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礙事的通通幹掉

莉莉絲第一次知道身體痛到麻木後,還是能感到心碎帶來的二次傷害。

在失去花筏生命信號的一瞬間，她覺得撐着自己沒有倒下的力量突然消失了，她感覺自己就像一只布滿裂痕的玻璃杯,終于達到分崩離析的臨界點,一下子支離破碎。

真是傻子,直到現在，莉莉絲才切身體會到自己真正需要的不是沒有房貸的房子，也不是衣食無憂的生活,而是她從來沒有也描繪不出具體形狀的家和關心她的家人。

她并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麽強大，她原來也害怕孤獨,也希望自己有個家。所以她最後才沒有獨善其身，才不忍心丢下店裏的女人們，才會在失去她們後變得失控。

那是因為這些店裏女人對待她的時候,讓她好像漸漸知道真正有個家是什麽樣子，即使吃着最廉價的食物，住着廢棄飛船改造的房子,過着不知道明天是否還能不能順利活着的日子,但就是非常開心。

這就是她真正想要的東西，她短暫的擁有過,但是卻因為自己的軟弱失去了。

羅蘭沒有出聲,也沒有上前,眼前的女孩像是受傷後正處于絕望的幼獸,她只能自己熬過去,外人的幫助或者憐憫都不是良藥。

成年人的崩潰就在一瞬間，如何重新振作莉莉絲不知道,但她知道要為花筏她們報仇，憑什麽她的人死了,那些殺了她們的人還活的好好的，沒有這樣的道理。

于是羅蘭看到痛苦的幾乎蜷縮起來的少女，顫抖着，硬生生的放開環抱身體的雙臂，慢慢側身，扶着閃着紅燈修複艙一點一點重新站起來。

女孩的眼睛徹底失去了光芒，像晴朗的天空被烏雲遮蔽，但是她卻極快的站了起來，哪怕只是強撐着，她也用最快的速度自己爬了起來。

羅蘭沒有想到，他會在短短的時間中，親眼見到因為傷痛支離破碎的靈魂和哪怕傷痕累累依然堅強前行的靈魂。

而這兩種靈魂屬于同一個人。

現在的莉莉絲根本不關心剛剛離開的男人為何去而複返，但卻并不讨厭看見自己狼狽樣子的是她發了好幾次好人卡的男人，“羅蘭指揮官，我的朋友死了，你說我送那些傷害了她的人也去死，她們會不會開心一點。”

雖然羅蘭知道死人不會有任何情緒，但是注視着在少女孤寂的眼神，他說了人生中的第一個謊，“會高興的。”就讓這個一天內失去太多女孩獲得些許慰藉也好。

“好，那就讓我的姐姐們開開心心的走。”莉莉絲站直身體，已經沒有淚水的雙眸注視着前方，“羅蘭指揮官，祈願組織的人一個不留，礙事的通通幹掉。”

另一邊，華倫将無功而返的追光送出來，準備将其送到他來時乘坐的艦船上，豈料追光并未打算離開。

華倫忍不住問，“你不走嗎？”

“嗯，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克勞德博士馬上就到了，我回去了還得再過來，麻煩，就不折騰了。”追光聳聳肩，顯得十分閑适自在，絲毫不擔心因為沒有完成工作而被克勞德處罰。

華倫并沒有收到克勞德博士也會來這裏的消息。

他看見追光手上還拎着那個剛剛拿進去的銀色小箱子，知道裏面的試劑并未被使用，否則這種一次性的冷藏藥劑箱子用過後就會被回收，是不用特意再拎在手上的。

“莉莉絲公主沒有使用你帶來的藥劑嗎?”華倫問。

追光聞言，随意的晃了晃手裏的銀色小箱子，“是啊，公主殿下好像很生氣，拒絕注射我帶來的藥劑。”

華倫雖然沒有進入醫療艦裏面，但是卻從同僚米歇爾那裏知道公主現在的健康狀況并不是很好，“那你沒有勸公主使用藥劑嗎？公主現在的身體情況并不樂觀。”

追光有些意外身邊的這個年輕軍官對莉莉絲公主特別的關心，突然有了與之交談的興趣“嗯，悄悄跟你說哈，莉莉絲公主其實很讨厭克勞德博士，之前還裝的很好，現在我看公主是完全不想裝了，所以為了不惹公主生氣，我也就沒有勉強。”

追光笑嘻嘻的解釋，絲毫沒有顧忌，他為了迅速拉近與華倫的關系，方便搞清楚華倫為什麽這麽關心莉莉絲公主，他還特意将華倫拉到一處說話沒有其他人聽到的角落，繼續爆料：“俏俏跟你說哈，克勞德博士是莉莉絲公主第二讨厭的人，公主第一讨厭的人等有機會我再告訴你，所以說這個針劑我就是磨破嘴皮子勸，莉莉絲公主也不會用的。”

華倫被比自己矮一頭的追光摟着肩膀，看着眼前這個與剛剛來的時候判若兩人的少年，稍稍有些不自在，他敏感的發現就在追光見完公主之後，他就變了。

華倫找不到準确的詞來形容這種氣質的變化，但可以肯定的是，現在這個叫追光的少年很亢奮，就像是期待已久的事終于發生了一樣。

最開始見面的時候，這個少年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個溫和無害的學生，沒有攻擊性，很容易讓人産生好感，但是在他見過公主殿下之後，整個人的氣質就發生了激烈的變化。

好像最開始表現出來的溫和無害只是他示人的一張面具，而現在這種狀态才是他本人真正的樣子。

華倫是一個非常優秀的軍人，他思維敏捷，從追光拉着他要說悄悄話開始，就意識到對方是想故意表現的親近，借機套話。

經過專業訓練的軍人很熟悉這一套套取情報的方式。

華倫故意配合，等着少年抛出誘餌，只是慢慢的，他發現少年興奮的不太正常，找一個人傾訴自己喜悅的沖動竟然壓倒他想找自己套話的初衷。

華倫猜的不錯，追光确實在興奮，因為他等這一天可等太久了。

當初，他和姐姐伊萊娜被帝國公主莉莉絲特赦，從在深淵監獄見到莉莉絲的第一面起，他就知道他和她是同類。

可惜克勞德那個一心癡迷科學研究，神經遲鈍的人還以為莉莉絲是聽從了他的吩咐，因為他實驗需要，才特意把他和姐姐伊萊娜帶出深淵監獄。

離開深淵監獄後，他一直在克勞德手下工作，接觸莉莉絲的機會非常多，他發現這位帝國公主一直在僞裝，從來不在任何人面前表現出自己真正的一面，完全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溫順的不得了。

然而今天在他看到公主殿下的第一眼起，透過那雙燃燒着熊熊怒火的美麗眼眸，他就知道這位公主終于不打算繼續裝下去了。

一想到她是跟自己一樣的同類，就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這位裝了16年窩囊廢的公主到底可以幹出多麽瘋狂的事。

真是想想就按捺不住的興奮。

追光一人自得其樂，并沒有發現身邊華倫諱莫如深的目光。而當追光想起來自己現正打算做的事，華倫神色早已恢複成有些吃驚的樣子，等着他再爆更多的料。

很久以後，追光才發現自己當初是多麽輕敵，才會把羅蘭的心腹愛将當成傻子，最後被騙的反倒是自己。

為了順利套到華倫的話，追光接下來挑挑揀揀，特意撿了一些無足輕重的小事跟華倫說，等到覺得差不多了，想問華倫為什麽這麽關心莉莉絲公主，卻見一直認真聽他說話的華倫突然直起身子，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智腦，扔下一句“有任務了”，就疾步離開，完全不給他發問的機會。

追光默了，原來他才是那個被套話的傻子。

華倫判斷追光不會再提供什麽有價值的情報後，直接以有任務為借口順利脫身，緊接着就來到第三艦隊的旗艦上，準備向羅蘭指揮官彙報他剛剛獲得的情報。

從莉莉絲所在的醫療艦離開後，羅蘭在返回旗艦的穿梭艇上就将拟好的作戰計劃發送給各艦隊，華倫率領的艦隊他打算作為護衛隊，留在潘多拉這裏，負責莉莉絲的安全。

華倫一進來，就看到站在旗艦舷窗前，凝視窗外星河的羅蘭指揮官。

他跟随羅蘭多年，知道羅蘭指揮官只有在思考重要問題時，才會這樣靜靜的凝視星河。

注意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羅蘭就知道是華倫進來了。

羅蘭沒有回頭，繼續背對着華倫，望着外面的星河，突然問道，“作為統治者，你覺得奧丁皇族如何？”

在帝國禁止議論皇族，否則一經發現，就會被逮捕□□，但是華倫在羅蘭面前，并沒有這個顧慮，他們彼此足夠信任。

“指揮官閣下，我是平民出身，并未有機會直接接觸皇族，我僅能從一些我所知道的信息來給出我目前最真實的想法，在我看來，奧丁皇族只是一個并不壞的統治者。”

相比于人類歷史上的其他統治者，奧丁皇族既沒有因為窮奢極欲而橫征暴斂，也沒有利用手中的權力為所欲為，肆意踐踏他人。

奧丁一族将管理國家的權力分別授予了擅長的帝國大臣們，給予他們極大的自主權，從不過度幹涉，他們幾乎做了一個理想統治者應該做的一切。

但是不過度幹涉并不等于放任自由。

奧丁皇族除了前面幾代皇帝會關注國家治理外，後面幾任皇帝幾乎對管理帝國毫無興趣，他們雖然身為帝國統治者卻全副身心撲在自己感興趣的事上，将管理國家的權利完全交給帝國大臣，而不加以必要的約束，反而讓帝國慢慢出現了問題。

因此奧丁皇族雖然不壞，但并不是合格的國家統治者。

“不壞，很中肯的評價。”羅蘭轉身，看向自己最得力的屬官，雙眸漆黑深邃，唇角微微上揚，“跟我過去的想法很像，但是現在我的想法有所改變。”

帝國最開始分權而治，将管理經濟的權利交給溫莎，将軍事權利賦予帝國艦隊，将科技文化的工作交給阿瓦隆，這三方在各自的領域都做的不錯，但是當協調他們三方的強大統治者缺位的時候，他們三方逐漸想要跨過自己的邊界，謀求其他方的權力。

混亂由此産生，由混亂造成的犧牲者也開始出現，人類在宇宙中的敵人也開始伺機而動，給人類文明帶來巨大隐患。

當混亂的跡象開始出現，再到慢慢擴大，奧丁皇族一直都冷眼旁觀，并未采取行動加以制止。

所以羅蘭的想法與華倫一樣，奧丁皇族并不是合格的統治者，但是這次與帝國公主偶然的接觸，讓他的想法有所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