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宋窈與沈懷璧,是青蘿郡主的好朋友。但青蘿郡主的母妃,被顧甑捏在手裏。
青蘿郡主沒辦法為了朋友,而舍棄她的母妃。但她也沒辦法眼睜睜看着,失憶後的宋窈,被顧甑玩弄于股掌之間。
青蘿郡主本想着,花宴上人多嘴雜的,總有人會‘不小心’提到沈家。卻不想,顧甑那邊,早有應對之策。
在蘇雲舒花宴的前一天,陛下突然在宮裏辦了賞春宴,命百官攜家眷同行。
原本一直藏着掖着,不讓宋窈出府的顧甑,那日卻一反常态,帶着宋窈前去參宴了。青蘿郡主聽到這個消息時,氣的在王府直罵顧甑無恥。
既然宋窈去花宴已成定局,顧甑索性便帶着她在陛下那裏過了明路。陛下都承認了宋窈顧夫人這個身份,底下那幫官員,更是不敢再說什麽了。
回府後,宋窈說起宮裏的賞春宴很無聊,顧甑趁勢便道:“既然累了,那明日蘇雲舒的花宴,你可要推了?”
“不推,宮宴無聊,那是因為你們這幫人無聊。”說是賞春宴,但大家都在打官腔恭維新帝,壓根無人賞春,白白浪費了大好春色。
宋窈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屋內掌了燈,兩個侍女正在服侍宋窈更衣,宋窈婳祎的身姿被燭火勾勒出來,隔着屏風落在顧甑眼裏。
顧甑坐在窗邊的軟榻上,不緊不慢抿了口冷茶。
宋窈很快就換好衣裳了,聽顧甑沒答話,她便走過來,身子前傾,嬌俏笑問:“怎麽了?真生氣了?”
顧甑掀開眼皮,看了她一眼,繼而放下茶盞,就勢将人攬入懷裏。
兩個侍女立刻捧衣退下了,宋窈倒在顧甑懷裏,頭頂是燦爛的星辰,鼻腔唇齒間卻全是顧甑身上的冷香。同上一次的急切不同,這一次的顧甑溫柔了很多。
綿長黏膩的吻結束後,宋窈趴在顧甑懷中,鬓發松散,面色泛紅,顧甑搭在她腰間的那只手,也收到了極致。
屋內燈火搖曳,紗幔糾纏成縧,一切水到渠成。
天旋地轉間,宋窈躺到了榻上,顧甑傾身過來,再度垂首埋在她脖頸裏,宋窈一仰頭,就看見了窗外明亮的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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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火兩重天裏,外面猛地響起一道急促的男聲:“大人,急報。”
那聲音太近了,宋窈陡然驚醒,回過神來,她當即便要去推面前的顧甑,但顧甑卻先一步将她緊緊扣在懷中。
宋窈一顆心砰砰直跳。
顧甑沙啞應了聲,外面的人立刻便退下了。顧甑再度埋頭下來,呼吸悉數噴在宋窈的脖頸上。
又癢又燙,宋窈不自覺偏頭躲了躲,又去推顧甑:“你,你快去呀。”聲音又嬌又媚又囧,幾乎能擰出水來。
“別動。”顧甑沙啞低喝一聲,單手緊緊扣住宋窈的腰。
他們兩人貼的很近,宋窈瞬間不敢動了。
過了好一會兒,顧甑才平複下來。他這才松開了宋窈些許,替宋窈将滑至肩頭的衣裳拉上去,這才站起來道:“我去去就來,你若困了就先睡。”
宋窈點頭應了,待顧甑離開之後,她也沒叫人進來伺候,而是仰面躺在軟榻上,用手捂着發燙的臉頰,眼底滑過一抹茫然。
顧甑到外書房時,府中管事成茂已在候着了。
成茂也知道,這大晚上的,去打擾他們夫妻倆不大好,但事出緊急,他不得不立刻禀顧甑。待顧甑落座後,成茂将一封密信呈給顧甑:“大人,這是從青州驿站寄來的信。”
信是押送沈家的衙役寄來的。
裏面有兩張紙。一張是衙役寫給顧甑的,另外一張,則是沈懷璧寫給宋老爹,求宋老爹救宋窈的信。
沈懷璧,芝蘭玉樹的沈家嫡子,盛京人稱無瑕公子。
曾是先帝欽點的狀元郎,亦是宋老爹親自選中的東床快婿。
顧甑看完心之後,沒什麽表情道:“按之前說的辦。”
之前顧甑便說過,流放路上,若沈懷璧有異動,第一次當沈懷璧的面殺一個沈家人,第二次便殺四個。
成茂正要去傳信時,顧甑将那兩張紙放在燭火上。很快,燭火就舔舐上了紙張。火光閃爍裏,顧甑突然又補了句:“若再有下次,直接殺了沈懷璧。”
成茂身子一顫。
之前顧甑不是要留着沈懷璧,将他從前遭受過的種種,悉數成倍還給沈懷璧的麽?怎麽現在突然改主意了?
但主子的事,非他一個下屬能過問的,成茂應了聲之後,便領命去辦了。
顧甑獨坐在桌案上,指尖摩擦着腕間的成婚縧。
其他任何事,他都可以接受變故,但唯獨宋窈不行。宋窈只能是他的!活人上蹿下跳太煩了,只有死人才會安分守己。
等顧甑回去時,宋窈已經睡着了。
顧甑坐在床邊,擡手摸了摸她的臉。宋窈從困頓中醒來,睡眼惺忪看了他一眼,便往裏面挪了挪,嘟囔了聲:“夫君,你回來了,快點睡吧。”
說完,又再度睡了過去。
顧甑脫了外袍,躺下後第一件事,便是将宋窈攬進懷裏。他圈住她的手腳,以絕對占有的姿勢抱着她。
宋窈是他的!她只能是他的!
第二天,便到了蘇雲舒花宴的日子。
宋窈與顧甑在府裏用過早飯之後,便打算出門了,顧甑握住她的手腕:“我今日有公事在身,不能陪你一起去了。”
“沒事,你忙你的,有郡主陪我呢!”
要去赴花宴,宋窈很開心,顧甑并未破壞她的好心情,只道:“你帶着青寐,她會些功夫,可以保護你。”
“我就是去赴個宴而已,哪裏就有危險了?”
雖然青寐在宋窈失憶前,就跟着宋窈了。但在青寐和小喜之間,宋窈還是更偏喜歡活潑愛笑的小喜多一些。但知道顧甑對她上次遇襲一事,一直心有餘悸,宋窈便應允了。
顧甑将宋窈送到府門口時,王府的馬車剛好也到了。
宋窈與顧甑道別後,便要去上王府的馬車。顧甑一面扶着宋窈,一面看向青蘿郡主:“窈窈如今人認不全,花宴上就勞煩郡主多照顧些了。”
顧甑語氣平平,但眼裏的威脅,不言而喻。
“顧大人言重了。”青蘿郡主瑟縮了一下身子。
宋窈沒注意到這個,她上了馬車之後,便歡快同顧甑揮手:“好了,夫君,你去忙你的吧,有郡主在,我不會有事的。”
顧甑輕輕颔首,目光又不着痕跡刮了青蘿郡主一眼,這才放下簾子。
王府的車夫駕着馬車離開顧家後,顧甑帶來的壓迫感才逐漸消散。原本青蘿郡主想着,花宴上人多嘴雜的,有人會告訴宋窈沈家的事。
可昨日顧甑帶着宋窈入宮赴宴,高調宣示了宋窈顧夫人的身份。礙于顧甑的淫/威,今日花宴上,只怕無人敢再提沈家的事了。
“郡主?郡主?”宋窈叫了好幾聲,青蘿郡主才回過神來,宋窈不禁問,“郡主,你怎麽了?”這一路上,她都心不在焉的。
青蘿郡主胡亂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了,恰好馬車也停下了,青蘿郡主便攜着宋窈下了馬車。
蘇雲舒性子溫婉,又十分會來事,她的花宴,盛京泰半的女眷都來了。宋窈與青蘿郡主一同進去時,頓時便收到了不少人的目光。這些目光有驚詫,有鄙夷,有同情,有怨憎,皆莫衷一是。
宋窈再欲細看時,一道溫婉的女聲,驀的響起:“我倒是沒想到,你也會來?”
宋窈循聲看過去,一個穿着竹青色衣裙的妙麗女子,從長廊那頭走過來。青蘿郡主在一旁小聲道:“她就是蘇雲舒。”
蘇小姐?此次籌辦花宴的人?
宋窈覺得,蘇雲舒這話說的有些奇怪:“你既下了帖子,我自然會來的。”
今日來參加花宴的帖子,蘇雲舒是一撥發出去的,唯獨宋窈這一份,是後來補上的。
“賞花在內院,兩位随我來吧。”蘇雲舒親自帶着宋窈與青蘿郡主往裏走,一面走,一面問宋窈,“你還好嗎?”
沈家被抄家流放後,宋窈被顧甑帶回顧家一事,在上京并不是秘密。
“除了從前很多事不記得之外,都挺好的。”剛才在外院時,宋窈看得出來,蘇雲舒有意在為她避開那些人的打量,所以她才會對蘇雲舒據實相告。
蘇雲舒聞言,腳下一頓,偏頭又看了宋窈一眼。
眼神裏皆是宋窈看不懂的複雜情緒。不過那情緒轉瞬即逝,蘇雲舒帶着她們繼續往前走:“不記得便不記得了,人總要往前看的。”
宋窈覺得,蘇雲舒這話更奇怪,可她還沒來得及細問,便有侍女來找蘇雲舒了。
蘇雲舒頓時顧不上她們了,只同青蘿郡主交代一聲,“郡主,這裏你熟,你帶着她四處逛逛吧。”說完,蘇雲舒便帶着那侍女匆匆走了。
蘇家本是江南人士,歷任幾位家主都酷愛養花,甚至為此還不惜耗費巨資,專門修建了春夏秋冬四季別院,裏面是每一季應景的花草,各院有專門的花農匠人打理。
此時正值春序正中,百花競放,乃游春賞花之時。兼之今日來的麗人們衣香鬓影的,往花叢裏一站,一時倒是分不清,是人比花嬌,還是花比人嬌。
宋窈能感覺到,有不少人都在偷偷打量她。但每當她看過去時,那些目光便立刻斂了起來。而且自她來這裏之後,除了蘇雲舒之外,也無人過來同她說話。
“郡主,我從前人緣很差嗎?”宋窈開始自我懷疑。
“不是你人緣差,而是她們忌憚顧甑。”顧甑這位天字第一號樞臣,砍權貴的腦袋,就跟切瓜一樣。這些人礙着顧甑的勢力,自是不敢上前來招惹宋窈。
宋窈聽到這個原因時,被哽了一下,但又覺得這個原因立不住腳:“既然我夫君位高權重,那有人忌憚,也應該有人阿谀奉承才是。”為什麽阿谀奉承的人也沒有人來找她呢?
這下輪到青蘿郡主被哽住了。
青蘿郡主沒想到,宋窈失憶了,還是這般聰慧。這些人不來找宋窈,自然是怕不小心在宋窈面前說漏了沈家的事,給自家帶來殺身之禍罷了。
但眼下宋窈既然這麽問了,青蘿郡主只能硬着頭皮答:“你想聽別人對你阿谀奉承?”
“那倒不是。”她們正說着話,不遠處有人同青蘿郡主招手。宋窈見她們認識,便同青蘿郡主道,“你去吧,我自己轉轉。”
那邊有青蘿郡主的長輩,青蘿郡主不去打招呼有些說不過去,她便點點頭:“那你先逛,我等會兒來尋你。”
宋窈應了,可一轉過身,她眼底還是不可避免滑過一抹落寞。
她好像只剩下青蘿郡主這一個朋友了。
小喜見宋窈神色寂寥,便指着前面道:“夫人,那邊有好多辛夷花,咱們去看看吧。”
宋窈便攜着小喜和青寐過去了,她們三人剛走出小徑時,便與一對主仆撞上了。宋窈正要避開時,就聽那位小姐喊了聲:“宋窈?”
宋窈擡眸,見對方看見自己在這裏,似乎很吃驚。但顯然,對方是認識自己的。
眼下青蘿郡主不在,宋窈也不知道對方是誰,只能道:“抱歉,從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你是?”
對方聞言,并未直接答話,而是目光将宋窈打量了一遍。那目光令宋窈很不舒服,宋窈還沒來得及說話,青寐已呈防禦狀擋在了宋窈面前。
“怎麽?宋小姐如今攀上了高枝,就開始在舊友面前擺起架子來了?”那人唇角勾起,露出一抹嘲諷的笑,長睫掩映下,是一抹轉瞬即逝的恨意。
但無人看見。
除了青蘿郡主之外,這是第二個自稱是她舊友的人。
“青寐,退下。”
青寐轉頭看了宋窈一眼,然後默然退到一旁。宋窈又問了最開始的問題:“你是?”
“我是誰不重要,”那女子身子前傾,覆在宋窈耳畔,用只有她們兩個人的聲音問了句,“重要的是,你連沈大公子也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