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11——1

熬到了周三,又是見艾景初的日子。

她去得很早,以至于在醫院門口就遇見了周紋。

她一見到她就想起換醫生的事,“你什麽時候跟艾老師說的,你不是說沒說嗎?結果他都知道了。”

周紋有些心虛地打着馬虎眼:“是吧,可能我記錯了?”

“你們通電話了?誰打的?”周紋饒有興趣地追問。

“我打的。”她本來是打電話說別的事情,哪知道還沒開口,艾景初就誤會了。

“嗨,老板真不積極。”周紋說。“談得還好吧?”沒有爆發什麽的?

“他挺生氣的,沒說兩句就把我電話給挂了。”

周紋有氣無力地□了一句:“Oh,My God!”

他們走到門診大廳,曾鯉問她爬上去還是坐電梯,結果周紋說:“坐電梯啊,我要保持充沛的體力迎接全天的辛勞。不過去裏面吧,這裏好擠。”

于是曾鯉跟着她到了走廊另一頭,才看到還有兩部電梯。

“這是醫生專用的?”曾鯉問。

“手術室用來接送病人的,免得和病患擠在一起。”周紋說。

話音剛落,電梯就從負二樓的停車場上來了,門打開一看,裏面站的是艾景初。沒有披白大褂的艾景初。

大概是最近太熱,所以他将頭發修剪得極短。身上穿着一件簡單的白襯衣,袖子沒有扣而是卷到了手肘的地方,下面黑色的褲子與皮帶将襯衣紮了起來的,還加上黑色的皮鞋,簡單的黑白交替将腿顯得更長。

周紋反應倒是快,“艾老師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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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句就是:“您今天真帥。”

曾鯉估計全院最不怵他的學生就是周紋了吧。

他往後讓了一步,周紋拉着她迅速穿了進去。

“那個病人,就是李曉曉,她媽媽打電話來說他挂了皮筋之後,疼的要命,我就讓他先取了,今天來醫院給您看看。還有……”

周紋仔仔細細抓緊時間跟艾景初彙報着他離開這段時間的情況,她這人平時頑皮,做正事的時候卻格外認真。

艾景初時不時地回答一句又問一句。

見他們倆都在專心說工作,曾鯉的心沉靜了下來。

他站在曾鯉的側後方,所以她一擡眼就看到了不鏽鋼電梯門上艾景初映出來的身影。他眉毛濃濃的,眉骨略高,所以看起來眼睛會深邃些,卻又顯得有些鋒利。當臉上沒什麽表情,又抿着嘴的時候,嘴角會有兩個半顆豌豆大的小肉窩凹進去,如果笑起來唇角便會深深地陷進去,凹得更深,有些慵懶和陽光,也有些孩子氣,很迷人。

她第一次見他笑,是遇見車震的那天晚上。他喝了酒,她奉命代駕。她以為他喝醉了,便偷偷嘀咕他,沒想到他壓根就沒睡着,聽見她的話,便沉沉地笑了。當時他先是眯着眼,随後嘴角的笑意四散漾開。

從那之後,她就不太敢看他的臉。

“是不是?曾鯉?”周紋的話打亂了她的思緒。

“啊?”她完全沒聽見他們說什麽。

“你上回不是說,因為聽見要再拔兩顆牙,你害怕了,所以才偷偷告訴我要換醫生的是吧。”周紋一臉期盼地問她。

只見艾景初也直直地盯着她,而這問題來的太突然她還沒從剛才的情感裏抽離出來,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

幸虧,這時,電梯到了。

本來是第一個叫她進去,但是随後又有個帶着兒子的媽媽說孩子只請了兩節課的假,還等着趕回去上課,馬上要高考不能耽誤。

“這……”周紋為難了。他們沒有權利随意調換就診順序,不然其他病人有意見。

“讓他先吧,我再等會兒,不着急。”曾鯉笑了笑。

沒過多久輪到曾鯉。

“我前幾天牙龈腫,結果這個星期又好了。”曾鯉老實交代。

“哪兒腫的?”

曾鯉張嘴指給周紋看。

“腫了多久?”

“一個多星期,不知道是不是牙套的關系,還是因為我吃東西太上火了。”

“你怎麽沒早說啊?”

“我當時想着反正要來複診了,何必那麽麻煩,誰知道你又打電話來說要推遲一個星期。”

“你找別的牙科看了沒?”

“萬一他們把牙□壞了,好麻煩,忍一忍就好了。”曾鯉答。

周紋白了她一眼,“你以為你是忍者神龜啊。”

過了會兒艾景初也來了,和往常一樣的複診程序。

艾景初和上次一樣沒有提那個電話,也沒有提換醫生,還是一句話沒有對她說。

曾鯉對着治療床上方的那個橘色小燈,一直在糾結要不要問他前幾天在電話裏,他最後那句話是什麽意思,還有就是寧峰得到的消息,也應該告訴他吧。

可是,直到他走開,她也沒糾結個結果出來。

臨走之前,她偷偷地看了看他的背影,幹脆發了個短信。

“上次說的那個大孩子,我們打聽到了。但是暫時還沒有找到你要的那個小朋友。”

發出去後,曾鯉松了口氣,還是短信比較好使。

快到中午時,他回了她一條:“謝謝。”

2、

日子平淡無奇地過了幾天。

到了周六,曾鯉本來在咖啡館幫忙,吳晚霞來電話說她要借她自行車。于是,她趁着大中午沒什麽生意就回家一趟,将自行車給吳晚霞騎過去。

一兩點鐘的烈日實在太曬,她抹了防曬霜還不放心便把帽子防曬袖全套上。

從小區出來過了紅綠燈,便是一個長長的下坡。她捏着剎車,緩緩的滑下去。哪知突然半路殺出個小孩,從路邊停的小轎車的間隙裏突然串了出來想要跑過馬路,一下子便出現在曾鯉前方,事出突然,她心中一驚猛捏剎車。哪知剎得太急,慣性讓車斜偏了一下,她狠狠地摔在地上。

她下巴沒守住,在地上猛地磕了一下。

那孩子見她趴在地上,似乎有些害怕,望了她兩眼,撒腿就跑了。

曾鯉覺得剛才一撞,腦子裏有些冒金星,想将身體撐起來卻覺得有些使不上力。她以前念書的時候不知道從車上摔過多少次,所以自己覺得應該出了擦破點皮,其他沒什麽,就覺得自己跌得這麽難看,又這麽趴着實在有點丢臉。

就在這時,後面響起了一個阿姨的話,“姑娘沒事吧?我沒看清楚是不是有車撞你了?”然後那位阿姨一邊說一邊走到曾鯉面前,準備扶她起來,沒想到看到她正面的時候,臉色一白:“哎呀,這可不好,我給你打120吧?”

曾鯉順着她的目光摸了下自己的下巴和脖子,發現濕漉漉的,放到眼前一看,一手的血,連自己都有些慌了。

那位阿姨是社會安排在路邊收停車費的,急忙叫了個同伴一起将曾鯉攙起來移到路邊人行道上,又摸出自己手機打了個急救電話。

曾鯉看着地上的血跡,自行車旁邊一灘,然後一直延續到自己腳下。她從沒見過自己流過那麽多血,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隐約覺得好像是下巴或者牙齒出了什麽問題,可是她什麽感覺都沒有,也不疼,就是覺得頭昏腦漲的,而整個嘴和舌頭都是麻木了,連話都說不清楚。

阿姨見狀也有些擔憂,直埋怨救護車來的太慢,“幹脆我騎個電瓶車送你去好了?”

曾鯉朝她擺了擺手。

正午的時間,氣溫也高,□循環也快,正是血液最活躍的時候。

她用手捂住下巴,只希望自己的血不要流那麽快。

阿姨也急了說:“姑娘,你有手機嗎,給我下,我先給你家裏人打個電話,不然你一個人去了醫院可怎麽辦啊!”

曾鯉用另一只手掏出來遞給阿姨,白色的手機上馬上就粘上了血跡。

阿姨翻着那手機,又不太會使,好不容易看到通訊錄三個字。

“怎麽往下翻啊?”阿姨問着旁邊的同事。

“我怎麽知道,随便打一個過去不就行了。”那人回答。

于是,阿姨無奈地對着上面的第一個聯系人的號碼,按了幾下終于撥了過去。

“喂——你認識拿這手機的小姑娘嗎?你能不能給她家裏人打個電話,她出車禍了。我們正等救護車呢。”随後,阿姨和對方匆忙交流了幾句,最後留了地址。

而通訊錄上那列在第一位不是別人,正是A字母開頭的艾景初。

幾乎是沒過多久,救護車還沒到,艾景初就趕來了。

他循着血跡看到路邊的曾鯉時,臉色倏然一白,二話不說就将她抱上車。

他開得極快,前面綠燈快要結束,閃了閃換成黃燈,但是他依舊踩着油門沖了過去。

她不知道那個阿姨怎麽恰好打的他的號碼,她的腦子也比剛才清醒了些,看到他闖紅燈,想要提醒他。

“你……”她動了動嘴,好不容易擠了一個字出來。

“我知道怎麽做,你別擔心。”他說,“你閉上眼睛,休息下,別說話,別亂動,不要看旁邊的鏡子。”

曾鯉聽話地阖上眼睛。

這時,一輛救護車過來,艾景初從反光鏡裏看了一眼,沒有管它。

車內一直在響着滴滴滴滴的報警聲,他和她都沒來得及系安全帶,所以響了很久。

艾景初給葛伊打電話:“你在醫院沒?”

“在啊。”

“你叫人準備下你們科的手術室。”

“怎麽了?”

“這裏有個病人,下颚磕破了,要縫合一下。”

“傷到骨頭和關節了嗎?”

“我不知道。”他說。

待艾景初挂了電話,葛伊看着手機有些發愣,她認識艾景初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聽見艾景初說這幾個字“我不知道”。和工作有關的事情,他什麽時候會不知道。一般情況下颌的全皮膚破裂本來不是多嚴重的事情,記得以前念書時,她見到過一個病患,是從樓梯摔下來,直接全下颌骨粉碎性骨折,基本要整個下半截臉型重塑,當時艾景初只說一句:“沒有問題”。

艾景初和葛伊通完話,又看了看曾鯉。

她的下巴因為撞擊最尖的地方橫向崩開了一道兩厘米的傷口。這和額角一樣是臉上最容易裂開的部位,而且傷口很深,裏面的骨頭都剝露了出來,所以他才叫她不要看鏡子。

雖說傷口的血已經凝固了,但是一雙手還有脖子上、胸前的衣服上全是血跡。她很聽話地閉着眼,忍着不适沒有動,顯得安靜得過分。

艾景初突然覺得有些慌,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情況,卻仍舊按捺不住內心的不安,不禁喊了一聲:“曾鯉。”

“嗯?”她從嗓子裏哼了一下應着。

聽見她的聲音,他的心緒稍微穩了些。

過了一條街他又叫了一聲:“曾鯉。”

她這回沒有應聲,睜開眼睛,狐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叫了她兩次要說什麽。

“你閉上眼睛休息,但是不要睡覺,我叫你,你應我一下就行了。”他說。

“嗯。”

作者有話要說: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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