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遲來的青春期(一)
第八章:遲來的青春期(一)
“流言可以有多傷人?它讓你苦惱憂愁,它讓你百口莫辯,它讓原本磊落的你走在路上不敢擡頭,它讓先前無錯的你無法坦然的面對他人......不,這些都不是最傷人的,最傷人的是,你被其麻醉,然後無聲無息的,在自己的錯覺中,真的變成了流言中的那個人。”
——司挽溪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司挽溪走在路上總會被人指指點點,毫無道理的有了一種無法挺起腰杆的感覺。
起初她并不知道那樣的行為是因為在談論她——悄聲說着什麽,時不時瞥她兩眼,有的膽子大的還會伸手指她——雖說是大四的人,但她在A大學習生活的時間着實不長,她不覺得自己會有本事引起什麽風波,她只當自己多心,便不再理會。
司挽溪真正了解到事實是因為某次排練。
那天她要去核對畢業信息,又趕上校園網癱瘓,用了好長時間才處理完手頭上的事情,想着藝術團那邊還有排練,司挽溪緊趕慢趕還是遲到了。
司挽溪覺得很抱歉,站在門口調整着由于跑得太快而起伏的呼吸,順便想着該怎麽向大家道歉。
“司挽溪到底有沒有把咱們放在心上啊?遲到了這麽長時間,不知道這是在浪費生命啊?每天不知道幹正經事,花枝招展的勾搭男人。”
她正欲推門進去,卻聽到這樣的話。
不正經?
花枝招展?
勾搭男人?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想起這些天衆人諸多的古怪行為,司挽溪停了下來,想要聽聽後文。
“你小點聲吧,這是藝術團,在這兒說這些你不想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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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說了這是藝術團,又不是青樓,許她司挽溪在這勾搭男人還不許我說公道話了?”
越說越離譜。
司挽溪握着門把的手緊了緊。
“也是,你是不是也看校園網上的那個帖子了?說的好像還挺像那麽回事兒的。”
“什麽叫像那麽回事啊,就是那麽回事!要不然她能去當交換生?要不然她能拿第一?要不然她能空降藝術團當團長?剛開始的時候還裝純情,現在是真的藏不住狐貍尾巴了,每天濃妝豔抹的,真惡心。”
......
司挽溪摸摸自己的臉,的确是着了脂粉的。
說起司挽溪會化妝的原因還要回到一個星期之前。
那天離開排練室,司挽溪回到宿舍悶在被子中,整整一個下午。
她想看到淩然,又不知如何面對淩然,可,還不得不面對淩然。
司挽溪忽然想起那個下午,那個美麗的女人告訴她——
“那麽,戴一副面具吧。”
司挽溪幾乎是連滾帶爬下了床,順帶着呼吸也變得有些急促,她光着腳,狼狽的打開抽屜,緊緊抓住Katrina送給她的“面具”。
淩然,這樣,我就不怕了。
......
抽回思緒,司挽溪忽然覺得有些無力,她想,現在她并不适合進去。
頹然轉身,身後站了一個人。
司挽溪努力向他一笑便欲離開。
“司挽溪,你這副樣子真讓人瞧不起。”
她停下腳步,回頭,繼續微笑:“你什麽時候瞧得起我了呢?”
那人上前兩步,提高聲調:“你是我的對手,自然不能被流言蜚語打敗。”
“你怎麽知道那是流言蜚語?”司挽溪嘆氣,“杜晨,這是個好機會,也許,過不了多久我就會讓賢了。”
杜晨冷哼,道:“我杜晨從來都是靠實力說話的,這種背後使絆子的事情我根本不屑去做。”接着媚眼一瞟,“司挽溪,你最好給我撐住了。”
說罷,抱着雙臂,擡頭挺胸的離開,像只高傲的雄性孔雀。
看來,王璇靜是誤會他了,趙雪然的腿大約不是被杜晨詛咒斷的。
司挽溪苦笑,這個時候,平日裏那些整天喜笑顏開、嘴上抹蜜、溪姐長溪姐短叫着她的人在背地裏“義憤填膺”,而那個選擇相信她的居然是她的對手,雖說司挽溪從未視杜晨為對手,但杜晨顯然不這麽認為。
晃晃悠悠的回到宿舍,宿舍裏的三個妖孽正圍在電腦前,見她回來立馬關掉顯示器。
“挽溪,你回來啦?”
董媛最先反應過來,沖着司挽溪笑,很勉強的笑。
司挽溪假裝沒有看見三人的欲蓋彌彰,走到電腦桌前打開顯示器,坐了下來。
“我總該知道我被寫成了什麽樣子。”
她拖動鼠标,一邊看一邊念着A大論壇上那片極熱的帖子。
“大四某司姓女子,大一時便善于勾搭男老師,從而獲得了難得的交換生資格,從資本主義國家鍍金歸來,‘魅力’更是有增無減,先是靠非常手段拿下某比賽冠軍,繼而又成為某校園團體的骨幹分子。裙下之臣更是無數,據有關人士透露,同系系草對其執念之深已不是一日,但該女子并不承認雙方關系,只是愛美的稱彼此是朋友,讓系草肝腸寸斷,又有校園風雲人物與其深情演繹情歌,配合之默契,讓人不得不對二人關系有所揣度,甚至,還有人爆料,該女子與某大一頗受女生喜歡的學弟也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該女可清純可妖嬈,實乃吾輩學習之榜樣,謹以此文獻于此奇女子,并用以激勵廣大女同胞。”
司挽溪語氣平緩,不帶任何情緒的将帖子念完,卻讓舍內的三人更加毛骨悚然。
“挽溪,你沒事吧?”
過了好長時間,李潇試探着輕問了一句。
司挽溪搖搖頭,繼續木然道:“你們說,他這是誇我呢?還是罵我呢?”
看司挽溪實在是不大對勁,董媛走到她身側,攬住她的肩,說:“挽溪,我們一定找出來這個人給你個說法。”
“是啊,挽溪,我們一定把這個人找出來,他這是造謠,是要負法律責任的!”王璇靜也急忙附和,她覺得司挽溪是她找去藝術團的,或多或少,她都該負些責任。
司挽溪只嘆氣,無力的擺手,站起來,垂下頭:“愛怎麽辦怎麽辦吧,我現在很累,已經沒有力氣在想這些了。”說完,爬上床,拉起被子将自己緊緊包裹住,如果可以,她想選擇再也不要面對這個烏漆漆的世界。
接下來便是好些個不分晝夜狂睡不已的日子,直到某個星期六的中午,司挽溪才被王璇靜軟磨硬泡的揪出被子,說是要去參加藝術團的聚會。
幾乎是被拖下床的,司挽溪步履虛浮,一只腳踩空,大半身子從梯子的空隙裏漏了下去。她猛然生出一身冷汗,繼而才有無邊的痛楚從腳上、腿上、腰上、胳膊上......如當年的烽火戲諸侯一般傳到大腦。可,即便是這樣,司挽溪還是很本能的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挽溪,怎麽樣?”王璇靜顯然被吓呆了,過了好長時間才詢問司挽溪,“要不要去醫務室?”
司挽溪等痛勁過去之後才敢再次呼吸,狠狠吐了一口氣,試着從床梯中爬出來,擡腿時又是一陣劇痛,想來大腿應該有些拉傷。
王璇靜在下面接着她,帶着抱歉:“挽溪,要不今天的聚會別去了?”
“我費這麽大勁爬起來,要是不去那不是白受傷了?”
動作不算利索的叫自己收拾了一番,在王璇靜的攙扶下,司挽溪坐上了去往聚會地點的出租車。
藝術團的衆人自诩是文藝青年,所以選了一處環境不錯的KTV,方便展示個人魅力。
司挽溪到時,包廂內已經坐滿了人,看到門口的司挽溪,原本熱鬧的包廂忽然安靜了下來。
雖說包廂裏很黑,但是視力并不算很好的司挽溪仍然能看清楚每一個人的動作和表情——或驚訝,或嫌惡,或竊竊私語,或呆在當場,或者,幹脆往沙發上一靠,擺出一副看好戲的架勢。
司挽溪覺得身體某處有些涼,人情冷暖,不外如此。
她扶着門把,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司挽溪,到這兒來。”
在司挽溪想要不顧一切的奪門而逃時,包房角落裏的那個熟悉的身影站起身來,他有些懶散的将手揣在兜裏,靠着牆,叫她過去。
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司挽溪什麽都顧不得想,加快腳步,來到淩然身旁。
淩然拉她坐下,司挽溪側頭,看到他微皺的眉。
密閉的空間中仍然充斥着尴尬,氣氛太過壓抑,司挽溪有些喘不上氣。
她低下頭,雙手交錯放在膝蓋上,直直的坐着,莫名其妙的有些緊張,像是個等待審判的犯人。
這時,剛剛将她帶到包房門口後跑去上廁所的王璇靜回來了,她大聲的招呼着衆人:“你們怎麽都不唱了?來來來,給我點一首《三天三夜》。”
勁爆的音樂聲響起,氣氛方才逐漸回溫。
司挽溪如釋重負般的吐氣,接着,她的雙手上覆上了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
她擡頭,淩然正望着她,他眼中的情緒,她看不懂。
忽然,淩然拉起她往門外走去,她沒反應過來,一個踉跄差點摔進淩然懷裏。當時司挽溪就想,壞了,在這樣的風口浪尖,這種事情看在別人眼裏想必又會成為她的若幹豔史的其中之一了吧。
接着司挽溪又是苦笑,算了,白紙上畫一筆會黑的明顯,若是換成了已經被畫的亂七八糟的紙,又有誰還能分得清楚哪道黑是原來的黑,哪道是現在的?
站在門外,淩然仍未松開她的手,司挽溪也不動作,任他拉着。
過了好久,淩然才幽幽開口:“為什麽不解釋?”
司挽溪笑了一聲,仍舊垂着頭:“解釋什麽?或許我本來就是那個樣子的,淩然,你不了解我,從來都不了解我,他們說的都是事實,這就是真正的我。”
她擡起頭,笑的妖嬈,淩然身子一僵,看着她臉上的脂粉,他忽然想立即讓這些東西在她臉上消失。
動作快于思維,在他這麽想的時候,他的身體已經出于本能似的拉着司挽溪來到了女衛生間,他反手将衛生間的門鎖住,不顧司挽溪的掙紮将她按在洗手池邊,打開水龍頭,毫不溫柔的在她臉上擦拭。
淩然的力氣大的吓人,司挽溪拼命掙紮,最後用高跟鞋在他腳上狠狠踩了一腳他才将她松開。
她推開他,沖他大喊:“淩然,你瘋了吧你!”
淩然喘着粗氣看着她,她的頭發有些淩亂,臉上的脂粉已經被沖去大半,仍有一些殘餘的化妝品留在她的臉上,讓她顯得更加狼狽,但,他卻透過這狼狽的面容隐隐看到了那張他熟悉的那張清純的、乍看之下有些像高中生的臉。
他笑了,看在司挽溪眼中,有些意味不明。
“照你的意思,你本來就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司挽溪看着眼前的淩然,頓時生出一些恐懼,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但仍話趕話的說:“是,我本來就是......”
她不知道淩然是如何來到她身前的,只是一眨眼的時間,他便抓住她的脖子,像抓小雞一樣的把她帶到他的面前。他一只手扣着她的頭,一只手環緊她的腰,她死死抵着他胸口的雙手在他有力的雙臂下顯得那樣無力,電光火石之間,他便狠狠的吻了下來。
如肆虐的狂風暴雨一般,司挽溪毫無招架之力,隐約間,她仿佛聽到了牙齒相碰是發出的“咯咯”聲。
接着,淩然很輕易的撬開她的唇齒,席卷着她的口腔,挑動着她過分敏銳的感官。
錯愕之後,司挽溪的腦中忽然閃過了一個很不适宜的美好詞彙——
相濡以沫。
她不是沒有幻想過,也許有一天淩然能夠吻她,但,她想不到,是這樣的情景。
司挽溪抵着他的手緊緊抓住他的衣衫,不是想要反抗,而是不想結束。
直至司挽溪感到嘴裏的血腥,不知是她的還是淩然的。
夢,總是要結束的。
她推開他,依依不舍的,用力推開他。
“淩然,你什麽意思?”
淩然松開她,居高臨下的看着她,胸膛有節奏的起伏着,又笑了:“你不是說自己水性楊花嗎?想必我剛才的行為在你眼中也算不了什麽吧?”
他的嘴唇有些腫,想必她的也好不到哪去,司挽溪擦擦嘴角,滿不在乎的說:“是啊,算不了什麽,更何況,”她笑了笑,“更何況我曾經喜歡過你,淩然,你肯定覺得很開心吧?我承認了,我曾經那麽喜歡你,可惜,我是個朝秦暮楚的人。不過,你的吻技不錯,我全當這是個你送給我的禮物好了。淩然,從此以後,不要再管我的閑事了,我是你的學姐,只是你的學姐。”
司挽溪覺得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一定是瘋了,但木已成舟,覆水難收。
剩下的很長時間,淩然只是望着她,熱烈的望着她。
終于,他眼中的火焰燃盡,司挽溪聽到他低沉溫和的嗓音。
“好。”
結束了,就這麽結束了。
司挽溪心裏一抽,對着鏡子微微整整頭發,然後推門而出,門口聚集了一些人,向她頭來猜疑的目光,而她只是笑着,目視前方,挺胸擡頭的離開。
沒過多久,淩然也推門出來,看着司挽溪的背影,他的心還是忍不住的一緊。
方才她說出的那個提議時,他是多想告訴她:沒門!
但他恍然憶起,在那段她不在的日子裏,他曾對自己說,等到司挽溪回到他身邊,無論她說什麽做什麽,他都不會再提出異議且絕不反抗。
不能食言麽?
淩然苦笑着搖搖頭,擡腳,順着她走的那條路邁出了那頗為艱難的一步。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