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蛋
往後的日子裏，雖然拂芷依舊要在無涯古塔裏接受無邊佛法的熏陶，可她的心裏卻少了煩躁，反而多了一絲期待，期待着每隔幾日元修便會來帶她到佛界的其他地方游玩。因為這樣的心情，拂芷甚至面對着那金燦燦的佛光都覺得它像春日暖融融的日光般可愛。
元修告訴拂芷他雖然拜在了天帝的門下，可是因為他是受朱雀神君祝福而誕生的，因此不同于其他仙人，他并不需要修習其他系的法術。當初他很快便完成了火系法術的歷練，而拂芷的天帝老爹認為他年紀尚輕，欠缺了穩重品性，便讓他到佛界修習佛學，增添佛家心無旁骛、本來無一物的氣度。
拂芷雖然一開始對元修仍有懷疑，可當拂芷的娘親來探望她的時候，拂芷确認了自家老爹座下的徒弟名字叫元修，并且是個受朱雀神君祝福的天生火靈體後，她便對他疑慮全消了。
畢竟元修的實力就擺在這裏，沒幾個人能模仿得來。
元修在佛界結交了不少朋友，衆人都道他雖年輕，心腸卻十分好，有濟世之相。然而拂芷卻知道人無完人，仙也沒有完美的仙，元修也是有自己的脾性喜好的。拂芷在無涯古塔的日子不長，可她對元修的了解卻是一日千裏般地增進，起碼當初的她是這麽認為的。
到後來，當拂芷被批準從古塔中出來、歸返仙界時，她雖然挺起了身板，一臉冷漠地維持了一貫帝姬的氣勢，可心底裏，她卻還是希望元修能陪伴着自己一起歸界。可元修只是給了她笑嘻嘻的一個道別，甚至還囑咐她不要再犯錯被遣到佛界來，仿佛毫不在意拂芷的離開。
拂芷當時面對元修這樣的态度，的确是覺得失落。然而此刻，當自喻”年紀大”的拂芷坐在遠處的枝頭上，臉無表情地看着自己小小的身板往仙界飛去，而元修則站在原地目送時，拂芷才覺得原來曾經的那些小情緒，在歲月面前都不是什麽大事。拂芷輕輕地從枝頭躍下，剛想跟上自己的身影，卻在看見元修的動作時停住了。
只見他從懷裏拿出了一束藕色的頭繩，他看着這頭繩的神情十分溫柔，甚至還泛上了絲絲笑意，仿佛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拂芷眼尖，認出了那是她曾經常用來綁頭發的，只是在她記憶裏，這頭繩是不知不覺地不見了，卻不料是落下了在元修的手中。然而拂芷看見了這一幕，心中卻并沒有起伏，反而她更在意一個問題，這片段既然拂芷不記得，也就是說這裏不是拂芷的記憶，而是元修的？
拂芷站在了樹下，看着元修仔細地把她的頭繩收到懷裏，然後又擡頭看着遠處快已經看不見的身影，才轉頭離開了。
正當拂芷想跟上去的時候，眼前的景象模糊了起來，再清晰起來的時候，拂芷正身在了自己的靈秀宮中，不過當年宮裏仍未有太多的戰利品，顯得十分空曠。看見這環境的時候，拂芷心中一沉，已經知道了自己是到了哪個記憶片段裏面。
“拂芷，怎麽了？”元修的聲音從拂芷的寝宮裏傳來，拂芷一步一步地往那邊走去，果不其然看見了自己正抱膝縮在床上，雙眼通紅。而元修則坐在了床側，一手拍着拂芷的背，溫聲地問。
“君父和母親……為什麽什麽都不說就離開了？”拂芷隔了好一會兒，才細聲地問了一句。元修聽了，輕輕地嘆了一聲氣，伸手把拂芷攬到了懷裏，一邊安撫地拍着她的背一邊說：
“師尊與師母能飛升到上神界是好事。你且當暫時與他們分開一段日子，像當時被關到無涯古塔一般，待你長大了，能飛升了，便又能重聚了。”
拂芷聽了後沒有說話，只輕輕地點了點頭，她眼眶依舊紅着，卻沒有眼淚。
“你會陪我到飛升麽？”隔了一陣，拂芷問。
“嗯。”元修神情微怔，卻還是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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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拂芷，今日起誓，他日無論遇到任何事情，定不會留下元修一人不管。”拂芷往元修懷裏蹭了蹭，話越說越小聲，大概是覺得害羞。而元修大概沒有料到拂芷會在這種時候起了這麽一個誓言，臉上略過了一下訝色，卻很快被溫柔的笑意取代，他摟着拂芷的手緊了緊，他臉上柔情陣陣，低低地在拂芷耳邊說：
“你若是先飛升了，我也肯定是緊跟其後的……”
看到這裏，拂芷仿佛有些不忍再看下去，轉過身抵住了石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對于這一幕記憶，拂芷也是記得清楚的。她的雙親忽然在一夜之間接到了封神貼，甚至沒有給她留下只言片語便跟随神使離開了仙界。
換作是如今的她，或許還能一笑置之，甚至可以将這件事當做是玩笑說說。可當時的拂芷年紀仍少，忽然離開了雙親愛護，又站在了仙界第一帝姬這個高度，疼愛她的叔叔在那段時間也忙着接位的事宜，确實是一下子覺得孤獨無援。
其實哪怕到了現在，在經歷了這麽多事以後，拂芷也還是很感激當初元修陪她度過了那一段日子。
而她也從不後悔曾經說出的那一番誓言。
只是在知道了結局以後看回當初的一切，哪怕像拂芷這般強悍，或多或少也會覺得感傷。當初如此美好的一對人，如今已物是人非。
眼前的景象又稍稍朦胧了起來，拂芷知道這代表這段記憶到了盡頭了。果不其然，只覺眼前一暗，視線再恢複的時候，拂芷正站在了元修的宮殿裏。
暗嘆了一聲，拂芷心中罵道，這六道大劫果然不是什麽好東西，就連記憶也盡挑他人傷心之事。拂芷永遠記得這讓她痛苦過、掙紮過、狼狽過的片段，這一件事甚至是禁忌一般，讓拂芷下意識地去逃避，去模糊當時發生的細節。只可惜弄巧反拙，拂芷沒能逃避成功，每一次刻意地遺忘，卻讓她記得更深刻。
而此時此刻，這個沒有人性的六道大劫居然還要讓她再親眼看一次這一段記憶。拂芷站在原地握緊了拳頭，心中生了想找人打架的念頭。
環顧了一下元修的宮殿，依舊是拂芷記得的模樣，十分簡單，卻因為他需要一個火系靈穴修煉而蒸騰着熱氣。拂芷記得十分清楚，那日她接到了口信，到了這裏等着元修，而他則會從殿外走來，告訴她他接到了飛升的神貼，不日就要離開仙界，不再回來了。
拂芷看着不遠處正好奇地打量着元修宮殿的自覺，然後……拂芷咬了咬牙，她轉過身快步從元修殿中的宮門走出，哪怕依舊看見了元修走進來也絲毫沒有停下腳步。
果然還是不行，無論多少次，每一次想起這一件事，拂芷就會下意識地去逃。
而此刻，拂芷再怎麽逞強都覺得不能親眼再經歷一次這件事。
“拂芷，我有話要對你說……”拂芷還沒走遠，元修的聲音就已經不自覺地鑽進了拂芷耳中。拂芷咬緊牙關加快了步伐，卻發現殿外一丈的地方已經是盡頭了，她不能走得再遠了，這片記憶的領域只有這麽大。
“我剛剛接到了上神界的請神貼，神使會在明日到來，我……”元修的聲音不斷地傳來，拂芷僵硬了背脊，沒有辦法阻止這把聲音。
“為什麽？”只聽見殿內拂芷的聲音微微響起，語氣十分平靜，可問題卻很奇怪。仙人總是要飛升的，并沒有為什麽。
“拂芷，我……仙人們總是要飛升到上神界的。”元修的聲音欲言又止，最後卻還是沒有說出他想說的話。
“我們不是說好了要一起飛升，不會丢下對方的麽？”拂芷的聲音并沒有太大的起伏。而逃避在殿外的拂芷，卻反而慢慢地往回走了。
心中仿佛有一把聲音告訴她，她已經逃避了五萬年了，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既然無論如何都躲不開，那就面對吧。
“拂芷，以你修煉的進度還有福兆加身，必定很快也能飛升的。”元修說話的速度稍微快了起來。
隔了好一會兒，拂芷終于走回到了殿門邊，她緩緩擡目，看見一身火紅色衣服的元修背對着她，而另一個自己，神色十分的冷淡地看着元修。大概也只有拂芷自己知道當時的她，心有多麽的痛。
“我飛升的劫數未知，就連珠玑天鏡也算不出來，這件事你是知道的吧？”同時地，兩位拂芷口中說出了一模一樣的話。只是殿內的拂芷直視元修質問着，而殿門的拂芷卻是低着頭念了一句，說罷，拂芷還自嘲地搖了搖頭。
當初的一言一語，居然都記得這麽清楚啊。
“我知道。”隔了良久，元修承認道。
仙人飛升的劫數可以通過珠玑天鏡驗算推敲出來，只是會消耗仙人大量的修為，因此并不多人使用。拂芷修煉的速度很快，又得了她的叔叔、新任天帝的幫助，所以她多次嘗試推演自己的劫數，卻發現她飛升的劫數連珠玑天鏡都不能窺破。
仙人的劫數本就是十分隐秘、不為外人道的，而拂芷更是出現了劫數未知這種罕有的情況，因此天帝特意囑咐她不能将這個消息告訴任何人。拂芷的确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可此時此刻，她卻有一種直覺，覺得元修是知道這件事的。
但是他在明知道她飛升無望之際，卻依舊破了他自己的劫數，收到了請神貼。
“你的劫數，是什麽？”拂芷扯了扯嘴角，拉出了一個十分難看的笑容，問元修道。她從來沒有追問過他的劫數，因為拂芷覺得沒有這個必要。她一心一意地以為，無論元修的劫數是什麽，是難是易，他們都會一起度過，一起飛升。
“我的劫數，是你對我的情。”再次沉默了良久，元修長長地嘆出一口氣，然後一字一句說得認真。
聽及此，拂芷掩飾得很好的冷漠瞬間崩潰。她雙眼迅速紅了起來，泛上了淚光，臉上卻是笑意，是一早就預料到這個答案的、帶着自嘲的苦笑。
“啊，原來如此。”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兩滴眼淚從拂芷的眼角滴落，無聲地落在殿中上好的石材地面上。
我的劫數，是你對我的情，得之，便失去成神的資格；舍之，從此沒有屬于自我的小愛只有屬于世間的大愛，功至神位。
“我不會去猜，當初你遇見我到後來發生的一切，都是你有計劃地進行的。更不會猜其實你對我的情意都只是逢場作戲。我只當是做了一場夢，如今夢醒了，夢自然也被模糊了。聖逸仙尊，靈秀在此祝賀您能飛升成神，望仙尊能佑澤六道蒼生，從今以後靈秀望與仙尊不再相見。”拂芷低下頭沉默了一瞬，再擡頭時她帝姬的氣派已經被重新拾起起，她笑得從容，哪怕眼眶依舊微紅卻已經沒有淚水了。
陽關道與獨木橋，一刀兩斷，最好以後也不要再見了。
拂芷曾經一直以為自己是驕傲的，無論在何時何地，她都能從容地面對一切事。除了當初她的父母忽然飛升，離她而去，當時的拂芷年紀太小，所以一時軟弱以外，她曾經以為這個六道裏，沒有任何的事情能讓她再次失控。
可大概這也是命運之道，這個世間，總是有相生相克的東西。拂芷也曾經以為她與元修就會這樣在這條無窮無盡的封神道路上相持相伴。只是，人心是如何的複雜，又何況是一位仙人的心呢。
“拂芷，對不起。可是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元修看着他跟前眼神倔強的拂芷，再三猶豫，卻還是把心中的話說了出來。
是的，哪怕聽起來像是在掩飾，哪怕他已經深深地傷了她的心，他卻還是想告訴拂芷，他最真實的心意。無論她信不信，他都想讓她知道。
“沒關系，我不在意了。”拂芷輕輕勾起嘴角，笑得雲淡風輕。最後她的目光已經不帶任何情緒，略過了元修的臉孔，然後她挺直腰背，離開了元修的殿堂。
站在門邊的拂芷看着自己一路離開，臉上的神色未明，說不清是喜是悲。忽然地，卻聽拂芷看着自己的背影說了一句：
“原來，面對就是這種感覺啊。”當初百般禁忌，連想都不敢讓自己想的事情，再看一遍，卻生了這種感覺。像看了別人演了一場戲一般，當初覺得刻骨銘心的痛已經不痛了，當初覺得怒火攻心的火氣也已經平息了。
這叫做放下，拂芷伸手摸了摸胸膛下跳動的心，仿佛有一把聲音這麽告訴她說。
拂芷忽然覺得，哪怕是讓她繼續觀看這段記憶，看見了明日的自己會忍不住去挽留元修，甚至連身份儀态都不顧了，哭着讓他留下，拂芷也覺得沒什麽大不了。反倒她頓悟了，自己活了這麽把年紀，曾經有過這樣算不上轟轟烈烈卻也刻骨銘心的感情，比之月老廟裏的那些男男女女，也算是無憾了。
“你遲早是要放手的，如今她并沒有大哭大鬧，或許根本也真的是不在意，你苦着這張臉又是作甚？”正當拂芷這麽想着的時候，忽然，元修的記憶裏傳來一把聲音。當年拂芷這樣拂袖而去，因此從來不知道自己走了以後元修的反應，而此刻，拂芷本着好奇的心情往殿堂裏看了一眼，卻發現殿裏只有元修一個人，沒有看見他人的存在，而這把聲音，拂芷也沒有記憶，卻不知道是誰在說話。
“我有時候真的恨你。”獨自站在空蕩的大廳的元修忽然低聲說了一句，只是語氣卻沒有多少的恨意，反而帶了濃濃的失落。
“呵呵，恨我麽……”不知從何而來的聲音笑了幾聲，然後漸漸地淡了下去。
拂芷的目光鎖定在元修的背影上，他身材高大挺拔，配着這身火紅色的衣服從來都是威風凜凜、張狂而驕傲的，可是此刻，拂芷卻看出了元修的孤單與無助。
或許當初，他傷心的程度不亞于她。拂芷心裏忽然冒出了一個想法，卻很快被她唾棄了。
而就在此時，殿裏的元修慢慢地轉過了身，拂芷還未來得及收回目光，卻發現元修一轉頭卻直接捕捉到了她。
拂芷心中一凜，按道理說這裏是元修的記憶，任何屬于他記憶裏面的人物都不應該感應到她的存在。
“看夠了，你也該醒來了。”元修看着拂芷的目光清澈，說。
拂芷很清楚這一句話并不是他在這一段記憶裏面說的，他是在對她，這個外來的人說的。
然而拂芷還沒來得及回答，便覺得眼前的景象慢慢地模糊了起來，只是這一次拂芷沒有跳到了另一場記憶裏面，她最後只記得元修那一身火紅色的衣服，然後便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深夜福利！
超級無敵遲更新真的超級無敵不好意思！
被小組作業拖得發飙發瘋發癫，好不容易才擺脫了這個夢魇趕過來補榜單。
待會兒還有一章，分量充足。
趕緊過來圍觀啦~(≧▽≦)/~，浴池我雙更的幾率真是很罕見的！
求留言啊求虎摸求收藏~~需要動力需要加油！
至于拂拂的感情嘛，不用擔心，男主一定是歲栎的。元修童鞋是過去式啦~話說歲栎很快就要出現的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