了十五歲。聽起來又荒誕又可笑。父母會說“多大了,還這麽喜歡幻想哦。”,一之濑應該是躺在床上,翻個側身,“哈……你說啥?”

一個人會有幾個十五歲?

剛上小學的孩子都知道答案。

杉山絲毫沒有辦法肯定那時的真實性。本來就是一件超乎常理的事情,她還沒有做什麽足以改變未來的事情,就已經回到了現在的生活之中。甚至有點好奇,那時男生轉過來,是想說什麽?

改變未來哪裏是一件那麽容易的事情。現實終歸不是科幻電影,她低頭盯着腳上的高跟鞋。在黃濑突如其來的那句話之前,似乎一切還都是按照之前料想平穩地的運轉。

杉山認識黃濑的那一天,是國二的第一個學期。那時還不是坐在前排的男生在班主任點完名之後,“嗯,就是這樣,請多指教。”手掌摸上了他在日光燈下明黃耀眼的頭發。一晃一晃地晃到了心裏。坐在離男生好幾個座位遠的杉山看着他坐下後,擋住了一小部分視線的身影。那時只是覺得“應該是個挺張揚的人”,卻在日後漫長的國二國三裏,慢慢地發現,嘴角翹起來笑時很好看。似乎也不是那麽一個張揚的人,在耀眼的第一印象之後是收斂起來的她說不清的一些東西。

國三時,巧合地坐在前排的男生轉過身,一只手擱在了女生的座位上,露出來手腕上方的一小部分皮膚,“嗯,以後多關照啦。”

一發不可收拾。

少女情懷從漫畫,小說,電影,延伸成為只要是一個名字就可以令人彎起嘴角微笑的事物。

杉山把自己年輕時所有的運氣都花在了遇到兩個人上,一個是一之濑,另一個則是黃濑。遇到前者是所有發生過的最幸運的事情,而後者是延續到二十多之後的懷疑,用生命最美好的時間去喜歡一個人,算是一種愚蠢的行為嗎。

“什麽?”杉山重複了一下,擡眼就是正低下頭,堆積着情緒的眼睛看着她的黃濑,“什麽意思哦?”

在聽到男生說“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的時候,她愣了一下。

如果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話。

這種小概率事件存在的可能性。

“欸,不,我以為……”線條已經清晰硬朗的人在女生的問話之後,保持了很久的成熟的态度有些慌亂起來。一只手還握在木椅背上,另一只不知道放到那裏合适,卷起自己額前的頭發又撓上自己的臉頰。一點都不像電視裏應付以刻薄着稱的主持人時,收放自如的那個有名人。他維持了幾年的穩重頓時消散,“不……我是以為……”他又反複了一次,似乎不知道自己正在說什麽。

“……我以為杉山你也曾經。”

沒說完的話是,我以為你也曾經一起回到過那個時間點。

聲音最後還是小了下去。黃濑的聲音已經不再是少年時的清脆。

女生點點頭,“嗯?”

“這件事,啊啊,要怎麽說呢?”他急躁地抓起頭發來。有那麽一瞬,女生因為他的動作,好像又看到了那個他被同部朋友欺負時的男生。

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是上翹的嘴角。知道聽到一個聲音之後,才發現是自己說的,“黃濑君還是和國中時一樣。”

他掩藏在成熟之下的是已經雕刻在他生命之中的性格。

他可以在觀衆面前,喜歡他的人的面前擺出他們最喜歡的模樣來。

又在最不經意的地方将已經被他自己遺忘很久的某一面流露出來。

男生不甘心地将手臂支在了椅背上,“和國中時一樣?”他的聲調降低,說,“難道不是穩重多了嘛。”

“電視上是很穩重了。”與自己說話的人是她喜歡了很多年的人,而此時他們竟然就真的可以像闊別了很久的老朋友在一起聊天。幾個月前還是她不敢想象的事情,那時遇到他去接水谷時都會緊張地想要避開。“果然是做做而已吧。”她盯着鼻尖上的亮點和他說。

“哪有?平常我也……”反駁的句子脫口而出,男生比劃着,說到一半的話停在了“也”字上。嘴唇微動,剛才随着女生一起彎起的眼睛裏被叫做驚訝的感情取代,“你,杉山……看過我的節目?”

“嗯?是啊,上周還……”

“初戀的話,是國中時坐在我後排,放煙花時專注又安靜地一個女生”

畫面在此時戛然而止。

男生是耳朵羞紅,幾近透明,扭開臉,手指不斷地摩挲着耳朵。一直以來保持的平衡在兩句話之下開始傾斜,“我曾經喜歡過杉山。”直到被這句話徹底打破。

杉山愣了一下。這回不是從電視裏聽到的,也不是自己虛構過的,是離自己很近的人親自說的。他握着椅背的手不知道用了怎樣的力氣,手背上的皮膚緊繃了起來,“我曾經喜歡過杉山。”他再說的時候已經沒了剛才緊張,恢複了往常時的語氣,“是不是覺得以前的我,很沒有勇氣?”

“差不多吧,我也是。”杉山呵呵地笑着和他說。

我也是曾經喜歡過你,現在依舊喜歡,而沒有勇氣的人。女生晃晃頭,像是要把這個想法扔出去,“有女朋友的人說這樣的話可不行,是吧?”

“诶?不……”

“我也曾喜歡過黃濑君。”

“……咦?”

“不過我也是個膽小鬼,沒膽子告訴你啦。”女生擺擺手。

“……嗯,是啊。”男生将剛才想說的話咽了下去。

“呵呵,扔下女朋友一個人出來,可不是什麽好男人的行為吧?小心被我們公司仰慕水谷前輩的人追殺咯。”

話題在之後轉向到別的地方去。

曾經喜歡過。

我曾經也喜歡過。

這樣的話題就這樣被掀了過去。

過去xxxxxx的句式總是被人使用。過去我最喜歡xx啦。過去xx路的那家餐館超棒的。過去最讨厭數學了。

諸多的句子裏,有沒有哪一句是被偷偷藏起來的。

過去我喜歡過一個人,他的名字是——

杉山比一之濑早一個小時到家。

打開的電視裏正放着最近熱播的一個電影的廣告,離深夏還有兩個月才上映。演員有名,而更大的看頭無非是宣傳時竭盡誇大了的劇情。愛情似乎是電影裏多年不會缺席的常客,哪怕是爆米花電影裏,沒有些暧昧,就無人埋單。

一之濑回來的時候,杉山已經在沙發上打起了瞌睡,“唔……七世?”,一之濑伸手在牆上摸索了一會兒,也沒找到開關。憑着感覺摸到了沙發,然後靠了上去。她喜歡喝酒,一個同學聚會就不知道被朋友灌了多少,惡心的感覺在這時才明顯地上湧到喉部。她幹嘔的聲音吵醒了女生,“你又喝了多少啊?”

杉山皺着眉給她倒了一杯綠茶,湊近時就能聞到熏人的酒味,“喏,喝點先。”

“謝啦。”一之濑迷迷糊糊地坐在沙發上,抿了一口,剛才已經微微阖上的眼睛又突然睜開看向女生,“你怎麽先跑啦,不夠朋友!”

杉山呵呵地笑笑,沒回她,跳下沙發将客廳裏的燈打了開來。看到一之濑果然臉色發紅。

“黃濑那家夥是不是去找你了啊?”一之濑醉醺醺地拉住女生的手,忍不住地一個哈欠接着一個,她空着的手捂在嘴巴上,問女生:“有進展?”

聽到對方八卦的問題,她扯了扯一之濑的袖子,讓她回卧室休息。喝醉了的人智商下降以前以為是個傳言而已,“你說嘛,我想聽。”喝完綠茶後也完全沒有清醒的人已經從坐姿改變成了躺在沙發上,一只手已經垂到了地上。

“怎麽會?都已經是有女朋友的人了。”

“哈?女朋友?誰有女朋友?”

這哪裏算得上讓人吃驚的事情。也不知道這個時候和她聊天,早上起來還會記得什麽,“今天不是一起去了嗎?”

一之濑伸手按住眉心,邊揉邊想,“我想想……欸,那個,那個不是……”

“什麽哦,就是黃濑的女朋友啦。我們公司的女上司。”解釋說。

“啥哦,誰告訴你的?”一之濑在黑暗裏白了女生一眼。“以為誰都和你審美一樣啊。”

“凜花?”

回答女生的是細小的呼吸聲,和已經從沙發滑落到地板上睡了過去的一之濑。

前一秒還在聊天,現在就安靜下來。

第二天早上醒來,問起昨天晚上的事情。縮在被窩裏的一之濑果然忘了感覺,頭埋在被子裏,聲音悶悶地說想不起來了。

後面她想要說的是什麽呢。

這種好奇一直持續到黃金周後的第一個工作日。在緊張的氣氛中,杉山晃晃頭,不知道是不是天氣升高,或者是沒有從假期的懶散之中恢複過來,辦公室裏不是一個兩個人集中不了精神。第五個從水谷辦公室出來的人,無精打采地經過杉山的旁邊時,“上司有請,恭喜中獎。”旁邊的同事轉過身來,拍拍肩膀算是安慰,“水谷訓起人來可不講情面。保重。”

那時在女生的心裏,水谷屬于這樣的一類人。有能力,好看,受男性歡迎被女性嫉妒的人。

她抓着文件的手有些潮濕。

“哦,是你。”水谷擡頭看了一眼女生。

“晚上有時間嗎?”突然說了這樣一句話。

“什麽?”杉山沒反應過來。

“樓下的松屋好了。”

自我中心的,不給人談論餘地的。

“有些事情想和你聊聊。”

作者有話要說: _(:з」∠)_單就個人來說,同學會就是吃,喝,玩,然後吃完要好的接着出去玩……

果然我的同學都是吃貨w

更別提會有什麽令人吃驚的展開了oj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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