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二十四 少艾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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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臨嗖的一聲站起來,向後倉促地瞥了一眼,又看回雲洗。

“夏悠,我跟你說過的。她是……”

“鲛人。”雲洗接道,“看出來了。”

夏悠一雙眼睛亮閃閃的,只盯着段臨一個人,如今好像才發現段臨旁邊還有一位,腳步一頓,露出吃驚的神色。但她馬上對雲洗友好地笑笑,也不出聲,躲到段臨身側。

段臨讓她坐,對雲洗解釋:“她不常見人,別見怪。”

雲洗略微一點頭:“都說鲛人不出海,難得。”

難得什麽,他沒說。段臨卻莫名後頸一寒,直覺雲洗現在心情不太美妙。但當着夏悠的面,段臨不好多說,只能含糊地應了。

夏悠扯了下段臨的衣袖,指指凳子,意思是叫他也坐。茶肆裏的都是長凳,但夏悠坐在了長凳的中間,右邊空位不多,段臨如果坐下就到了幾乎挨着的地步。段臨不想坐,但也不想讓夏悠難堪,站在那想借口。

雲洗視線落在夏悠扯着段臨衣袖的手上,臉上沒什麽表情,說:“這裏人太多。不習慣見人的話,換個環境好了。”

雲洗語氣雖然不冷不熱,到底是很厚道地解了圍。段臨忙沖他一笑,雲洗掀起眼皮看段臨一眼,不太愛搭理似的又垂下眼。

“去哪呀?”夏悠開口了。少女聲如黃鹂,問得怯生生的,透出幾分依賴。她接的是雲洗的話,卻是向着段臨問的。

“客棧吧?先落個腳。”段臨看着雲洗,征求雲洗的意見。

雲洗不給他眼神,無所謂地起身。

段臨付過茶錢,雲洗已經往外走了幾步。走得并不遠,快走幾步就能趕上。夏悠站在桌椅旁邊等着段臨。

段臨望望雲洗身影,低聲問夏悠:“你腿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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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悠說:“已經沒事了。”

段臨點點頭,還是顧忌她剛恢複,放慢了速度和夏悠一起走。他們跟在雲洗後面,一直隔着一段距離。雲洗的步速比起平時已經放得很慢,不然按往常,段臨他們早就被甩開了,不會始終不遠不近地綴着。

段臨心中有點無奈,但沒有表現出來,怕夏悠有負擔。段臨落後夏悠一步,低頭看夏悠走動時的步伐,又笑着跟上她,偏頭對夏悠說:“你恢複得不錯。”

段臨再看向前方的時候,發現雲洗不知什麽時候停了下來,正回頭看他們。段臨本以為雲洗在等着自己,但雲洗對上他的視線,不知道在想什麽,忽然又一聲不吭地繼續往前走。

段臨頓了一下。他聽到夏悠說“多虧你幫我找藥”,于是只得把那一瞬間的心煩意亂和不知所措收起來,又挂上輕描淡寫的微笑。

“都是小事。”段臨回答。

所幸沒走兩條街就到了客棧。進門時段臨有些擔心雲洗一不耐煩就直接上樓了,但還好沒有,雲洗在櫃臺前等着他們。

人來人往,都忍不住多看他幾眼,看得雲洗愈發滿身寒氣。段臨在心裏悄悄嘆氣,雲洗一定不知道,他越是負氣,越是顯得眉目昳麗,像一柄出鞘的寶劍,被烈火煅過、冰雪淬過,成了寒芒四射的樣子,叫人見之難以忘懷。

段臨走到他身邊,對夥計溫聲道:“勞駕,開兩間房。”

夏悠詫異地“啊?”了一聲:“你們住一起嗎?”

段臨一愣。之前雲洗是因為縛仙索和他寸步不離,段臨也一直習慣了,根本沒想過其它選擇。但現在縛仙索已去,他還沒問過雲洗的意見。

段臨視線一向雲洗投去,還沒說話,雲洗已經像被惹着了似的,冷聲道:“不住,三間房。”

段臨接過三把鑰匙,雲洗伸手要拿,段臨攥緊了,不讓他拿走,逼他看向自己。雲洗臉上明明白白四個字,你搞什麽。

這次是段臨說:“你等等我。我一會兒就去找你。”

雲洗不吭聲,還是想要鑰匙,段臨就又說:“行不行。”

雲洗短促地嗯了一聲,比起答應更像敷衍。段臨看着他拿完鑰匙頭也不回轉身走了,身後夏悠的表情茫然中混了一絲不忿。

“他脾氣好大呀。”夏悠小小聲地說。

段臨沒接話,轉而道:“別想那麽多。我們也上去,先用藥。”

不到半刻鐘,雲洗的房門被敲響了。

雲洗說“沒鎖”,房門便被推開了,門外果然是段臨。

“挺快的。”雲洗坐在榻上,雙手撐在身後,微微後仰看他,“多久沒見了,不多待會?”

段臨認真道:“她剛剛用了藥,适應藥性要靠她自己,我幫不了她。”

不解釋還好,一解釋雲洗臉色更差:“你怎麽不幹脆守在旁邊?她會更高興。”

“可能會吧。”段臨說,“可是我要來找你啊。”

雲洗啞火了一剎,受不了似的坐直了,讓段臨進來。

“出息了,段臨。鲛人都願意為你出海。”

“什麽跟什麽,”段臨哭笑不得,“不關我事啊。她自己想入世,我遇見她的時候就這樣了。”

雲洗不置可否。段臨察言觀色,知道他想聽什麽,便多說了兩句:“那時候她剛逃出鲛人族,跟着秘法化了人身——不算很成功,身上半是血痕半是鱗片。人已經昏迷了,被海浪沖到了沙灘上,被我遇見了。”

“‘那時’是什麽時候?”

段臨微微沉默,道:“那會我剛從蓬萊出來。”

“……我在蓬萊島的日子你也知道。我循着連钰的囑托出來了,但見到陽光的那一刻,我突然覺得很茫然。”

大海茫茫,遙無邊際。

他所仇恨的,要不死了,要不窮他一生之力,也不能撼動毫厘。而他魂牽夢萦的……早就不要他了。他天賦泯滅,一身病根,修士的路眼看走到了盡頭,凡人的壽數也不見得還有多久。

“我當時……真的是有點不知道該怎麽過下去了。所以撿到她我還挺開心的,找點事做。”段臨自嘲地笑笑,“有點病急亂投醫的意思。”

雲洗說:“你最應該做的,是養好你自己的身體。”

“我都那樣了。”段臨輕微地搖搖頭,沒繼續說,“後面夏悠醒了,也不太能動,走路一瘸一拐。小姑娘,挺可憐的,能幫我就幫幫。再之後……她身體慢慢好起來,我也想開了,有時候幫她找藥從孤島上出來,被紅塵一灌,覺得也還是有很多樂趣。”

多美滿的一段故事,只除了一個問題。雲洗想,那我呢。

她是你行屍走肉時的寄托,那我是什麽?你寧可掏心掏肺地照顧一個陌路人,也不願回頭來看看我嗎?

雲洗半酸不苦地笑了下:“那現在怎麽辦。你想讓她和我們一起嗎。”多巧啊,鲛人也是奇珍異獸。

“我沒有這樣想過。從來沒有。”段臨馬上說,“我讓她來,只是因為從蓬萊取出的草藥需要靠我溫養,寄不了。只是一段時間。”

“你有沒有想過,”雲洗說,“她和你同本同源,不會互相排斥。”

段臨啞然片刻,才有點無助、又有點執拗地說:“可是我只會和你訂不渝。”

雲洗輕輕呼出一口氣。

“不管了。”他輕聲說,像在自言自語,“反正已經是了。”

不死不休,不可能改的。

這邊雲洗與段臨陷入沉默,那邊逍遙宗的宗主內閣裏,也是落針可聞。

逍遙宗宗主朱乾神色沉郁:“他真的是這麽說的?”

傳話的弟子單膝跪地,畢恭畢敬地複述:“是,他說他不會歸附我宗,朱雀骨是稀世之寶,他受之有愧,請宗主好好保存,物盡其用。還說他不考慮煉制溯魂印,請宗主不必再為他張羅。”

不可能。朱乾心裏回蕩着這三個字。沒有溯魂印,他要怎麽應對反噬?堂堂天地靈獸,難道甘心只活凡夫俗子數十年嗎?他分明可以與山河不朽!

難道他發現了?

不,不會。朱乾迅速否定,如果發現了,他不會是這個态度。

“你傳話的時候,段臨什麽反應?”

“朱雀主動避開他了。”

那就是還想瞞着。朱乾又是吃驚,又是不解。暗通款曲就算了,可既然是回絕,那還有什麽可瞞的。在朱乾眼裏,每一分讓步都是精于計算的籌碼,斷沒有諱莫如深的道理。他幾乎要罵那勞什子朱雀蠢了,有什麽值得天地靈獸這般回護?

“你确定段臨還是水靈根,朱雀又自稱和段臨結契了?”

“段臨身上确實仍裹着水汽,而且火元素對他避之不及。”弟子謹慎道,“據屬下觀察,朱雀也的确與人結契了。”

朱乾長長地沉默。

“找人跟着他們。”良久他說,“先別動手,跟得隐蔽點,慢慢觀察,我不信他們能結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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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家,你們太好了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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