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邵循的臉不知不覺比鄭雲靈方才還要紅,還隐隐發熱,她打斷道:“你還說!”

等鄭雲靈好不容易止了笑,邵循才道:“你個小丫頭知道什麽現成不現成,以後這話不許再渾說了。”

“我才不小呢,表姐,你信不信在這事上我知道的比你多多了,哈哈!”

邵循一聽就直覺這話中有話,連忙追問,鄭雲靈與她笑鬧了好一會兒,才偷笑着跟她說:“我那天聽我娘跟房裏的嬷嬷議論說哥哥的年紀也該議婚了,嬷嬷就說……就說‘英國公府裏頭不就有現成的嗎’,你說,她指得這是誰?”

邵循心裏确實有點害羞,但看鄭雲靈壞笑着一個勁兒眨眼,就知道自己表現的越當回事,那這表妹的打趣就沒完了,便一副視若平常的樣子反問道:“你覺得說的是誰?”

鄭雲靈盯了她好半天,都沒從她表情裏讀出喜聞樂見的羞澀,不由得往後一躺攤在了羅漢床上:“哎呀,真沒意思。”

邵循與她并排躺下:“也不知道大哥他們玩的高不高興。”

“騎馬嘛,當然有意思了,但偏不帶上我。”

“你別急。”邵循側過頭來安慰她:“等過一陣子天涼快一點,我就去城郊莊子上查一查收成,順便住一段時間,你到時候就說來找我,想玩什麽都行,咱們也不帶上他們。”

“真的?!”鄭雲靈來了精神,她這一陣子也是憋壞了,騰得一下支起身子:”你可不許哄我。”

邵循笑了:“哪個哄你就變小狗。”

鄭雲靈撲上去摟着邵循:“好姐姐,你真好!”

邵循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

就這樣說了好一會兒話,直到兩人躺着躺着都有些憊懶,便不知不覺頭抵着頭睡熟了。

“表姐?表姐!”

邵循迷迷糊糊的被叫醒,看着眼前的鄭雲靈,帶着些茫然:“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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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雲靈道:“你做噩夢了知道嗎?睡着時咬着牙直打哆嗦呢。”

邵循用帕子按了按額角,直起身來不甚在意:“可能這幾天越來越熱,夜夜都睡不好,夢來夢去都習慣了,反正能記住的很少……只是睡的不踏實是真的。”

她現在看着一切都好,但是方才在夢中掙紮的樣子還是讓鄭雲靈有些擔憂,剛想說什麽,卻聽外間聲音響動,不一會兒就有丫鬟來通報:“大姑娘,表姑娘,舅太太叫你們出去呢。”

原來是公孫氏與鄭氏聊夠了天,準備回去了。

“雲喬他們還不知要到什麽時候,家裏還有一攤子事兒,我這老胳膊老腿的就不等了,讓他自己家去罷。”

公孫氏拉過鄭雲靈,與鄭氏再次告辭。

鄭氏苦留不住,只得起身帶着邵循送二人出門。

一路送到垂花門,公孫氏一邊叫鄭氏不必再送,一邊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問道:“我方才見阿瓊面色紅潤,長得也好,身上竟一點看不出有什麽不足。”

鄭氏微笑道:“這都多少年了,早就養好了,大夫都說她比尋常女孩子還要康健些,不過是她父親哥哥疼她,才格外小心罷了。”

公孫氏點點頭,不知是不是與鄭氏這個小姑子相處久了,臉上的笑都如出一轍:“那再好不過了,樣貌什麽的還是其次,身子康健性子又好,比什麽都重要。”

鄭氏道:“你快別誇了,她被她父親和世子寶貝的太過了,現在還天真爛漫的像個小孩子,一點兒心眼也沒有,我快要愁死了。”

邵循跟鄭雲靈手拉着手告別,站在一起聽公孫氏道:“這樣有什麽不好,咱們這樣的人家,還用她來操心什麽呢?”

鄭雲靈動了動嘴角,上前扶住母親:“娘,時候不早了。”

公孫氏點點頭,臨走時又看向邵循,她亭亭站在站在那裏,姿态優美,脖頸修長潔白,一雙眼睛在眼角處微微向上彎起一點弧度,極其柔媚又極其精致,美的像一幅工筆絕佳的畫冊,在這夏日裏,讓人瞧一眼就覺得有種沁人心脾的妍麗。

确實是個無可比拟的美人,長得有些像她去世的母親,卻又比其母更勝上許多。

她向邵循叮囑:“你外祖母想你想的緊,別忘了時常去看看。”

邵循應是後目送舅母和小表妹離去,接着扶着鄭氏回了正房。

“母親,”她四處一瞧,有些疑惑:“怎麽不見妹妹?”

鄭氏坐好了招呼她一同飲茶:“那丫頭沒有一時能坐得住,可能是跑到哪個院子裏玩去了,咱們不管她。”

接着她想起一件事,從小炕桌上的針線簸籮裏翻出幾個荷包來遞過去:“我閑下來做了幾個小玩意兒,你拿去玩罷。”

邵循忙推辭:“這樣精致的荷包,母親想來廢了不少功夫,不如留給妹妹。”

“給她做什麽,這是專門做給你的。”鄭氏愛憐撫了撫她的臉頰:“你院子裏的針線下人們手藝都好,衣服做的比我舒服,這才只做了幾個荷包,廢不了什麽事,不過當個心意罷了。”

說着挑了一個親手替她挂在腰間,與本來帶着的佩環并排,之後打量了一番:“瞧着還不錯,你喜歡麽?”

邵循看着這着實下了一番功夫的荷包,半晌之後認真的點了點頭。

英國公邵振虞除了世襲的國公爵位外,身上還帶着中軍都督府都督都督佥事的差事,是負責總督天下兵馬的長官之一。

這天晚上他下衙回府,等處理完了繁冗的公務,時間已經不早。

鄭氏晚膳也沒吃,專等丈夫回來,夫妻兩個才一起吃了頓飽飯。

她替邵振虞将衣裳換好,随口問道:“老爺,衙門上的事這麽忙嗎?瞧這都到什麽時候了。”

邵振虞坐在榻上總算松了口氣:“開國以來的大小戰事到如今已經漸漸平息,各軍将領難免懈怠,近幾日遭了些彈劾,陛下那邊頗有不虞,雖到底給了面子沒有聲張,但我們也不能當作不知道,最近加緊操練,該處置的早些辦了,也好能彌補一二。”

“那陛下不是也沒說什麽麽?老爺這樣如臨大敵,也不怕熬壞了身子。”

邵振虞閉上眼睛養神:“真是婦人之見!兩儀殿那位登基十幾快二十年了,如今越發讓人捉摸不透,他君威日深,又等閑不露聲色,若不在他沒動靜的時候自己識趣一些,等真有了什麽動靜就晚了。”

鄭氏嗔道:“我不過是怕你累壞了,凡事有度才好,又不是非要做到滴水不漏才行。”

“這誰不知道,可是聖上從小跟着先帝南征北戰打下了這大周江山,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還沒有馬背高,軍事上的事情遠比我知道的都清楚,要是想要糊弄過去可不容易……不過這裏頭主要也不是中軍的事,文遠伯那邊才是吓得家也不敢回了,我不過是未雨綢缪而已。”

鄭氏這就笑了:“就是說啊,我就不信這滿朝文武還有誰比咱們家更有體面,不說老公爺的面子,宮裏還有娘娘在呢。”

邵振虞從鼻腔裏發出哼聲:“淑妃那邊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這陣子立儲的事已經風波漸起,她跟永寧宮那個正在膠着,陛下也未表明态度,還是不要去添亂了。”

提起淑妃他突然想起了什麽,支起身子睜開眼問道:“阿循最近時常進宮嗎?”

“你問這個做什麽?”鄭氏道:“比之前稍勤了些,不過都是淑妃娘娘傳召的,要說她們姑侄也真是投緣。”

邵振虞低下頭,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桌子,卻聽鄭氏又道:“說起阿循,她今年已經十六歲,也該張羅親事了,我雖看她比看阿瓊還重些,但到底不是親娘,怕她多想反生了隔閡,一直不敢說,你這個親爹怎麽也一句不提?外人見了還以為是我不上心呢。”

這年頭男主外女主內,邵振虞忙外頭的事已經焦頭爛額了,怎麽有空管女兒的婚事,他早就抛到九霄雲外去了,一直以為鄭氏會處理好的,不過現在聽她這一埋冤,覺得好像也有道理。

邵振虞沒接這個話頭:“她進宮時沒出什麽錯吧?三殿下……态度怎麽樣,有沒有厭煩?”

鄭氏一臉納悶的表情:“阿循聰慧,素來比旁人想的多些,能出什麽錯?至于三殿下,你閨女一個生成那般好模樣的小表妹站在跟前兒,換了是老爺你,舍得擺臉色麽?”

邵振虞若有所思,好半天才又問:“舅太太今天來過了?”

鄭氏點點頭:“是啊,待了好半天呢,她那人又愛客套,誇阿瓊誇了一下午,說她這好兒那兒也好,誇的我都替她害臊了,你說她一個什麽也不懂的小丫頭,沒心沒肺的成天傻樂,比她姐姐差遠了,舅太太還總是誇。”

邵振虞“唔”了一聲,含糊道:“阿瓊自有阿瓊的好處。”

兩人半晌無話,邵振虞便因為有事要料理又回了前院書房。

鄭氏看着邵振虞的背影遠去,這才放松身子倚在迎枕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着炕桌上的琉璃屏風。

她身邊的劉嬷嬷掀開簾子從外面進來,嘴上說着:“娘娘那邊真有這個意思?”

鄭氏道:“她當着好幾個宮嫔開這種玩笑……都是是在宮裏十幾年的人了,嘴上的玩笑也一定是有深意的,雖沒說的太明白,但也有那麽幾分影兒了。”

說着她嘴上浮出笑意來:“三皇子人品不錯,又是天潢貴胄,這樣的人物可再是沒得挑,若真成了,我也算對得起那死去的姐姐了。”

劉嬷嬷撇撇嘴:“要我說,大姑娘的命是再好不過了,您對她沒的說,當年為了她小小的一個奶娃兒,要委屈自己嫁進來當續弦,進門就當人家的後娘。現在咱們二姑娘有的東西也必定有她一份,生來就是國公府的嫡長女,世子只有她這一個同母妹妹,又得了淑妃娘娘的眼緣,将來說不定……啧啧,真是好命。”

她越說越覺得不甘心,忍不住試探道:“咱們姑娘比她一點兒也不差,還更讨人喜歡,若是多接觸接觸,娘娘和三殿下會不會……”

鄭氏原本在笑,聽到這話卻繃起了臉,眉頭緊皺道:“這話不許再提!宮裏是什麽地方?那是等閑人能入的嗎?我們家到如今地步,又不缺那更進一步的榮華富貴,更何況幾個皇子的前程如何現在都未可知,當初懷太子尚在,誰能想到是今上繼位?”

劉嬷嬷聽的整個人都愣住了,怔怔的看着自家夫人,好半天沒說出話來。

鄭氏說着就平靜了下來,慢慢道:“宮裏爾虞我詐,阿瓊是我生的,自然知道她在那不見天日的地方應付不來,我這當娘的不求她過的多麽富貴,只求她能開心一輩子就好。”

劉嬷嬷頓了頓,遲疑着說:“……夫人、夫人一片慈母心腸,實在讓人感動。”

她猶豫了一下,問道:“那咱們姑娘該尋個什麽人家好呢?”

鄭氏眯起眼睛,唇角不自覺地彎了起來:“自然門第也不能太差,門當戶對、知根知底的最好……家中人口簡單,長輩能真心喜歡她就更好了。”

劉嬷嬷深吸了一口氣,低下頭:“夫人說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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