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這天早上,林靜準時去了一附院。
一過門口,安保崗亭的大爺伸個頭出來,笑眯眯地打招呼:“林醫生,早啊。”
語氣熟稔得就像什麽都沒發生,她還是外科的林醫生一樣。
不過,終究有什麽不一樣的。
“林醫生,科研會在行政樓!”大爺提醒。
林靜回以微笑,往行政樓走去。
穿過花壇,林靜便看到行政樓門口拉了橫幅,由孫副院長帶頭,身後管理層領導和護士們,捧着花候着了。
一見她出現,孫副院長便微笑着迎了上去,親手送花,大聲說:“林靜醫生,歡迎外調回來。”
林靜還沒來得及回答,一輛客車便在門口停穩,下來十幾個年齡不一的院士。
“歡迎歡迎。”孫副院長拉着林靜上前,一邊寒暄一邊介紹:“這就是我們林靜醫生。”
科學院的院士們誇道:“這麽年輕!真是後生可畏,來日可期啊!”
“醫學界的新星,了不得!”
行政樓附近的角落裏,曹剛雙眼緊緊盯着行政樓門口,表情陰沉。
林靜衣錦還鄉,分光無限,還勾搭上了科學院醫學部,将來前途無量,升職評優不是問題。而他呢?
他在今早交接班時,接到了秦主任傳來的調令。
“小曹啊,最新一批幫扶名單下來了,今天你不用上班了,回去準備一下,明天跟隊下鄉鎮。”
曹剛乍一聽聞,幾乎窒息,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要申辯:“主任……”
可秦主任說完就走了,根本沒有給他反駁的機會。
他怎麽能這樣?!
“哎呀。”偏偏這時候,宋佳璇交班完畢,有意無意地說:“曹醫生,別急啊,有本事都能回來的。你看我們林靜,被調去做法醫了,一篇N刊論文,不就回來了嗎?說到底,醫院就缺不了精尖人才,曹醫生,你可争點氣。”
讓他争氣,就是說現在的他不争氣!
曹剛氣得渾身哆嗦,腦袋一片空白,下意識地去樓下抽煙。可誰知,一抽煙,竟然看到林靜被人簇擁歡迎的畫面。
看着孫副院長對林靜的照顧,曹剛腦子裏忽然冒出個念頭:“不,這不是我沒本事,只是我沒關系而已。”
這麽一想,他心裏就好受多了,于是緊接着這個思路下去了。
“不是林靜本事大,醫術比我高,是她先勾搭了孫副,又去勾/引了楚明淵。是楚明淵出面搞了林副,害了我。對,我是被害的!”
“對對。”他越想越點頭,“就是這樣的。我費盡心機對付林靜,幫林副辦事,幫林家辦了多少事?沒想到林家這麽沒用!害我的人裏林靜數第一,第二個就是林家!要不是他們,我怎麽會被送去下鄉鎮?”
曹剛越想越氣,越覺得不能這麽輕易放過林靜和林家。不知不覺之間,他走到了住院部觀察區。
剛巧,徐穎就在觀察區裏抹眼淚,一看到曹剛,她就跳起來罵道:“曹剛,你怎麽回事的?為什麽治了好幾天,我女兒還是沒醒過來?你到底有沒有用?不行就讓別人來!你這廢物滾一邊去!”
曹剛現在最聽不得的就是“廢物”兩個字,登時冷笑說:“要不是你親手把能治你女兒的人送去當法醫,怎麽會被我這廢物接手?哦,對了,她今天回醫院了,你要不去跪在她面前,求求她?”
這一個多星期來,曹剛在徐穎面前都是畢恭畢敬的。忽然被他冷面相對,徐穎心中的怒氣不禁更勝,罵道:“你胡說什麽?我弄走的人,誰敢找回來?跟我林家作對,不要工作了?”
曹剛故意刺激她:“找回她的不是別人,就是你那寶貝準女婿楚明淵!”
他真是受夠這頤指氣使、把醫護人員當奴才的女人了!
他好不容易豁出去站隊,處處針對林靜,和孫副為難,想在林副面前争取個好印象。要不是為了巴結林副院長,希望早點升職、發論文,他也不會主動攬下治療林曉靜的工作。
沒想到,落得如此下場!說到底還不是林家不争氣!
曹剛心頭越發怨怒,又說:“林太太,我勸你想開點,楚大少心裏裝的明顯是相處了十年的林靜,而不是忽然冒出來的林曉靜。呵……林家的血脈?在楚家面前,林家算什麽?你們花了大心血打壓的林靜,還想着毀人前途,結果呢?人家要回來,還不是楚大少一句話的事情?”
徐穎被他一連串的話給驚呆了,好一會兒才說:“不可能……明淵怎麽會喜歡那個冒牌貨呢?他要給我女兒報恩的!”
“有什麽不可能的?外邊挂着橫幅,林靜現在就在行政樓,我還能大變活人嗎?”曹剛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緩緩地、陰恻恻地做了個總結:“這一切,還得感謝林太太你給她做法醫的機會,否則,她怎麽跟楚明淵朝夕相處,重溫舊夢?我想,林靜很快就要成為楚太太了。”
什麽林靜翻身回醫院,徐穎都不在乎,但是“楚太太”三個字徹底觸動了她的神經。
林靜成了楚太太?那她女兒怎麽辦?她還等着當楚家的丈母娘呢!
曹剛看着徐穎的臉色瞬間陰沉,心裏總算開心了些,揚長離開。
——
行政樓裏,關于獨角獅的研讨會正在進行中。
一頓讨論下來就是一個小時,中途休息十五分鐘,林靜才得以喘息,去了清靜的角落靠在牆上喝咖啡。
“呼……”她喘了口氣,便聽旁邊帶笑的聲音問:“怎麽樣?很累吧?”
林靜轉頭,便要站直了問好:“吳院士。”
“哎,你別緊張,我也是過來避難的。”吳院士暗示地瞥瞥還在讨論的會議桌。她是所有來的院士中最年輕的一個,才36歲,分外好相處的樣子:“抱歉,我是不是打擾你了?”
林靜搖搖頭,這位吳院士為人非常和藹,剛才交流裏她還挺喜歡的。“研讨會不累,我學到了很多東西,所以很開心。”
她說的是實話,她一向非常喜歡這類科研的東西。
吳院士眼中露出一絲贊許,忽然岔開了話題:“聽說,你前段時間被調去玄學局做法醫了?”
林靜的目光驟然銳利,又瞬間消失,玩味地看着她,只是不說話。
這就是默認。吳院士也笑了,又問道:“在你看來,玄學局的法醫事業怎麽樣?”
不怎麽樣。林靜在心裏吐槽,還說玄學局的巡察主管妖怪相關的案子呢,結果連個給妖怪做法醫檢測的人都沒有。發展極其落後,約等于無。
“十年的時間,對研究來說,遠遠不夠。社會在飛速發展,跟不上的學科,很尴尬。”吳院士着,“林靜,你知道嗎?雖然我們這幾個團隊已經研究妖怪很久了,但我們只能從生物角度出發,沒有誰能從玄學、法術的角度,給出清晰的解答。不管在救人還是法醫學上,你都是第一個,我們迫切地需要你一分為二,指導發展。”
“一分為二?”林靜明白了,“吳院士,你來給玄學局當說客的?”
“可以這麽理解。”吳院士坦言,“我朋友的侄女在玄學局做刑偵,她天天跟我們抱怨案子難推進,因為一旦涉及妖怪、法術之類的東西,就束手無策。聽說你去玄學局之後,三天不到就給化驗出了妖獸的血跡,線索清晰。他們現在拿着你的線索往青丘集團去了,要抓幕後兇手呢。不過,我對這次的行動不抱希望。”
“為什麽?”
“因為去了青丘集團,就表示他們懷疑幕後主使和妖怪有關,但他們的技術水平,不足以形成證明。最簡單的,如果需要給妖怪驗血,他們知道怎麽分辨妖怪的血型嗎?不知道,更別說給妖怪做DNA鑒定了。”
吳院士意味深長地笑了,留下一句話,轉身就走:“那可是青丘集團。要我說,那流浪漢和妖獸,死了也白死。”
林靜不覺捏緊了手上的咖啡杯。
她知道吳院士是玄學局找來的外援,希望她繼續幫玄學局做法醫工作,所以故意說話刺激她。但是,惱人的是,吳院士确實戳中了她的軟肋。
她可以無視楚明淵,但是,她不想讓流浪漢和妖獸們白死。
因為她是個醫生,最恨的就是殘害無辜生命。
那倉庫裏的血跡一層疊一層,光是妖獸血跡種類就達30餘種,不知道有多少妖獸被弄死在裏面。還有那個流浪漢,他确實是社會的廢物,但廢物就活該成為別人的試驗品,被人拿來一次又一次被妖獸啃咬死掉嗎?
醫生為了救人和死神搏鬥,殚精竭慮,那些藏在暗處的兇手,卻把生命當兒戲,随随便便就能取走?
他們以為自己算個什麽東西?有什麽資格踐踏別人的性命?!
林靜猛地轉身,去找了孫副院長,問道:“接下來的讨論,必須我在嗎?我能不能請一個小時的假?”
孫副院長先是一愣,随即點頭:“接下來我們要去觀察室觀察患者林曉靜的數據,我想你不方便在,就由參與搶救的護士們解說好了。給你一個半小時的時間,夠了嗎?”
說着他掏出一把鑰匙。
“保安認得我的車牌,早去早回。”
這是無條件支持她……林靜心中不覺感動,對他一點頭,轉身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靜靜是個非常善良的人,醫生天性,在她看來,生命是最珍貴的東西。她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殘害無辜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