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路燈 和表弟是三代以內嗎?

兩個人全程再無交流, 走到水仙橋附近時已經九點多了。

南玉遠遠看到橋頭果然豎起了一盞路燈,大概是剛剛維修過,昏黃的燈光明明滅滅的, 勉強照亮了周圍方園之地。

待兩人走近了些, 南玉竟然看到三個中年男人正拿着竹竿捅燈柱頂端的燈泡。

她簡直無語了, 見過熊孩子, 沒見過這麽大歲數的熊孩子,三個大老爺們吃飽了撐的破壞公物, 還這麽踴躍, 很好玩是嗎?

她腦子一熱就走上前去,沒留意到身後鐘靈焰低低的說了一聲:“等一下。”

南玉站在三個人身後看了一會兒, 見他們大概是太投入了, 誰都沒有注意到自己,只好輕咳一聲, 先主動開了口,“你們在幹嘛?”

三個人怔了怔,然後齊刷刷回過頭來。

頭頂忽明忽暗的路燈把這三個人的面孔照得格外陰森詭異, 打眼一看還挺瘆人的。

南玉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想着反正身後有個臭不要臉的祖師爺, 看樣子打架也吃不了虧,于是壯着膽子說道:“這路燈好好的, 你們為什麽要捅壞?”

三個男人臉色慘白慘白的,目光呆滞地互相看了看,然後又齊齊盯着南玉,誰都不說話。

南玉只好耐心地說:“你們以後別這樣了,路政部門都報警了,派出所還查監控錄像了, 回頭查到是你們幾個幹的多不好啊。”

三個男人依舊不說話,只森森然盯着南玉看。

南玉被他們盯得背上發毛,輕咳一聲緩解了一下語氣,“晚上打打麻将,鬥鬥地主,不比拿竹竿子捅路燈好玩嗎,你們說是不是。”

其中一個男人終于有了反應,哐當扔了竹竿,伸手就要抓南玉。

一股徹骨的寒意撲面而來,南玉打了個哆嗦,反應過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被鐘靈焰護在了身後,男人高大的身軀擋在她面前,隔絕了撲面而來的陣陣陰寒。

她撫了撫狂跳的胸口,從鐘靈焰身後探出半個頭來,看到前面三個壯漢齊刷刷跪在了地上,正哆哆嗦嗦的趴在地上嗚咽。

她一頭黑線的朝三個人說:“唉你們這是幹嘛,我們又不是黑社會的,有話好好說嘛……”

鐘靈焰無語的偏過頭,垂睨了南玉一眼,然後收回目光,視線複又落在面前的三個男人身上,淡淡問道:“會說話嗎?”

嗚咽聲此起彼伏,其中有個壯着膽子點了點頭。

南玉蹲下來和顏悅色地說:“你們快起來吧,以後別這樣了就行,不至于的。”

說着想要伸手去扶其中一個,被鐘靈焰一把拽住了袖子,胳膊動彈不得。

跪在地上的壯漢終于有一個哆哆嗦嗦的開口了,“饒……饒命。”

南玉簡直快崩潰了,一頭黑線的說:“大哥,別開玩笑了,我們有這麽吓人嗎?”

男人點點頭,“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覺得你們好可怕,吓死我了。”

南玉無語的看了眼身旁的鐘靈焰,轉過頭安撫吓壞了的三個壯漢,“他就是瞧着非主流了點,不是小流氓,你們別怕。”

鐘靈焰:“……”

南玉:“你們為什麽要破壞路燈呢?”

剛才說話的壯漢回答道:“因為這個燈太礙事了。”

南玉不解的看了看四周:“礙事?為什麽?這裏原來黑咕隆咚的,有了盞路燈應該方便很多才對啊。”

壯漢鼓起勇氣搖搖頭,“人有人路,鬼有鬼途,這盞燈正好立在陰陽橋上,總把陽氣低的人引到我們那邊,那些人受了驚吓,回頭又找大師作法找我們麻煩,明明就是他們不看路,不關我們的事啊。”

壯漢一句話講完,大着膽子看了一眼蹲在面前的姑娘,還努力裂開嘴,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卻見姑娘怔怔的,跟塊遭了雷劈的木頭一樣。

壯漢尴尬的收回笑容,覺得大概是自己笑得太醜,吓到人家了。

詭異的安靜持續了幾秒鐘後,只聽一聲瘆人的尖叫劃破夜空,南玉像只驚吓過度的貓,炸着毛四爪翻飛一躍而起,恨不得順着電線杆躲到天上去。

臨時充當人形電線杆的祖師爺無語的伸手接住把自己發射升空的女人,無奈的維持着将她打橫抱起的姿勢,整個人僵成了一塊木頭。

南玉胳膊緊緊圈着鐘靈焰直挺挺的脖子,臉埋在他結實的胸膛前,閉着眼睛朝鐘靈焰叫道:“你怎麽不早說?你故意的是不是?”

壯漢還以為南玉問的是自己,連忙唯唯諾諾的為自己辯解,“你……你也沒問啊。”

南玉這才注意到壯漢的聲音一直有點失真的感覺,聽着就跟走了聲的老電影裏發出來的一樣,剛才和他聊了這麽久怎麽就沒發現呢?

她下死勁在鐘靈焰肩頭狠狠掐了一把,疼得鐘靈焰差點沒把她甩手扔出去,砸到三個鬼身上。

他輕輕嘶了一聲,垂下頭無奈地說:“不是讓你習慣見鬼這事嗎?”

南玉飙着淚花朝他吼道:“怎麽習慣,你教我?”

三個壯漢幽怨的交換了一下眼神,感覺自己受到了歧視,一直說話的這個忍不住酸酸的說:“對不住了,長得醜吓到你了。”

聲音拔涼拔涼的,南玉聽了漸漸不好意思起來,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好像傷了三個鬼的自尊。

又過了幾秒鐘,她不好意思的臉都燒起來了,因為她發現自己正攀着鐘靈焰的脖子,跟只貓一樣纏在他懷裏,被男人身上的氣息籠罩着。

她連忙從鐘靈焰懷裏掙紮下來,落地時尴尬的低下頭,把臉上一縷亂發別到耳後。

鐘靈焰懷裏一空,垂頭看到女人微紅的臉,恍然發現她竟然會害羞。

他有點尴尬的收回目光,對地上的三個鬼擺擺手說:“你們走吧。”

三個鬼瑟縮了一下,一直跟南玉說話的那個壯着膽子說:“對……對不起了。”

南玉見他小心翼翼又委委屈屈的,心下當時就過意不去了,這件事其實算不上他們三個的錯,畢竟是人先打擾他們在先。

三個鬼起身唯唯諾諾的告辭離開,南玉壯着膽子叫住了他們。

“那個……剛才抱歉了,我有點反應過度了。”

三個鬼齊齊看向南玉,慘白慘白的臉如果能紅的話,大概此刻已經紅成三個熟透了的蘋果,自從做鬼以來,他們還是第一次聽到活人給他們道歉。

他們紛紛朝南玉擠出用力過猛的笑容,畫面視覺沖擊力太過巨大,南玉不由自主瑟縮了一下,可還是強忍着沒有躲開視線。

為了彌補自己剛才的冒失,南玉故作淡然的跟他們拉起了家常,問一直跟她說話的那個鬼:“你叫什麽名字?”

鬼小心回答:“我叫李義民。”

說完指了指左邊的同伴說:“他叫吳強。”

又指了指右邊的同伴說:“他叫王齊利。”

最後又補充道:“我們是一場連環車禍同時沒的。”

南玉點點頭,又問道:“路燈的事你們準備怎麽辦啊?”

李義民為難的說:“要是……要是你們實在不同意,我們以後就不捅它了。”

南玉有點同情他們,畢竟這盞燈是活人打擾陰魂,沒人家什麽過錯。

她想了想,對李義民說:“我有個朋友是派出所的,等我回去和她商量一下吧,盡量幫你們解決問題。”

三個鬼魂感激的連連點頭,客氣的謝了又謝。

回到破廟,南玉沖了好半天熱水澡才覺得身上瘆人的寒氣少了些,她吹幹頭發,裹着被子給施甜甜打了個電話,把事情原原本本跟施甜甜講了一遍。

施甜甜正在值夜班,聽得目瞪口呆,順手調出水仙橋附近兩個小時前的監控錄像,一邊和南玉聊天一邊看着視頻上詭異的畫面。

只見南玉先是對着電線杆的方向叨叨了一會兒,然後就被高高帥帥的身影擋在了身後,過了一會兒又蹲下來對着空氣叨叨了幾句,接着又詐屍一樣跳了起來,被男人接住抱在了懷裏。

施甜甜嘿嘿笑了起來。

南玉正在跟她商量路燈的問題怎麽解決,被施甜甜嘿嘿嘿的笑聲打斷了。

“你笑什麽?”

南玉一頭霧水的問。

施甜甜:“你和你表弟是三代以內嗎?不是的話可以考慮考慮近水樓臺啊。”

南玉:“……”

施甜甜:“路燈挪個位置應該就沒事了吧。”

南玉:“嗯,不在橋頭就行,可是有什麽理由可以讓路政部門改一下路燈的位置呢?”

施甜甜:“是啊,總不能告訴他們,嘿你們點起一盞燈,照亮黃泉路了。”

南玉差點沒笑噴,兩個人又商量了半天,各自出了一堆馊主意,最後還是施甜甜提出的一個建議聽着比較靠譜些。

施甜甜:“鬼應該都會托夢的吧,要不你跟那三個鬼說一下,讓他們給水仙橋這片的路政部門負責人拖個夢,把事情解釋一下,拜托他們挪一下路燈位置不就行了。”

南玉覺得這個主意還可以,于是拜托施甜甜幫她查一下負責人的姓名地址,她擔心給一個人托夢可能引不起重視,又讓施甜甜查了兩個現場維修人員的姓名住址。

挂了電話,南玉猶豫片刻還是去敲了鐘靈焰的房門。

祖師爺大概也是剛剛沖了個澡,換了一身寬松的休閑服,濕漉漉的發梢還挂着水珠,冷白皮在淡淡月色下有種冰冷禁欲的性感。

“有事嗎?”

他靠着門低頭問南玉,冷淡的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

南玉心跳猛地快了半拍,大概是人類面對美色時的通病吧,盡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對方不是個東西,可臉該紅還是會紅,心該跳還是會跳。

她穩了穩有點雜亂無章的心跳,擡起頭一臉正經的把她和施甜甜商量出的辦法跟鐘靈焰講了一遍,見他沒有提出什麽反對意見便問道:“你能聯系上李義民嗎?”

鐘靈焰淡淡點頭。

南玉便把寫着路政負責人還有兩個維修工人姓名住址的便簽紙遞給了鐘靈焰。

兩個交代完正經事,一個扭臉就走,一個哐當關門,毫不拖泥帶水,很有點相看兩厭的意思。

鐘靈焰回到房間,坐在沙發上盯着便簽紙上幾行隽秀的字跡發了一小會兒呆。

子錢仙迷糊一覺醒來,打着哈欠困兮兮的問道:“老大,你臉紅什麽。”

一個抱枕劈空甩過來,把大兔子砸了個四仰八叉。

嘤嘤嘤……

鐘靈焰指尖騰起一線黑霧,輕描淡寫的在空中畫了個拘鬼令。

沒過兩天,施甜甜給南玉打電話說水仙橋頭那盞路燈被挪到了五十米遠的地方,夜裏的橋頭又恢複了往日的漆黑一片。

南玉剛挂了電話,擡頭就看到破廟紅磚圍牆上浮着一顆圓滾滾的腦袋,吓得心頭一跳,仔細一看是李義民。

南玉在褲子上蹭了蹭手心裏的冷汗,盡量淡定的說:“是你啊。”

李義民腼腆的問:“南老師,我能進來嗎?”

南玉點點頭,“進來吧。”

她頓了頓,又加上一句,“以後不用這麽客氣。”

李義民有點激動,下意識的抻了抻皺巴巴的外套從大門走了進來,手裏還攥着一把在路邊采的小雛菊。

南玉指着李義民手裏的雛菊,有點驚訝的問:“是給我的嗎?”

李義民不好意思的點點頭,“不知道您喜歡什麽,我看這花挺好看的……就是有點寒酸。”

南玉有點想笑,又有點感動,突然就不怎麽怕了。

她連忙接過雛菊,跑到廚房窗外抓出餐桌上的花瓶,當着李義民的面把雛菊放進了花瓶裏。

“真好看,謝謝你啊。”

李義民腼腆的咧嘴笑了笑,恭恭敬敬的說:“南老師,謝謝您和祖師爺,路燈已經挪走了,多虧你們了。”

南玉笑着擺擺手,“別客氣,舉手之勞而已。”

李義民道了謝,不敢打聽鐘靈焰在哪,也不好意思多呆,客客氣氣的告辭離開了。

南玉把他送到門口,最後還客氣的說了一句有空來玩。

差點沒被把李義民感動得迎風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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