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李妃的笑語一出,殿內衆人都有點兒楞。

一時之間淑妃忽然想起李妃的弟弟李修文。她見過這個後生。剛剛二十歲的青年溫文清俊,書卷氣甚濃,看着令人心生好感。而且學問也不錯,皇上也曾誇獎過的。家世更是沒得說。若是和靜君成為一對,倒也算個好夫婿。淑妃不由得有些意動。

其餘幾人大多也想到李修文。娴妃表面上掩嘴微笑,心中卻想這李妃下手真快,眼看舒大将軍立了大功,舒小姐又受寵,立刻就想拉攏舒家了。

婉妃單純覺得這樣挺熱鬧,捂着嘴兒笑道:“李妃姐姐……”

話沒說完就被打斷,靜君忽然掙開李妃的扶持,掩面哭了起來。

“哎……這好端端的怎麽哭了起來呢!”李妃一呆,婉妃倒先反應過來,連忙扶住靜君。這一通大哭把衆人都哭懵了,梁帝詫異地看着淑妃:“愛妃,嘉平這是怎麽了?你快勸勸!”

淑妃也不知靜君怎麽哭起來了,她一向最疼這個侄女兒,心裏頭着急,這就要起身。靜君忽然一手扶着婉妃,一手仍舊以袖遮面,哭得梨花帶雨:“都……都是靜君放浪形骸,自取其辱!”

“靜君還未及笄,娘娘卻問靜君這種問題,可見是靜君舉止輕浮讓娘娘笑話了!”

“父親……父親!倘若知道今天之事,靜君還有什麽顏面活着?”

一邊說一邊哭,聲音斷斷續續的。婉妃快要抱不住她,掙得一身香汗,氣喘籲籲一邊勸,一邊朝殿下喊:“還不過來扶着公主?”

娴妃離得近,想在淑妃面前賣個人情,梁帝面前賣個仁厚,立即斥退想要上來的宮人,自己過去幫婉妃攙着靜君:“公主萬金之軀,別哭壞了,皇上和你姑母要心疼了!傻孩子,李妃娘娘不過喜歡你,給你開個玩笑,你怎麽就當真了?快快擦了眼淚,否則李妃娘娘也沒法自處了!”

李妃僵立不動,臉色鐵青。

淑妃聽了靜君一通哭喊,心頭如被潑了一桶涼水。剛才她只顧着李修文這孩子實在不錯,一時沒有顧慮周全。靜君雖然只說了三句話,卻句句在理,針針見血。梁國重仁孝禮儀,正經人家的女子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長輩們再三考慮才能定下親,除了戲文裏那些私奔情郎不正經的小姐和青樓賣笑的姐兒,外人在未婚女子面前提這話都甚不妥當,合該被打出去的!

淑妃想到這裏,頓時氣得俏臉煞白。梁帝聽到這裏也明白過來了,心裏未免埋怨李妃沒事找事,也覺得靜君有些小題大做了。

咳了一聲道:“好啦好啦,靜兒,李妃無心之失,看在你姑母今日生辰的份兒上……”

淑妃忽然轉身向梁帝跪下:“陛下,妾身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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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帝皺起眉頭,見狀知道恐怕不能輕易完結,他心裏一向憐惜淑妃,也知今日淑妃的侄女兒平白受了委屈,因此雖然不耐煩婦人口舌之争,仍舊盡力溫聲道:“愛妃何罪之有,今日你生辰之喜,還不快快起來?”

淑妃跪着不動,道:“靜君這孩子可憐,母親早逝,妾身的哥哥是個粗人,将靜君送到京城不過是想讓妾身等人看護教導。妾身不好好讓她在家裏恪守女則,卻允許她當衆跳舞,以至讓人看輕了她,連累哥哥的名聲,是妾身的不察不教之錯!還請皇上責罰!”

“淑妃姐姐這是在說妹妹呢,方才讓嘉平公主劍舞的可是妹妹的提議!”李妃僵立半晌,生平從未如此尴尬難堪過,被淑妃指桑罵槐的“請罪”一激,忽然也用帕子掩臉哭了起來:“這是怎麽了?妹妹本是好心一句話,怎麽弄成這樣了?難不成青鸾巴巴過來給姐姐拜壽,其實就是為了給姐姐添堵的?姐姐和嘉平未免太誤會了青鸾,當青鸾是心存歹心的小人了?”她心裏恨極,幾乎咬碎銀牙牙根,表面上卻哭得情深意切。

“妹妹讀的書最多,自然是君子,怎麽今日偏偏忘了君子非禮勿言!”

“你!”

秦大福看看皇上左右為難的神色,不禁翻着眼皮望天。左擁右抱齊人之福,難免也就會夾在一群女人堆裏受氣。他忽然覺得自己子孫根斷也是一件好事呢,至少落得四下裏清淨。

君主“危難”,豈不是表忠心之時?

娴妃、婉妃、良妃等人興奮地像打了雞血,圍着對峙的淑妃、李妃、靜君叽叽喳喳勸慰不休。

“好啦好啦,大家姐妹一場,況且又是淑妃姐姐的生辰,皇上也在這兒吶,不看增面看佛面,各讓一步啊。唉,今日你們倆鬥嘴弄得面紅耳赤,日後擡頭不見低頭見也會不好意思。來來來,靜兒你這孩子最乖,還不快快勸勸兩位娘娘?”

“今日生辰,喜事一樁不宜動氣啊!”

“姐姐,想必李妃妹妹也是好心,不過說笑時沒甚留意,當不得真的!”

靜君哭這一場不過是以退為進,不想和李家有牽扯,現在目的肯定達到了,有了臺階自然順勢往下踩。裝模作樣擦了眼淚,先哄哄淑妃,又端了一杯茶敬給李妃,說了些場面話。

李妃端茶的時候手都發抖。

靜君瞄一眼,不動聲色退後一小步。免得對面這人氣不過把茶潑她臉上。

場面總算弄得和緩一些了,靜君不欲再生事端,趁機退下。退出正殿以後,她甚至都還能感受到到李妃冰冷的目光。

——哼,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既然注定勢不兩立,現在又何懼撕破臉皮呢?總不會比自己嫁給李修文更糟糕。至少他們現在不能利用父親的聲望了。

靜君擦幹淨臉上的淚水,從內殿的側門走到後面的回廊中。淡月之下,花草樹木影子重重綽綽,輕柔的風吹過,帶起陣陣芳香。呼吸夜晚清新的空氣,靜君胸中悶氣也消散了許多。

這時,她忽然聽見一陣清越的笛聲。似乎從西南角遠遠傳來。

那笛聲怎麽說呢?它能令靜君想起遙遠的雲州,廣闊寂寥的莽原。不同于時下流行的柔婉曲調,意境高遠又帶着一絲揮之不去的寂寞。

——杏花疏影裏,吹笛到天明。

靜君怔怔地聽着,直至眼眶有了一抹濕意。

“這是睿親王殿下吹的笛子吧?真好聽哩!咦,公主,你為何又哭了?”

靜君擦擦淚痕,“果然是他。若不是長期駐守雲州的睿親王殿下,宮中又有誰能吹出這番廣闊遼遠的意境呢?”

“公主?”

“我沒事,只是離開雲州很長時間,有些想家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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