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趙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一副‘你又在騙我’的模樣,鄙夷地看着他道:“你以為我是豬嗎?秦王喜歡的是俞晚晴,之前他為了俞晚晴,那副要死要活的模樣,老子可還記得呢!如果他真的喜歡何聽語,會廢了她的王妃之位?”
李辭只是高深莫測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若李殷真愛俞晚晴,而不是何聽語,那在她殺了俞晚晴的時候,就該死了。你若不信,便也罷了。”
李辭這話中包含着許多重的意思,每一重仔細分辨,都十分重要。趙闖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剛剛的懷疑也淡了些,心中一直想着他的話,好奇心越來越重,而且事關老六的仇,他的心便如同貓在撓一樣。
李辭說完,便站在那裏,長身玉立,雙手負在身後,幾縷黑發落在額前,容貌清俊,面容淡雅,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李辭不說話,趙闖也不想理他,但是被心中那貓撓得厲害,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問道:“李辭,你剛剛說得什麽意思?”
李辭眼皮輕輕掀了掀,目光落在了趙闖的身後,指着樹上一個剛剛發紅的果子道:“把那個摘給我。”
趙闖轉頭,那果子生得極低,随手一抓便可以摘到了。趙闖本來想說‘你沒有長手啊,憑什麽老子要給你摘果子?’。但是看着李辭一副清冷的模樣,趙闖想着自己有求于人,便不甘地轉頭,用力地扯了一下那果子,扔給了李辭。李辭接過,便放在手心,就像拿着什麽珍寶一樣,小心翼翼地來回看着,那清冷的臉上也勾出了一抹笑,似乎十分開心。
“喂,你到底說不說?”趙闖不耐煩道。
端王将那果子用手帕裹好,放進了袖子中,然後看着趙闖道:“李殷和俞晚晴是表兄妹,兩人自小相識,感情甚篤,若是沒有何聽語,他們應該早就成親了。四年前,在一次晚宴中,何聽語遇到了李殷,一見傾心。何聽語是何太尉的女兒,何太尉手握兵權,我娶了……”端王頓了一下,繼續道,“而俞晚晴,他的父親,不過正五品官職,李殷與我鬥了那麽多年,豈甘落後,最終還是娶了何聽語。何聽語對李殷一片真心,可惜我那皇兄,一顆心落在俞晚晴身上。俞晚晴性子高傲,豈肯為妾?她不與李殷成親,卻也并不撇清關系,那三人,便這樣過着。俞晚晴也是蠢笨,她從來不曾将何聽語放在眼裏。只是,何聽語又豈是簡單之輩,從秦王府中,只有何聽語一人孕有一子之外,其餘皆無所出便可以看出來。何聽語整頓完王府後院後,目光終于落在了俞晚晴身上。她是一個聰明人,并且不折手段,所以才有了後來那一場大戰,李殷也險些被她所騙。”
趙闖聽完這段恩怨情仇,已經目瞪口呆。後院争鬥向來兇殘,他也深有體會,但是何聽語,那看似柔弱的女子,竟然這般厲害?
“既然如此,秦王對何聽語也定當只有仇恨,何來軟肋之說?”趙闖問道。
“李殷看似蠢笨,其實并非蠢笨之人。”李辭道。
秦王那副模樣看起來便是陰險狡詐,哪裏蠢笨了……趙闖暗暗地想着,卻沒有打斷李辭的話。
“他若心中真有俞晚晴一人,又如何會讓何聽語誕下嫡子?他若真愛俞晚晴,知道何聽語殺了俞晚晴之後,又如何還能讓她活下去?”說到這裏,李辭突然露出一個別有意味的笑,“李殷确實狡猾,我都差點被他騙了,若不是他不舍得殺何聽語,我還以為……”
李辭止住了話頭,又恢複了那副高深莫測的模樣。
趙闖看着李辭:“你為何知道這麽多?”
“我們是對手,所以我自然要知道他的軟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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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闖聽到腳步聲,連忙閉上了嘴,聽着那腳步聲越來越近,他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想法,看着李辭,指着那腳步聲傳來的方向道:“何聽語到這禁地來是因為……”
不知為何,趙闖似乎從李辭的眼中的看出了得意。李辭道:“我叫她來的。求而不得,執念愈重,這腦袋便不好使了。”
昨天晚上,一封信便送到了何聽語的手上,信中言:
密林相會,可得想得之物。
信中還附着一根簪子,那簪子是當年何聽語誕下秦王嫡子之時,秦王從和田尋得的上等和田玉雕成的玉簪。
不過一會兒,那穿着白色衣袍的何氏便走到他們的面前。何氏臉上不施粉黛,面容白皙如玉,手中捧着一個包袱,見了他們而來,瞳孔猛地瑟縮了一下,很快便恢複鎮定。
她臉上露出一個飄忽的笑,聲音輕柔道:“端王,趙公子。”
趙闖沒有看到李辭是怎麽出手的,他只看到端王小小地邁出了一步,下一刻,何聽語便倒在了地上,雙目緊閉,顯然是暈了過去。李辭走了過去,将何聽語手中的包袱撿了起來。
趙闖湊了過去,好奇道:“這是你讓她帶來的?是什麽東西?秦王府的地圖?秦王的布軍圖?”
李辭:“……”
李辭假裝沒有聽到,趙闖便從他手上搶了過去,打開,然後發現是一套白色的長袍,翻來翻去,也沒其他東西了。
那套長袍被李辭拿了過去,李辭的身影突然消失,再出現的時候,已經不是只着裏衣的狼狽模樣。那身白色的長袍十分合身,襯得他寬肩窄腰,身姿挺拔,那白色也襯得他面容如玉,頓時不只從氣質上,連衣着上也帶着儒雅了。
李辭皺着眉看趙闖的衣着,他剛剛趴在地上,身上已經沾了泥土,看起來并不雅觀。
“應該讓她多拿一套的。”
“……現在怎麽辦?”
“先把她帶回茅屋,現在并非逃跑的好時機。”李辭道。
趙闖走上去,想着要怎麽将何聽語弄過去,李辭卻已經走到了他的前面,一只手将何聽語扛到了肩膀上,轉身往那茅屋走去了。
茅屋本來就小,如今添了一個人,便十分窄了。李辭将何聽語放在床上,然後用繩索将她綁住,便拿着自己做的魚竿,走到門口,才發現趙闖坐在何聽語的身邊。
李辭走了回去,拉着趙闖便往外走去。
“何聽語是人質,老子得守着她!”趙闖掙紮着想要回去。
李辭的力氣十分大,絲毫不放松:“存放着糧食的蘭城被圍,李殷急得焦頭爛額,就算他再在意何聽語,等到發現她不見了,也要隔好久了。”
“蘭城被圍?”趙闖瞪着李辭。
李辭深深地看了趙闖一眼,也不掩飾道:“李殷那傻子,等着我将那八座城割讓給他,卻不知衛鎮遠已經将他的老巢圍住了。”
趙闖向來頭腦簡單,看着這兩兄弟鬥智鬥勇,聽着那些所謂的計謀,他都覺得腦殼疼。
茅屋外面二十裏遠處有一處湖泊,那湖泊天然形成,并不大,湖水清澈,可以清晰地看到裏面的游魚。李辭坐在樹蔭下,穩穩地扶着竿,氣定神閑。
趙闖蹲着看了一會兒,便覺得怪異。李辭在這裏釣魚,他為什麽要蹲在這裏?腳上甚至連螞蟻都沒得踩!還不如留在茅屋中看着美人!
趙闖剛想走,一只魚便朝着他扔了過來,趙闖下意識地接住了,又聽李辭道:“将魚用樹葉裝起來,不要死了。死了便不好吃了。”
趙闖這一天一夜,吃的都是野果,打個嗝都冒酸味。這對于愛吃肉的趙闖來說,簡直是天大的折磨。聽李辭一說,手裏的魚頓時變成了噴噴香的魚肉。他連忙摘了一些大些的葉子,将那葉子圍成一個籃子,裝了水,将魚放了進去。然後便趴到湖邊的岩石上,撐着下巴,一雙黑漆漆的眼睛一直盯着那魚竿的末端,嘴裏下意識地吞咽着口水。
專心釣魚的李辭忍不住勾起了唇。陽光溫暖,清風拂面,風光正好。
一個時辰過去,那葉子做成的籃子裏已經裝滿了魚,趙闖将那籃子捧在懷裏,格外的幸福。鑒于昨日烤雞的事情,趙闖決定今天自己親自下廚,而李辭則負責殺魚。
趙闖将那些切成一塊一塊的魚用竹子插上,便認真地烤了起來。他一邊烤一邊流口水,等到烤好了兩塊,便迫不及待地往嘴裏塞着。
李辭從他手裏搶了一塊來,輕嘆了一聲道:“慢點,小心魚刺。”
趙闖嘴巴都變了形,那魚刺确實多,便一口吐了出來,吃得小心了些。這肉也算是烤熟了而已,确實沒什麽味道。但是對于一天沒有沾肉味的趙闖來說,簡直如同人間美味。
李辭将那一塊放在葉子上,将那些魚刺都小心翼翼地挑了出來,等只剩下肉的時候,便将那一塊遞了過去:“吃這個吧,已經沒有刺了。”
趙闖嘴巴大張着,嘴邊都是肉屑,聽了李辭的話,然後看着他手裏捧着的魚肉,喉嚨像被什麽東西掐住了一般,眼珠都快瞪了出來,惡狠狠地瞪着那塊魚肉,片刻後才道:“李辭,你想……對老子做什麽?”
趙闖就像一只炸毛的小獸,仿佛只要他說什麽,他就會跑上來,揍他一頓。李辭頓了一下,淡淡道:“你負責做魚,我負責剔魚刺,有什麽不對的嗎?”
“哦,也對。”趙闖道,然後接過了李辭手中的魚。
李辭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趙闖站起身,拿着那魚便往茅屋走去。
“你去做什麽?”
“何聽語應該醒了吧,她還沒吃東西。”趙闖道。
李辭的笑凝固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