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這次的藝術節主辦方相當大手筆,不僅有世界知名的公司和團體參加,也有很知名的藝人出席。此次藝術節的內容屬于綜合性質,以表現各地藝術風情為主。應酬的事情孔秋很過分的全部丢給了牧野,他則捧着自己的照相機穿梭在各個展區、各個表演地,與來自世界各地的藝術家、攝影師們交流。

孔秋把一張張整理好的照片交給小張,小張彙總之後再發給公司,公司以特刊的形式發布給國內的大衆。孔秋作為國內較有聲望的攝影師受到了媒體的專訪,鏡頭裏,孔秋的脖子上挂着兩臺專業相機,快三個月沒顧得上去剪的頭發在腦後紮了個馬尾,一副工作時常帶的黑框眼鏡,一身鑲有鉚釘的黑色皮衣皮褲,看上去時尚極了。

對着攝像機,孔秋說着自己對這次藝術節的感受。沒有以往的勉強,他很希望鏡頭的那邊有一只貓能看到他。

采訪結束,孔秋腳步匆匆地離開了,小張跟在他身後幫他提着其他的攝影器材。牧野早已不知去向,他們這次出來的另一個目的就是争取與更多的公司達成合作意向,這是牧野的工作。用鏡頭記錄下最美麗的那些瞬間,孔秋會不時地看看表。下午4點了,國內是晚上11點左右,孔秋躲進洗手間撥通國內的電話。

“喂,是孔老師吧。”

“是我,阿姨,不好意思這麽晚給您打電話。”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我們還沒睡呢。布魯,過來,電話。”

“喵嗷嗷嗷!!”

“孔老師,你跟布魯說吧。”

“好,謝謝阿姨。”

等了十幾秒,估摸着電話前只有布魯了,孔秋很是興奮地說:“布魯,我剛才被這邊的媒體采訪了,不知道國內會不會播,我一會兒讓小張跟她媽媽說一聲,這兩天注意一下娛樂新聞,你要看哦。”

“喵嗷喵嗷喵嗷……”

這一聲聲貓叫扯着孔秋的心。坐在馬桶蓋上,孔秋放低聲音:“布魯,我也很想你,每天都很想,藝術節還有十幾天才能結束,你等我。”

“喵……”

深吸口氣,不讓自己的心情影響布魯,孔秋笑道:“想要什麽?我回去給你帶。外國零食好不好?”

“喵嗷嗷……”只要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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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看着給你買。”

“喵喵……”

洗手間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一人走了進來,孔秋沒有理會,繼續躲在小隔間裏用中文說:“布魯,接下來的幾天我都會很忙,可能會誤了給你打電話的時間,你不要生我的氣。”

“喵嗷嗷嗷嗷!!”

嘴角上揚:“一定要每天都打嗎?”

“嗷嗷嗷嗷!!!”

“那……好吧。我定鬧鐘。”

“喵喵。”

“壞小子。”

“喵喵……”

任誰都不會相信孔秋正在和一只貓說話。外面的人慢悠悠地洗着手,聽着孔秋在身後的隔間裏跟誰“打情罵俏”,鏡子裏映出的人藍色的眼睛閃着莫名的光芒,黑色的頭發隐隐透出紫紅的光芒。

“壞小子,我不能再說了,記得看娛樂新聞,我挂了。”

“喵嗷嗷嗷嗷!!”

“壞小子,都二十多分鐘了,我得出去工作了,等我回去。”

“嗷嗷嗷嗷!!”

“壞小子。挂了。”

“喵嗷嗷……”

“壞小子……我,真得挂了。”

“喵……”

安撫了半天,孔秋才得以挂掉電話。今天可以安心睡覺了。坐在馬桶上不分場合地回味了一會兒剛才和布魯的電話,絲毫沒有覺得自己和一只貓的關系是不是太親密得有點不正常了,孔秋順便解決了一下內急,這才走出隔間。果然,他一出洗手間就被人喊走了。一人站在角落看着孔秋離去,藍色的眼睛在場內看了一圈,捕捉到了一人,然後,他朝那人走了過去。

“噢!唐!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你。”

“卡比,你好。”

正在和一家公司的代表交談的牧野下意識地往發聲的方向看去,就見一雙藍色的眼睛正直勾勾、冷冰冰地看着他。牧野的心髒就好像被人大力捏住一樣,驚得他差點窒息。急忙轉過頭避開那人的注視,牧野的心狂跳,他以前得罪過那個人嗎?

“牧總?”

“啊,抱歉。”

牧野往旁邊挪了幾步,往那個方向又瞟了一眼。對方順着他的視線往那邊一看,了然地笑笑:“是唐先生,一個突然出現,背景神秘的危險人物。”

“您認識他?”

牧野在心裏皺眉,他确定自己以前沒有見過那個人,但那人為什麽要那麽看他?

對方往那邊邁出腳步,說:“見過幾次面,過去打個招呼吧,他可是這次藝術節最大的東家。”

“……好。”如果不是工作的需要,牧野會遠遠地躲開。

“Hello,唐先生。”

那人走到那位唐先生跟前伸手示好,對方伸出手:“你好。”幾乎是交握的瞬間,他就放開了手,直接看向跟來的牧野。

“你好,唐先生,這是我的名片,很高興能認識你。”

牧野遞出自己的名片,唐先生接過後看了幾眼,伸手。牧野遲疑了幾秒鐘,不怎麽自願地伸出手,臉上挂着應酬的笑容。相比對方來說有些偏小的手被對方的大手握住了,牧野以為這位唐先生會像剛才那樣馬上放開他的手,哪知對方不僅沒有馬上放開,還握疼了他。

忍下出口的痛呼,牧野第一次失禮地抽出自己幾乎要斷掉的手,背到身後,臉上禮貌的微笑再也挂不住了。

“抱歉。”似乎也發現自己太用力了,唐把牧野的名片塞進自己西裝的內襯口袋裏,對牧野解釋說:“我從小習武,有時候會控制不好自己的力道。”

牧野應付地笑笑:“沒什麽。”

周圍的人都看出了唐先生和牧野之間的不愉快,有人馬上提議:“站了半天了,到休息區喝杯紅酒吧。”

“好。”令衆人吃驚的是第一個開口的是唐先生。他朝休息區的方向伸出左手,對着牧野說:“一起去吧。”

牧野不想去,但轉念一想也許是自己多心了,畢竟對方很高,雖然并不像西方人那種肌肉猛男,但他能感覺到對方包裹在西裝內的身體裏蘊含的力量。手沒那麽痛了,牧野微笑地點點頭。

吃了幾塊三明治果腹,夜幕降臨了很久之後孔秋留小張出席晚上的聚餐,自己帶着相機現行回了酒店。途中,他給牧野打了一個電話,告訴對方他先回去整理資料。回到酒店,叫了餐點服務,孔秋沖去一天的疲憊後就坐在了書桌前。要處理的圖片太多,孔秋還要和直屬的老總通電話,公司打算增開一刊時尚雜志,由孔秋擔任平面總編,就從這次的藝術節開始,所以孔秋要做的工作很多。

打完電話,處理完今天的工作一看表才發現已經晚上12點了,孔秋揉揉僵硬的脖子,爬上床。

“叮咚叮咚。”有人按門鈴,想着可能是牧野回來了,孔秋趕緊爬起來去開門。門外,果然是牧野。

“我還以為你睡了。”

牧野手裏拿着一瓶紅酒,兩只酒杯。

“沒有,剛處理完圖片,你也是剛剛回來?”孔秋關門,走到床上坐下。牧野倒了兩杯酒,遞給孔秋一杯。

略顯疲憊地揉揉太陽穴,牧野說:“我最怕出國,調整時差對我來說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孔秋驚訝不已,抿了口酒問:“你還沒有調整過來?我們都來了五天了。”

牧野苦笑一聲,搖搖頭:“我最長的時候半個多月才調整過來,結果剛适應了新時差我就得回去了,然後又是半個多月。”

孔秋的心裏升起異樣,這次如果不是他來德國的話,牧野會一起來嗎?沉默地喝了口酒,孔秋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麽好。

牧野看着孔秋,自己喝了幾口酒後,開口:“仲尼,我對你的意思……你該有所感覺了吧。我對你說過,我們很相似,我能感覺到你和我一樣,不喜歡女人。”

孔秋的身子一震,擡起頭來,也是苦笑:“那麽明顯嗎?”

牧野低柔地說:“不。只是我善于觀察,而且……我們這樣的人嗅覺很靈敏。”

孔秋垂眸,沉默等于承認。

牧野挑挑眉,兩分鐘後,他面露溫和地說:“看起來仲尼似乎并不是很喜歡。”

“牧野……”孔秋吐出口氣,斟酌話語,“其實……我最近,沒有這種,嗯,心情。”

“因為我不還不夠好嗎?”本來牧野不打算這麽早攤牌的,但今天他被一個人影響了心情,間接地也影響了他的自制力,在異國的夜晚,他忍不住了。

孔秋面露抱歉和不安地說:“牧野,不是你不夠好,你可以說是我見過的最溫和、最體貼的男人了。只是……”想了想,他道:“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我最痛苦的時候嗎?”

牧野點點頭,放下了酒杯。

孔秋自嘲地笑笑。

“我有一位很要好的朋友。”

“我很,喜歡他。”

“但是,他不知道。”

想起那段日子,孔秋的心窩還是忍不住難受,不過也僅僅是有些難受。在這樣的異國夜晚,面對牧野這樣一個溫柔的人,孔秋願意跟他談一些心事。

“他有一位青梅竹馬的女朋友,兩人上大學後分隔兩地。”

“我總是會幻想,幻想他們經不住距離的考驗,幻想有一天自己的暗戀可以得到對方的響應。”

“但事實證明,我不過是自欺欺人。”

“就在公司打電話邀請我來的那一天,他告訴我,他要結婚了。”

“仲尼,對不起。”牧野的臉上是心疼,他起身坐到了孔秋的身邊。

對牧野笑笑,孔秋喝了口酒繼續說:“當時很痛苦,很絕望,我不顧一切地逃了。我做不到面帶微笑地去參加他們的婚禮,也不想在他最重要的婚禮上做出什麽不能挽回的事。我很在乎他,即使他現在已經結婚了,我還是很在乎他。畢竟,我們還有友情。”

“我理解。”牧野按上孔秋的肩膀,“我也有過這樣的經歷,不過已經走出來很久了。”

“我也走出來了。”想到了什麽,孔秋的笑很溫柔,“比我想象中快很多地走出來了。”

“是因為布魯?”

“嗯!”

牧野理解地點點頭:“難怪你會那麽寵布魯。”

孔秋接着說:“我是在他結婚的那一天遇到布魯的。那天我喝了很多酒,想把自己醉死,卻沒想到在我的車子底下發現了受傷的布魯。從那天之後,我的生活完全變了。變得心裏不再只有那個人,而有了一只我需要精心照顧、比任何一只貓都聰明,都能給我帶來歡樂的貓。”

他看向身旁的人:“牧野,謝謝你。我沒有什麽特別好的朋友,唯一的一個結婚了,現在也在不同的城市,我也不能再和以前那樣和他相處,起碼在我完全放開那份感情之前。你是一個很好的人,和你在一起我很舒服。”

牧野的雙眼裏沒有難過,只是淡淡地、面帶着微笑地說:“可是,你對我沒有愛情的感覺。”

“對不起,牧野。”

牧野扭過頭,沉默了片刻後,又扭回來,臉上是放松的笑:“不要說對不起。其實在我來找你之前我就已經想到了這種可能。”

“對不起。”孔秋是真的感到很抱歉。

牧野眨眨眼:“不能做戀人,那可以做朋友嗎?”

“當然!”孔秋舉杯,“為我們的友誼幹杯。”

“好。”

牧野拿過自己的被子,幹杯。

喝了兩杯酒,牧野躺下,看着孔秋說:“如果我晚一點和你表白,你可能接受我嗎?”

看出對方是在開玩笑,孔秋假裝思考了一會兒,點點頭:“有可能。”

牧野懊惱地皺皺眉:“早知道我就晚幾天了。”

“呵呵。”

這一刻,牧野突然發覺自己和孔秋做朋友也許比做情人更合适。他坐起來又給兩人倒了酒,碰杯。

喝得都有點上頭了,牧野起身:“我回去了。明天還有一天要忙的。”

“我送你。”

“不用了。”

把孔秋按回去,牧野腳步有點不穩地往外走:“我要一個人舔傷口,不要送我。”

“牧野,對不起。”

開門,牧野回頭:“如果真的覺得很抱歉,以後就不要當着我的面和布魯親熱了,我會難過的。”

“牧野……”

“呵呵,晚安。”

“晚安。”

門關上了。

靠在牆上,牧野臉上的笑隐去,長長的、長長的吐了幾口氣。說不難受是假的,但沒有預期中的那麽難受。也許一開始他就已經預感到結局會是這樣了吧。

揉揉額頭,牧野在心裏嘆息:好像真的喝得有點多了。下午在休息區就喝了不少。想到那個唐先生,牧野難得地擰了眉,那個人為什麽總是那麽看他?他百分百地可以肯定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那個人,更不可能得罪他了。

搖搖頭,牧野歪歪斜斜地往自己的房間走。走到門口,開門,腳還沒踏進去他就被一人大力推了進去,門在他身後關上了。

牧野走後,孔秋坐在床上發呆。他也沒想到事情這麽容易就解決了。但想到牧野,他還是覺得自己傷害了那人。

“唉……”搓搓臉,孔秋苦笑。牧野很好,真的很好,可是……他對牧野也曾有過心動的時候,可最終,他還是選擇了拒絕。心底有個聲音一直在告訴他,牧野不是他要等的人。眼前浮現出一張貓臉,孔秋哀嚎一聲捂住臉:“我該怎麽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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