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難受、僵硬
席玉琅真的很外向,也很會照顧人,但在他面前時,這人又是一副不會過多打擾的模樣。
因為知道他怕他,所以收斂、克制着,不越界半分。如此識趣,倒顯得他有些太敏感了。
但說真的,在潭灣村生活二十多年,他都沒遇見過一個化形是狼的阿爾法,所以他想着先适應一下,更是想着幹脆遠離。
可席玉琅對他就和那些村民對他一樣,很親切很友好,而且他們是鄰居,他覺得席玉琅是有些想和他做朋友所以才這般的。
那他該怎麽辦?
抿唇思考了許多也許可行的方法,池兔都把自己想糾結了,看着席玉琅的眉間也皺巴得緊,看起來極像是埋怨。
席玉琅聊完轉頭對上這視線,不解地歪歪頭,表情詢問他是否有什麽事。
走神盯人在這樣的情況下被發現,池兔縮了縮脖子,輕輕搖頭,耳朵紅紅地轉回頭去,繼續手裏的工作。
這不打算繼續深究下去的态度讓席玉琅有些摸不着頭腦,但目前他最應該做的是把那些苞米粒掃進去。
壓下想和池兔說話的念頭,席玉琅單手拎着那把細竹條制的大掃把走近,開始一言不發地掃地。
池兔能感覺到他的存在,也能感覺到這樣其實挺尴尬,但是他真的無話可說。
要不還是遠離算了。
“池兔,你那邊需要掃嗎?”他心裏剛這樣想着,席玉琅的聲音就突然冒出來。
他停下動作,沒有轉頭,看着手上這根玉米只剩下幾粒,徒手掰下來:“不用。”
他拒絕了,席玉琅也不會再試圖改變他的決定,寡言地把大掃把擱在旁邊,又坐下開始跟上之前的節奏。
這回,他真的放輕了動作,讓苞米粒全部落到長凳裏面,沒再往他這邊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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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如此,一向敏感的池兔愧疚連連。
席玉琅明明認真,自己怎麽能那麽對他呢?就算是只和人說話都好,他居然第一時間想着遠離。
唇張張合合,又抿了好幾次,他發現和席玉琅在不聊工作的前提下閑聊還是很困難。
席玉琅留心看見他這副表情,以為他有些曬得慌,又想起回來那天石奶奶的話,不免有些擔憂:“你是不是舒服?”
池兔心裏覺得罪過,這樣真的顯得他很不識好歹。
心裏想着多說幾句話,他嘴上卻答:“沒有。”然後話沒了。
心裏絞成一團,他真的不行,他真的克服不了。
“池兔,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要不要先去歇會兒,這裏交給我就行。”
他搖頭:“沒關系,我……沒有不舒服。”
“那好吧,”席玉琅只好罷休,“不舒服一定不要撐着,去裏面休息,休息會兒效率才更高。”
被迫加上最後那句話,席玉琅心裏發悶。
池兔心裏也難受,明明最開始他們交流得挺好的,怎麽就這樣知道席玉琅的化形是狼了?
如果,如果熟悉以後再知道,他是不是就不會這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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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好的幫忙,池兔卻沒想到接下來的幾天席玉琅都在村長家。
而黃村長這幾天都在往隔壁村跑,不知道是在忙什麽,經常都是太陽落山時才回來。所以只有他和席玉琅在壩子裏大眼瞪小眼,除開幹活的時候,其餘時間也不怎麽交流。
池兔就是窘迫得緊,但表現得無所謂,他大部分時候都離席玉琅遠遠的。
後來,席玉琅開始揣着小零食來,會送給池兔讓他吃,池兔最開始拒絕,結果慢慢習慣了。
更甚至收到他的小零食心裏覺得慚愧,就會态度放軟些,不那麽僵硬。
摸清楚他的這些小舉動,席玉琅就樂于鑽空子,時不時帶點好東西送給池兔。
剛開始,他投喂小零食喂得開心,時常轉眼就看見池兔腦門上泌出的汗。
于是投喂慢慢變了方式。
今日就是轉變的首輪。
他在想方設法地讓池兔接受自己這個沒有及時送出去的小風扇。就算他對自己的東西都有某種獨占性,可是一想到池兔會用他的東西甚至染上他的味道,他就覺得超級誘惑。
裝模作樣地端着一副正經架子,他計劃讓池兔先用着:“池兔,我今天帶了小風扇,看你出了許多汗的,要不要先拿去試試?”
沒等人拒絕,他又再添話:“我帶了兩個,還有一個在屋裏充電,現在應該充夠了。”
記憶裏仍有印象的小風扇落在池兔眼裏就變得非常吸引眼球,因為他還記得這個小風扇的便捷,不僅易帶,風力還很足,吹起來超級涼快。
但是經常這樣平白無故地受人家的恩惠也不太好。
“還是算了吧,我不是很熱。”他不是很在意地回絕掉,畢竟壓根沒想收。
但席玉琅心裏浮出郁悶,怎麽才首輪他的東西就這麽不受待見了,他還想着送給池兔的,現在怎麽辦?
放棄?
不,他得再試試:“你先用吧,我帶了兩個,總不能把兩個都挂在脖子上,那多累贅。”
“你不是說還有個小風扇在充電嗎?”
席玉琅:“……”
“主要是我想用那個新的。”情急之下,他只能想個荒唐的借口,“這個用得太久,我有點讨厭了。”
喜新厭舊?池兔腦子裏霎時就冒出這個詞,心裏對這個剛回來的人有了新認知。
大概不怎麽喜歡舊物,可能也不會懷念舊人舊事。
怪不得辦席那段日子,他都沒看見席玉琅和村裏的哪個人很相熟,原來是不記得了。
“行吧,那我先用着,你走的時候還你。”
“好。”見人總算收下,席玉琅才開心了。
不過他要是還知道池兔腦補的那一串,估計會氣得笑起來,還需假裝委屈地對人說一句:到底是誰把誰忘記了?
這小風扇最終還是歸于池兔了,畢竟按席玉琅找的說法,他是暫時替他保管,過了這個夏天再談還的事情。但是等夏天過去,說不定他就和池兔特別熟了,到時候哪還在意一個小風扇。
他小算盤打得不錯,至少有了這個挂脖小風扇以後,池兔腦門的汗明顯少了不少。
兩人之間相安無事,即使不過分熟悉,好歹也不再跟陌生人似的。
就是席玉琅和誰都是笑嘻嘻的,路上遇到村民也會停下來聊兩句,這一傳十,十傳百,他在村長這裏幫忙的消息就人盡皆知了。
與這幫忙相呼應的,便是他一個阿爾法和池兔這個歐米伽走得近,關系也有些親密。
愛聊八卦的各位村裏人還在猜測,席家是不是有結親的想法,不過村裏大家都很照顧池兔,席家更甚,這要真成事倒沒有什麽不妥。這種閑話自然鬧不到自家人面前,就是總攔不住有些東西歪曲傳播到隔壁幾個村。
赤灣村最為臨近,得到消息也最快。
尤其是黃村長所在的李家,李老九和哪個村的都有相熟之人,他的阿爾法三女兒更是和潭灣村的一位老實歐米伽結成夫妻,兩個村來往密切,得到這消息也不意外。
巧的是黃村長也在這裏,自己村裏聊聊也就罷了,傳到別村終究對兩個孩子不好,他矢口否認沒這回事,只是人家孩子關系好而已。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在李家壩子裏守着的一位歐米伽自然留意到這句話。
不過這一切都與遠在黃村長家的池兔沒有關系,他正在和席玉琅争論某樣東西,還破天荒地有些生氣。
“席玉琅,我說了我不要。”他聲音都變大了些,仔細聽還有些赧意。
被說的席玉琅有剎那愣怔,收回自己準備送的抑制貼。
他突然想起來,雖然他只是想讓池兔輕松點,貼上這個抑制貼,不要總是戴着抑制環累脖子就好,但他一個阿爾法送歐米伽抑制貼……
這怎麽看都像他在耍流氓。
臉皮一向都挺厚的席玉琅這次也找不到話再說,最近小玩意送太多,還都是他耍計謀得逞的,這盒抑制貼他是真被梗住了。
他早上過來的時候怎麽想的。
趕緊把那盒抑制貼努力塞回兜裏,他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卻沒再解釋什麽。
或許是被那抑制貼吓到,池兔的臉到現在都還留着些羞意,不過他也沒太怪罪席玉琅,他只是在剛剛聽到這個東西的用法時有些不好意思而已,畢竟他沒有見過抑制貼。
與後頸貼合的抑制環仿佛都壓不住這股力量,腺體在發熱似的,燥得慌。
幸虧席玉琅的挂脖小風扇一直在往他臉上送風,讓他臉不至于也露出這樣的熱意來。
一句話都不曾講,池兔抿唇倒也不再不舒服了,轉頭看見席玉琅“低眉順眼”的樣子卻覺得有些堵。
掃眼一看,兜裏裝不下的盒子還明晃晃地映在他眼裏,雖然讓他忍不住羞恥,但他還是有些松動。
“沒必要道歉的,”他摸了摸脖子上的抑制環,試着語氣柔和點,“我只是覺得送這個不太好,沒有說你耍流氓的意思。”
正在思考下次應該帶什麽東西的席玉琅愣住。
池兔這一本正經的解釋讓他心癢,因為語氣有點似屋檐下對視時那聲脫口而出的“謝謝”。
而且他的話,竟存在些故意安慰、怕他多想的意思,好不常見的池兔,好想與他親近些。像小時候一樣,牽着人的手滿山跑,不過那時候他可沒這些心思,只是看見人會很高興。
現在也極愉悅的席玉琅受了這說辭,卻沒徹底接收下他的理由,搖搖頭:“還是很抱歉,是我想得不周到,但不會有下次了。”
被他的笑晃得有些耀眼,池兔答:“嗯。”
遂又低眸交叉着手指,思索片刻,不太自然地說:“還是沒有關系的。”
聽清他近乎呢喃的話,席玉琅勾唇一笑。
他有關系,畢竟AO有別,他怕破壞池兔的名聲,這次過于倉促,但絕對不會有下次,在人松口之前,他不能犯一絲錯誤。
想着,他詢問:“你現在還是很怕我嗎?”
池兔往後縮,沒明白他怎麽又主動問這個問題。這下倒好,不用他回答,席玉琅再次确認了:“看來沒怎麽消減啊。”
那慢慢來吧。
他的表情落在池兔眼裏就有些失落,讓他不由自主地開了口:“其實還行,沒之前嚴重。”
沒想到能聽見他的答複,但顯然,這是個不錯的進展,席玉琅壓着心緒笑笑:“那就好。”
話音停頓,他說起另一件事:“話說村長爺爺和我爸最近都在隔壁村的李家幫忙看小波覺醒化形,現在還不知道什麽情況,都要一個周了,快結束了吧。”
自上次席家宴過後,他和李波波的友誼簡直情比金堅,那小孩仿佛把他當小夥伴,一見他就眼睛睜大,就跟看見池兔時那樣,完全不把他當外人。
因着這層關系,他才挑起話題,想和池兔多聊聊。
然而池兔聽見這話,有些詫異:“小波最近在覺醒化形?”
他還不知道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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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送抑制貼真的好羞恥,席玉琅你怎麽想的(指指點點)媽呀,我的腳趾扣地了。
席玉琅:……我真想……(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