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立春

兩個人見面的整個過程,幾乎是卓石拎着葉思存的。葉思存跟瞎了一樣,看不到紅綠燈,看不到行人,看不到盤子裏有什麽,嘗不到放進嘴裏的是什麽。只能看到卓石的臉,在卓石懷疑他不行的時候,猛地拉回理智。

卓石想不通,李月松到底有哪裏好,讓葉思存心心念念這麽多年。想不通自己有哪點不如李月松,追求葉思存這麽多年卻沒有結果。懷疑過後又狠下心來,心裏想:“為了個不要你的人痛苦成這樣,你葉思存也是活該!誰讓你當初沒勇氣去追,現在人要結婚了,你在我面前裝孫子。就應該改讓你痛,痛過之後你才能從以前的世界裏走出來。”

北京今年的春天來得出奇的晚。明明已經快四月了,還凍得葉思存全身發抖。春風似青龍偃月刀劈着每一個來京人的臉,風沙灌着每一個北漂的口鼻。整個北京都是灰白的冰冷。

葉思存立在站臺上看着高鐵列車緩緩遠去。膝蓋像是突然被抽走了一樣癱在地上。葉思存的身體裏除了淚水 ,什麽也沒有了。葉思存沖着列車遠去的方向破口大罵,淚水狂湧。

“卓石你就是個賤人!你不要臉!我掏心掏肺地把你當兄弟,你他媽的只想上我!枉我對你這麽好,你反過來這麽害我!大老遠跑過來捅我刀子!賤!滾你媽逼,路上你就火車失事撞死!你下輩子投胎做豬我都不吃肉……”葉思存一邊哭一邊喊,罵完了卓石又轉頭罵李月松,“李月松你個斷子絕孫的雙性戀!高中的時候哄着我,現在又去哄別人!你個騙子!把老子掰彎了就跑!現在害我成了這個樣子,自己去逍遙快活!別讓我抓到你,我閹了你也不過分!”

凄風略過軌道,吹過站臺,穿過葉思存。站臺上的列車員盯着葉思存,以為是送戀人走,小心盯着他,就怕他一個想不開就卧軌。葉思存罵累了,哭夠了,歇了歇,恢複了點力氣,站起來擦了擦眼淚,拍了拍身上的土,瞪了列車員一眼,沒事人似的走了。

羅雨琛好不容易接到了劇組面試通過的通知,當即想告訴葉思存這個好消息,可葉思存的電話怎麽也打不通。羅雨琛自己回到住處,以為葉思存被無良導演綁走了,剛準備報警,就聽到葉思存屋子裏有罵聲。門被葉思存反鎖了,羅雨琛打不開。

羅雨琛聽到裏面有摔酒瓶的聲音和葉思存的罵聲。罵聲就繞着兩個名字,一個是李月松,一個是卓石。羅雨琛多多少少知道葉思存和兩個人的關系。心想肯定是出事了。可是門怎麽捶都捶不開。羅雨琛一着急一狠心,猛地把門撞開了。

門內的場景差點吓死羅雨琛。滿地的碎酒瓶和玻璃碴子,葉思存醉醺醺地大腿叉開坐在地上,拿着一個摔破的的酒瓶要切自己的命根子。羅雨琛抱住葉思存的胳膊把破酒瓶從葉思存手裏奪出來。哭着抱住葉思存說:“思存你怎麽了?你別吓我!”

葉思存喊道:“你不是嫌我是男人嗎?!”

“葉思存你給我清醒點!”羅雨琛猛地扇了葉思存一個耳光。葉思存沒有任何反應,掙紮着還要去拿地上的碎酒瓶。羅雨琛壓在葉思存身上,狠狠咬住咬住他的肩膀。好在羅雨琛高,葉思存瘦,羅雨琛可以壓得住他。葉思存掙紮了一會兒無效,慢慢感覺到肩膀疼了。

羅雨琛見葉思存不動了才松開他的肩膀,已經滿嘴血腥味了。羅雨琛捧着葉思存的臉,心疼不已地問:“告訴我,到底怎麽了?”

葉思存抱住羅雨琛,哭出聲來:“小白要跟一個女人結婚了!”

羅雨琛撫着葉思存的背安慰他,眼淚流得比葉思存還兇。心裏把那個叫李月松的捅了一萬刀,心疼得整個胸腔缺氧。

卓石想過葉思存可能出現的任何反應,但就是沒想到葉思存會不給反應。見到葉思存這樣的反應,卓石也決定狠心讓他自己反省。回家之後,卓石一直在忙公司裏的事情。卓石公司是做家用電器的,主要供應出口,卓石需要到處跑着出差談生意。常常累得想直接放棄,根本什麽都顧不過來。但是每每有空還是在心裏罵葉思存,明明以前那麽可愛,現在怎麽變成這副德行。

記得那年夏天分外晴朗,帶着滿心的興奮和好奇,高一新生齊聚一堂。卓石和李月松都被分在高一四班。高一四班的教室在一樓走廊的盡頭,坐在教室裏向外看去,可以看到教學樓前面的空地。卓石和李月松來得很早,兩個人坐在靠門的座位上,看從空地上走過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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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石就是在那個時候注意到葉思存的。葉思存留着娃娃頭,平劉海幾乎遮住眉毛。穿半袖白襯衫,灰色西裝五分褲。白白淨淨瘦瘦高高的。背着深藍雙肩背包,蹦跶蹦跶就來了。打眼一看,還以為是個女孩子。

“你看那個漂亮嗎?”卓石胳膊肘頂了頂李月松。

“也就那樣。”李月松跟卓石注意到的是同一個人。

沒想到葉思存徑直向高一四班走來,走近了,兩個人才發現他是男生。可哪個男高中生會留個娃娃頭啊!

葉思存走進教室,壓根沒看到卓石和李月松,掃了一眼教室,找了個空位置坐下來。卓石盯着葉思存坐下,轉頭問李月松:“是不是好兄弟?”

李月松白了卓石一眼說:“直接說要幹嘛。”

卓石不好意思地笑笑說:“幫我追剛剛進來那個。”

“你說剛剛那個馬尾的女生還是剛進來那個男的?”李月松瞥了一眼在葉思存之前進來的那個臉上痘的馬尾女生,故意說。

“如果是你你選哪個?”

“你有病吧?”李月松說,“他是男的哎。”

“幫不幫?”卓石伸出自己的拳頭。

李月松跟卓石對了一下拳頭,無奈地擠出一個字:“幫……”

天不遂人願,安排座位的時候,卓石沒有跟葉思存坐在一起,倒是李月松被安排跟葉思存坐了同桌。卓石坐在葉思存的左後方,中間隔了一條過道。

自從葉思存和李月松坐了同桌,三個人很快就打成了一片。課上課下都混在一起。但是卓石很明顯的感覺到葉思存跟李月松玩得更開心。

李月松是個很悶騷的人,起初兩個人剛坐同桌的時候,都不跟葉思存說話。坐了一個五天同桌,交流沒有三句,其中兩句還是“借過一下。”和“我出去一下。”——葉思存坐在李月松外面,李月松出來需要葉思存站起來。

卓石催着李月松,李月松仍舊沒有任何進展。直到葉思存問李月松,□□是什麽意思。那時候班裏有個腐女給葉思存傳播“知識”,葉思存聽得似懂非懂。葉思存有個優點是不懂就問。請教的第一個人自然是坐自己身邊的同桌。

自此之後,葉思存和李月松的關系突飛猛進,收都收不住。李月松和卓石一起穿開裆褲長大,十幾年的交情,都揭不開李月松悶的外表。可李月松這才跟葉思存認識了沒幾天,就騷得卓石都不認識了。

卓石有心提醒李月松,對葉思存騷的太不像話了。李月松淡淡一笑說:“葉思存太有意思了。”

李月松偷拍葉思存,捉弄葉思存,給葉思存買吃的,跟葉思存打打鬧鬧,在葉思存面前笑得可以看到扁桃體……卓石意識到不對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李月松表現得太明顯,卓石看的明明白白,但是他主要看葉思存的想法。晚上放了學,卓石在□□上聯系葉思存。兩個人剛說了一句話,葉思存就問:“你快告訴我李月松小時候有沒有什麽丢人的事,今天被他整死了,我一定要扳回一局。”

卓石苦笑一下,在手機上打了“我喜歡你”,又一個字一個字地删掉,又打上,又删掉。終于知道什麽叫近水樓臺先得月了,李月松一天到晚都跟葉思存黏在一起,下了晚自習還會送他回家。而卓石只能利用借作業來抄為理由,跟葉思存說上幾句話。

盯着那四個字猶豫了半天,一狠心發了出去。過了一會兒,葉思存回了,不過回的跟那四個字一點關系都沒有。葉思存說:“你說惡不惡心,李月松居然在我的凳子上灑水。我連想都沒想就坐上去了,那麽多水,全憑我人體烘幹。”

卓石不知道該回什麽,腦袋裏空了一會兒說:“你在他凳子上塗膠水不就行了?”

第二天李月松因為葉思存在他凳子上塗膠水,追着他滿學校跑。兩個人跑得汗流浃背,躺在操場的草坪上哈哈大笑。

其實卓石什麽也不用說,什麽也不用做了。那個時候,他看到李月松和葉思存兩個人,是發自內心全心全意的快樂。

卓石和葉思存仍是經常聊□□,有次聊嗨了,卓石有種其實葉思存只是把他和李月松當兄弟的錯覺,覺得葉思存和李月松之間發生的種種,也只是因為葉思存的性格使然。所以卓石直截了當地問:“你是不是喜歡李月松?”

葉思存秒回:“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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