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演員
現場嘩然。
誰都知道柏淨曾經是FMVP打野出身，陸一鳴說這樣的話，就是赤裸裸的挑釁啊！
這下主持人再遲鈍也感覺到不對了。雖然陸一鳴說話語氣輕飄飄，唇畔的淺笑配上乖順的粉發，一臉人畜無害，偏偏眸間的光像利刃。
寒芒直指柏淨。
柏淨似是一無所覺，臉上的笑容弧度未減分毫，沉穩的聲音不疾不徐：“我覺得打野還挺難玩的，你比我當年要打得好。”
他輕描淡寫的回答，宛若是闊別已久的老友在閑扯家常，讓陸一鳴一下子卸了勁。
就好比是他磨刀霍霍了一整天，跑去仇人家裏說，我要殺了你，仇人躺平等死，附加一句“你的刀磨得真漂亮”。
陸一鳴死死盯着柏淨的眼睛，試圖從他淡定的表象中探到哪怕一絲惱怒和不愉。可對方深邃的眼眸裏像汪着一面水鏡般的湖泊，連半點漣漪都尋不見。
沉默的僵持中，陸一鳴先一步認輸。
也不管前言能否搭上後語，他自顧自舉起話筒，象征性扯了扯嘴角，啞着聲開口。
“能拿到這個獎杯，首先非常感謝和我一起并肩作戰的隊友，還有一直陪伴我的教練以及基地裏的工作人員……”
臺下适時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常規流程下一步應該是讓嘉賓和選手合照，主持人猶豫片刻，在思考臺上這兩人現在的狀态，合照會不會出現什麽血光之災。
柏淨事先看過臺本，非常貼心向陸一鳴的方向走近一點，恍若剛剛被夾槍帶棒針對的人不是自己一樣，熟稔伸手搭在了少年肩上。
直播間觀衆紛紛在彈幕感嘆。
【蕩塵是KPL第一大度吧，這樣都能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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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和蕩塵大度有什麽關系，樓上前因後果搞錯了吧，不是蕩塵先背叛無終的嗎？現在這個姿态分明就是心虛呗，怕無終把他事情抖落出來】
攝影師剛剛在臺下目睹全程，此時拍合照時大氣也不敢出，咔咔按快門，連提醒他倆稍微靠中間一點都忘記了，只管把兩個人的臉和手裏的獎杯拍清楚完事。生怕引火燒身，落了個直播事故。
陸一鳴感覺有溫熱的指尖湊近他掌心，一筆一劃在寫着什麽，酥酥麻麻的感覺好似過電流向經脈。
他微蹙着眉頭，乜了一眼身邊的始作俑者柏淨。對方臉上的表情正直得很，笑容标準看向攝影師鏡頭。
手心寫字對話還是曾經陸一鳴發明的。
複盤枯燥，雲教又是一個工作時瞬間變身教導主任的人，他拉着訓練賽回放挨個訓人，陸一鳴就偷偷在訓練桌下面，扯着柏淨的手心寫字吐槽。
有時一不小心吐槽太過，沒忍住在訓練室和柏淨相視笑出聲，還會引來雲教一記暴栗和新一輪的加訓。
一來二去，手心寫字成了他們倆之間的一個暗號，甚至臨上場前也要互相在用指尖比劃一句“加油”。
而現在……
“無終選手，擡眼看一下鏡頭。”攝影師輕聲提醒。
陸一鳴壓下眉梢，收回視線，攥緊了拳頭，将剛剛柏淨寫下的筆畫記下。
掌心餘溫尚存。
奪冠後的雀躍心情難以壓抑，隊裏的中單在拉着領隊炫耀自己偷偷從舞臺上抓住的幾片金色雨碎片，宋辰對手裏的獎牌愛不釋手，翻來覆去看好幾遍，連程雲教練都脫去往日沉穩慈父的人設，跟自己老婆連發七八條消息吹噓。
相比之下，兩手揣在隊服衣兜的陸一鳴顯得過分平靜、格格不入。
不知道是誰外放了視頻，熟悉的男聲突兀響起，在叽叽喳喳的嘈雜環境裏異常清晰。
“和新中單的磨合很順利……”
幾乎是在男聲響起的一瞬間，陸一鳴似劍一般的目光牢牢釘死在聲源處。
罪魁禍首隊裏的AD感覺到了陰沉的目光，如芒在背，手忙腳亂想切斷這條自動播放的采訪視頻。但身後人的威懾力實在強大，他慌亂之下，一不小心手滑把屏幕給鎖定了。
男人後半段采訪的回答也漏了出來。
“……今後也會和新中單一起，給大家展現出更加默契的配合。”
AD欲哭無淚，幾下折騰終于關掉了這則視頻，可惜，該聽見的不該聽見的，全讓陸一鳴聽了個完全，無論做什麽說什麽，都有點亡羊補牢的意味在裏面了。
“陸哥，我剛在看粉絲艾特我的高光操作呢……”AD縮着脖子，吶吶解釋，“也、也不知道怎麽，微博就自動跳轉到這條采訪視頻了。”
其他人見狀，炫耀金色雨的停手，摸獎牌的收起來了，連和老婆卿卿我我的都放下手機，目光警惕看向陸一鳴。
“哎，一鳴……”慣常交際的隊長宋辰主動開口打圓場。
陸一鳴聞聲頓住，扭頭轉向宋辰，一言不發。賽前做的碎發造型塌得差不多了，劉海下垂遮掩了他眼眸裏的大半情緒。
“那個，經理定了火鍋包間，你和我們一起去嗎？”宋辰問。
陸一鳴輕輕搖了搖頭：“你們去吧，玩得開心。”
其實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陸一鳴自入隊以來就沒參與過任何賽後聚餐，每每他們在餐館宴桌上大吃特吃，他獨自在基地裏默默巅峰上分。
堪稱MX戰隊楷模。
此刻提起，也不過是為了扯開剛剛小AD誤放柏淨采訪視頻的話題罷了。
宋辰偷偷打量着陸一鳴，見他眉梢放松，看起來不像是要發怒的樣子，說話的語氣也很平靜，大概……不會有什麽事吧？
這個念頭剛起，心還沒放下一半，便又聽見對方低聲開口。
“辰哥，嘉賓休息室在哪？”
“嘉賓休息室在……你問這個做什麽？”宋辰差點就要順着對方的話回答了，話出口一半察覺不對勁，速度拐了個彎驚問。
“找人敘舊。”
陸一鳴不知道什麽時候把腕間常挂着的佛珠盤在指尖，珠子轉動發出的聲響在廊間清脆，伴着他不露笑意的眼神，莫名顯得有些殺氣騰騰。
宋辰心下顫顫。
敘舊？一方把另一方敘到醫院那種？
宋辰沒轍，給程雲教練遞了個眼神，卻收到了教練“你自求多福”的表示。
他倆當着陸一鳴的眼皮子底下眉來眼去，陸一鳴也不是瞎的。
他擡眼掃了一圈隊裏其他幾個戰戰兢兢像鹌鹑一樣的隊友們，無奈輕笑出聲。
“辰哥。”陸一鳴為了增加話裏的可信度，還刻意學着放柔自己的語氣，“真的只是敘舊，你別這麽緊張。”
“真的？只是敘舊？”宋辰不放心地追問。
陸一鳴有些沒脾氣，他知道宋辰在擔心什麽，四指并攏伸到額間起誓：“就敘個舊，我還不至于蠢到要碰高壓線。”
聽見對方這句保證，宋辰勉強放心下來了，給他指了個方向，對方聽罷頭也不回轉身欲行。
“你快去快回啊！戰隊大巴在南場館後門——”宋辰對着陸一鳴的背影提醒道。
“你們先走，不用等我了——”陸一鳴背着身，擺了擺手。
眼見着陸一鳴走遠，确保對方聽不見之後，隊裏的AD這才長嘆了一口氣。
“吓死我了辰隊，你不知道他剛剛看我那眼神，我感覺自己要小命不保了嗚嗚！”AD捂着心口，心有餘悸感嘆。
宋辰瞥他一眼，沒好氣吐槽：“瞧你那出息樣，我說一鳴平時也沒幹殺人放火的勾當吧，打游戲的時候還經常來你的下路支援，怎麽就把你吓成這樣？”
“他訓練時連程雲教練都敢怼！還有什麽他做不出來的？”程雲教練見這邊沒出什麽事，已經先一步離開，飛奔向他老婆懷抱了，AD說起小話肆無忌憚起來，“況且我剛剛是在他的雷點上蹦迪啊！！！”
宋辰好笑：“知道這是他雷點你還上去踩一腳？”
AD才立起來一點的氣勢熄火，慫巴巴道：“那、那我是真的手滑嘛……”
“對對對！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陸哥好像還比我小好幾個月吧？但是總給我一種莫名的壓迫感，游戲裏他來幫我抓對面中單的時候，我大氣都不敢出，生怕自己操作失誤被他罵菜比。”中單還沉浸在剛才的氛圍裏，跟着吐槽。
“不挺好？有壓力才有動力，督促你進步啊！”宋辰打趣。
“可別！！”小中單撇撇嘴，心虛一般降低了音量，“反正，我覺得陸哥這人冷冰冰的，和他說話都有點愛答不理。你看他平時的戰隊團建都不來參加，誰知道他每天心裏在想什麽。”
“說不準暗地裏有個記仇本，上面記着我下飯的操作和對局呢……”
“得了吧你，這麽怕他還敢在背地裏編排他？陸一鳴要是真有這個記仇本，我第一個和他借過來，把你今天第三局來我上路抓人沒抓到，倒吃我兩個炮車的事情狠狠補一筆！”上單擡指彈了彈故作高深的小中單腦門。
“不就是兩個炮車嗎！你至于記到現在！我還沒說你那把廉頗騙我……”中單不甘示弱，二人大有要在這場館長廊互相複盤對方操作的架勢。
隊裏的AD實在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趁着中上兩人嘻嘻哈哈，他壓低了聲音問：“所以，陸哥和蕩神當年到底……”
“發生了什麽啊？讓陸哥哪怕在直播鏡頭面前都要這麽針對？”
中單和上單止了話頭，眨巴眨眼睛看向他們之間唯一可能的知情者——宋辰。
他們從前和蕩塵沒有交集，只從采訪那件事知道陸一鳴很讨厭柏淨，至于有多讨厭并沒有一個具體的概念。
今天二人臺上這一出，讓他們意識到。
好像……陸一鳴不止普通的讨厭那麽簡單，這得是被搶了老婆，才能恨到這種地步吧？
宋辰看着眼前三個好奇探頭的小腦瓜，四處瞟了幾眼。
反複确認周圍沒有旁人以後，才俯下身子湊近，低聲道。
“我也是聽說的啊……程雲教練對這事諱莫如深，一個字也不給我漏。這還是我利用各個人脈，多方打聽才拼出來的一個劇情。”
宋辰說得神神秘秘，另外三個人紛紛睜大了眼睛，異口同聲用氣音問。
“什麽劇情？”
“就是，當年全國大賽冠軍可以有直通KPL的席位資格嘛，但總決賽前一天，HC戰隊負責人來找過蕩神，應該是私下裏把蕩神給簽走了，還承諾了首發位。”
“所以……”
“第二天的總決賽，蕩神就把一鳴給演了。”
作者有話說：
鄭重承諾文中攻受很有電競精神！不做違背職業道德的事情！後續會有解釋。
感謝閱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