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說好的雙更·第一更

學霸的世界真不是學渣能理解的。

清景看着兩人說話就跟聽天書似的,可又不知為什麽就離不開那個房間,只能在房裏團團亂飄,聽那兩人讨論怎麽出題、怎麽考核,聽得他眼冒金星。他只能把這個歸咎于自己只見過這房間,所以夢裏只能有這麽個情形,再遠點的做夢就編不出來了。

轉了好半天,他實在是沒辦法了,索性回到桌邊看那套《五百題》。上面的題目都是帶着答案的,但好多字他都不認得,看起來內容也不通順,比不了在萬仙盟時沈老師弄來的大道入門系列。

他有點幽怨地看着沈老師,盼着他能回頭看自己一眼,給他講講這寫的都是什麽東西。

可是夢裏的事并不随着他的心意動,沈老師根本不往他這兒看,光顧着跟那個“應清光”讨論怎麽考核倒黴的後輩弟子們。清景想走也走不了,理也沒人理,無聊到開始連猜帶讀地看那套基礎知識,讀了好半天還沒讀完一道“聚靈陣的邊際效率遞減規律”。

他煩得正想掀桌,應清光忽然停了筆,在卷軸上一拂,卷子上的內容“唰”地一下變成了容易看懂的文體。清景頓時頭皮發麻,張口結舌地望着他:“你……你看得到我?”

沈老師的聲音也同時響起,蓋住了他的聲音:“怎麽改成這樣了?你真要把這麽淺薄的注解拿出去,這不是打自己的臉嗎?”

應清光的目光從清景身上掃過,似乎看到了他,又似乎只是正常地轉轉眼,後頭也沒有任何別的表示,就把手裏的卷軸攤在那兒,随口答道:“我剛剛才想到,這些都是修行中最基礎的東西,寫得太繁難了,初學者也懶得看;或者看了,有看不懂的地方,很可能就理解出岔子了。索性用最簡單的文字寫了,也讓他們弄明白些。九郎你也幫我看看,這麽改着夠不夠簡煉。”

“這麽說,這套卷子倒是很适合給那些才開靈智的小妖打基礎。”沈屏山重新把卷子拿到手裏,清景被冰涼的襯紙劃過身子,驀地瑟縮了一下,噘着嘴不高興地瞥了他一眼。

沈屏山重新看了一遍這些題目,應清光随口解釋,清景就在旁邊邊聽邊記,折騰了一下午,不知耗死多少腦細胞,竟還真把這五百多道題給記住了。

學習的确是件苦差事,可是想到自己居然學了這種考核制度開山祖師出的題,小蛇精又有種莫名的自豪感。随着應清光把長卷卷起,他長長嘆了口氣,彎了彎眼睛,心裏說不出的暢快。

夢境卻這裏忽然碎裂,大片靜默的黑色空間忽然吞噬了他,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的房間便換作了另外一副天地。雖然還在水晶宮裏,看房間的布局卻有些陌生,而且滿滿一屋子都是人。

每個客人面前一條古裝劇裏那種長條食案,上面擺滿了大盤小盤的黑色食具,應當是在開宴會。桌案上的食物都排出花兒來了,不是魚就是肉,雖然清景聞不到味道,但看那模樣也能想象出來,肯定都特別好吃。

應清光獨自坐最上首,沈老師就坐在他右手第一個,其他人也是衣着随性,長相都有種妖異的魅力感——簡言之就是都像妖怪,沒一個正常人。大廳裏都是穿着薄透紗裙的美女穿梭出入,端菜斟酒,還有樂隊在屏風後奏樂彈琴,腐敗到了極點。

唉,大家都是清字輩的,人家有這麽大的宮殿,還能請人吃這麽好的東西;他卻窮得跟一汪泉水似的,到現在還沒請沈老師進過一回九萬八的包廂。

最可怕的是,他吃飯的時候居然還在讨論學習!讨論的什麽他雖然聽不懂,可是偶爾露出點什麽丹什麽道之類是人能聽懂的字眼兒,還是足夠讓他心驚肉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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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沈老師就是年輕時學習太多了,後來才成了天天在屋裏打游戲、養寵物的宅男?因為自己學傷了,或者教學生都教得快吐了,所以從前養蛇的時候連小學課本都沒給他弄一套來自學?

看看這群有學問的妖修的日子,清景才驀然發覺,原來能當文盲也是一種幸福呢。

他同情地趴在沈老師肩上,手虛按到他頭上做出撫摸的姿勢來。不知是不是他太敏感,總覺得應清光掃來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只是來不及确定,他就又看別人去了。

清景正努力活動着,試驗應清光能不能看到他,門外忽聞一聲通傳:“太初王世子到。”

聽到“太初王世子”五字,沈屏山的臉色不明顯地冷了冷。相較別人的熱誠,他對上這位世子,就全然是一派矜持清傲的态度,見面也不過是點點頭,稱一聲“世子”。

應清光這個做主人的倒是熱情,撂下酒盞,起身招呼道:“我聽說世子随太初殿下去朱墟小世界尋當年丹皇留下的道統,這麽快就回來了?我還當你這一去少說也要十年八載,當初你塞給我那道窮舉宇宙的辯題連看都沒看呢。”

太初世子爽朗地笑了笑:“應兄這是嫌棄我來早了?你身邊珠玉琳琅,和道友們自然有說不完的話,我舉出這些小道你哪兒還能放在心上啊。”

應清光下來迎了他兩步,命人引他到沈并山對面的位子上,叫其他人往下順次就座。世子握着應清光的手臂往裏走,表現得比沈老師都熟絡親厚,清景看着他們倆寒暄說笑,心裏卻一片森寒。

這個人的臉!還有那個聲音、說話時那個語氣……那明明就是他常常夢見的,在牢裏見到的那個人!

看到這人的一刻,清景腦中忽有一道靈光閃過,将過去那些夢境串在一起,讓他明白了應清光真正的身份——他就是那些骊珠碎片的主人!就是那個蹲監獄的倒黴蛋!

蛇精急得身子都要散了,連忙沖上去拉住應清光,拼命喊着:“你別信他,他後來把你關監獄了,還嚴刑拷打你呢!他不是好人!”

他的手一次次從對方身上穿透;一次次地看到他往前走一步,自己的雙手就從他身上滑脫出來,只能抓住一片虛空。他完全忘了這裏只是夢幻之境,自己是和他們毫無關系的人,反倒比夢到自己蹲在大牢裏那幾次更有代入感,拼命呼喊着,想讓應清光聽到他的話,別相信那個什麽世子。

可他偏偏又沒有真的身體,說的話也沒人聽見,只能看着那個太初世子裝出一副好人樣兒,拉着應清光問道:“大郎近日又有什麽成果出來?我這一去也有兩三年,我可不信你能空耗日子。”

應清光便叫人拿來了那套《修真基礎知識五百題》——現在已經伸展到了五百五十題,拿給太初世子:“不過是些基礎不過的東西,比不了世子在外面做大事。”

世子略掃了一眼,搖頭笑道:“這些還真是基礎,你不會是拿太學裏的東西來哄我吧?以清光的修為,何必把工夫浪費在這種東西上。”

他頗有點不以為然的樣子,應清光卻含笑解釋道:“世子知道我是應龍之體,天生就有大乘期的修為,所以這些基礎的東西不學也懂。可是我忍不住會想,如果我不是應龍呢?如果我對修行一無所知,要從最基礎的東西學起呢?”

他的目光似乎不經意地往下掃了掃,清景還在怨他分不清好歹人,把那個世子當朋友,懶得看他。沈屏山卻猛然撂下金爵站了起來,火熱的身體穿透了清景的身子,含着薄怒說道:“胡說什麽!你天生就是應龍,怎麽可能不是?到了我們這個身份修為更該謹言慎行,須知出口有願……”

應清光擡起眼看着他,含笑搖頭:“随口一說而已,這麽認真做什麽?別讓世子笑話你。”

清景正為那個讨厭的世子着了半天急,又被沈老師穿體而過,熱熱地燒得心裏更難受,趴都趴不下去了,索性起來到應清光面前惡狠狠地罵道:“他根本不是好人,你還對他這麽好,你傻啊!”

可他再生氣也沒用,應清光還是會對那個世子溫和地笑,還是會和他探讨一些修行上的問題,卻根本看不見清景,更聽不見他提醒。

因為這只是一場夢,夢裏的人在他還未出生前便已經死去了。

眼前的場景訇然破碎,又轉換到了另一副畫面。那裏不是他們所在的水晶宮,而是一片燃燒着的火海。地面是刺目的慘白,根本沒有火焰,到處都是明亮到刺目的白光,溫度高得一下子就能将人燒壞。

盡管清景是在做夢,可這不可接觸的極熱也讓他難受得厲害,只好拼命往上飄去。周圍天空都是純黑的,天幕上鑲着大大小小的星鬥,除卻這黑白二色的天地,沒有任何聲音、物體存在,只有兩個人孤立于天宇間,其中一個是化作三足金烏的沈老師,另一個……

另一個披着各色鳥羽織成的長袍,一層層長長短短的毛披下來,變換一個角度就是一片不同的光色,簡直誇張得讓人沒眼看。

清景剛剛還因為他和那個世子的事生了一肚子氣,現在還沒調适過心情來,一見他就氣得扭過頭不樂意看,索性飄到沈老師身後,一頭紮進了他背部油光水滑的金色羽毛裏。

不過頭紮進去之後,他才發現自己竟然能透過沈老師的身體看到周圍的一切,而且眼前最顯眼的還是應清光。

他一晃肩抖掉了鳥毛披風,身上散發出一團清光,從沈老師身邊飛向了火海。光芒中的那具身體迅速拉開,化作了一條長得看不到盡頭的黑色巨龍,光是身子的寬度便和他在興瀾小世界看到的太空母艦差不多。而那巨大的龍軀中央赫然生着一對巨翼,雙翅上覆着層橢圓形的鱗片,遠看似飛羽,近看卻反射着冰冷的星光,粲然華美。

應龍雙翼一揮,那片白茫茫的火焰外殼忽地就龜裂開來,一條條黑色裂隙深深嵌入吹起的白色光焰裏。上方的巨型金烏張張嘴,就把削下去的一層火焰吸入腹中。

清景連忙飛到沈老師背上坐着,虛扶着他頭頂的呆毛,遠遠看着那頭龍和燃燒的恒星較勁。

兩人一削一吸地配合,這顆灼熱的星球竟不見變小,反而越來越膨脹得厲害,火焰也由白轉紅,竟在這短短時間裏迅速老化,變成了顆紅巨星。

虛空中還有星球般龐大的天魔游走,企圖捕殺他們,卻都被沈老師或燒或啄地弄死。應清光卻不管外界,只專注地揮翅扇着星球表面的火焰,偶爾張口吸食些無形的氣體。

耗了不知多少時候,那顆巨大的星球猛然坍縮,化作一顆不那麽刺眼的白色星球。然而就在此時,異變陡生,盤繞在星球外的黑色巨龍身子一歪,就被那顆星球吸了過去,寶石般明亮的黑色身體就要觸到純白明亮的火焰上了!

清景這下子顧不上別扭了,連忙抓着沈屏山的羽毛叫道:“沈老師!快救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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