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18

—1—

夜已漸深,樓頂上和兩個小時前一樣,依舊冷清,只有微微晃動的水波紋,和兀自盡職盡責工作着的相機。

林越冬站在泳池邊上,盯着藤椅足足看了好幾秒鐘,像是故意在提醒顧恩不久前在這裏發生的一切。而顧恩沒讓林越冬失望,他幾乎在看到那張藤椅的瞬間就被肆無忌憚的記憶打了個措手不及。

短短的兩個小時不到,兩人之間的一切卻早已天翻地覆。顧恩無論再怎麽自欺欺其人,也不得不承認,他和林越冬之間,已經不再是單純的工作關系了。但他不想越過那條線,他不想讓悲劇再重演一次,吸血鬼和人類注定不可能有好結果。

“知道我在拍什麽嗎?”

林越冬一邊給相機換電池一邊頭也不回的問道。

“星空?”顧恩整理好自己的情緒,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顯得自然。

重新設置并調整好相機後,林越冬往後退了幾步,索性席地而坐,望着頭頂的夜空道:“嚴格來說應該是星軌。設置好固定的時間間隔,拍攝數百張星空,後期将這些照片合成一張,就能得到星星的運動軌跡。”

顧恩坐在一個離他稍遠但又不至于難以交談的距離,道:“我還以為你只對鳥獸蟲魚和花草樹木感興趣。”

“你很了解我嘛。”

林越冬盯着顧恩看了一會,由于光線不好,他們彼此都不太能看清對方面上的細節,可四目相交的瞬間,林越冬明顯感覺到了顧恩的閃躲和情緒的波動。

“我的确只對那些東西感興趣。以前老覺得太陽、月亮和星星每天都在天上,什麽時候想拍随時都可以,每天只要擡頭就看得見,又不會丢了找不着。如此一來反倒是天天見的東西卻從來沒拍過。”林越冬道。

“為什麽現在突然想拍它們了?”顧恩問道。

“因為一個人。”

林越冬将目光投向布滿星光的夜空,喃喃的道:“我以前遇到過一個人,他很喜歡看我拍照,每天都要求我給他拍各種東西,唯獨不讓我拍他自己。有一天我們在海邊露營,他突發奇想讓我給他拍一張星軌,當時我滿口答應了,但是卻遲遲沒有兌現。”

顧恩聽見林越冬輕嘆了一聲,遂問道:“是那天我在工作室的牆上看到的那個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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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他。”林越冬繼續道:“我們是在海邊度假時認識的,相識之後很快就相愛了。那個時候總覺得日子過得太快,舍不得浪費一丁點,只想天天膩在一塊兒,可惜最後還是分開了。”

“和他分開之後我拍的第一組照片就是之前跟你提到過的那組雲海,那天我原本是要去拍日出的,他曾經也纏着我說了好多次,說想和我一起去拍日出。當時我只覺得花那麽多時間去拍日出或者拍星軌實在是太過浪費,況且我們以後多得是機會,只是沒想到我們在一起的時間那麽短就結束了。”林越冬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的握緊,随即又有些頹然的松開了。

顧恩一直看着星星沒有說話。像是認真的在聽故事,又像是壓根沒聽進去。

“是不是很俗套?”林越冬自嘲的道。

顧恩将目光轉向他,道:“嗯,毫無新意。”

林越冬聞言哈哈一笑,随即枕着自己的手臂仰面躺在了地上。

“你有沒有不俗套的故事,講來聽聽啊。”林越冬道。

顧恩聞言不由一怔,沉默了好長時間,就在林越冬以為他什麽都不打算說的時候,顧恩開口道:“我曾經認識一個人,後來他死了。”

林越冬聞言一怔,随即透過夜色望向顧恩,似乎想要從對方那裏探尋到一些情緒,可惜顧恩的表情平靜無波,就像在說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

“怎麽死的?”林越冬問道。

“不知道……忘了。”顧恩道。

林越冬聞言略有些失望的道:“看來那個人于你而言也無足輕重。”

“誰知道呢?”顧恩深吸了一口氣,像是自言自語的道:“我把他忘得一幹二淨了,有時候我覺得我連自己都快記不住了。有時候我覺得,那可能是我夢裏的一個人,否則我不可能連他的樣子都記不住。有時候我常常想,假如他是真的,假如他沒有死,那他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是不是能認出來他?”

林越冬聞言沉默了很久,最後終于有些落寞的開口道:“你的故事不僅俗套,而且還狗血。”

顧恩聞言自嘲的笑了笑,沒有作聲。

漫天的星鬥在以肉眼難以分辨的速度沿着自己的軌道緩緩而行,相機的快門以固定的頻率,将它們的軌跡捕捉了下來。

顧恩心裏想着自己那個沒頭沒尾又俗套又狗血的故事,漸漸生出了困意,索性也學着林越冬的姿勢就地躺下睡了過去。

半個小時之後,林越冬的手機收到了一條信息:

【沒看住,那家夥溜了,你看好小獵物別被人叼走了。】

林越冬目光一凜,回道:

【你還能幹點什麽?】

【林兄弟,請息怒。】

【閉嘴!煩。】

林越冬望了一眼睡得正香的顧恩,低頭看了下時間,估計也拍得差不多了,于是起身匆匆收了機器。

顧恩翻了個身,被堅硬的地面硌的有些難受,擰着眉頭醒了過來。

“睡醒了?”林越冬盤着腿坐在顧恩旁邊,身後是收好的相機和腳架。

“拍完了麽?”顧恩睡眼惺忪的道。

“嗯,看你睡得正香,就沒叫你。”林越冬道。

顧恩揉了揉硌的有些發麻的手臂,起身去幫林越冬拎起了三腳架,林越冬挑了挑眉并沒有阻止他。他很享受這種被顧恩“照顧”的感覺,殊不知顧恩只是出于工作上的禮貌才會幫他分擔一二。

不遠處電梯鈴響,一個不速之客從電梯內出來,雙手插在褲袋裏向兩人不疾不徐地走了過來。

顧恩剛轉過身便僵在了原地,身後的林越冬向前跨了兩步伸出一只胳膊擋在顧恩身前,然後望着那個正向他們走來的不速之客,目光中透出了濃濃的殺氣。

“真是冤家路窄呀。”

來人正是那個“醉鬼”,他此刻顯然已經醒了酒,整個人看上去比喝醉之時要顯挺拔一些。只是此刻他未立在燈下,所以五官的輪廓隐在昏暗中看不真切,但是顧恩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便憑借吸血鬼特有的直覺,感受到了一絲殺氣。與此同時,顧恩能感覺到林越冬對那人的戒備甚至遠遠超過自己。

“你是來找死的麽?”林越冬冷冷地道。

那人走到和林越冬相隔幾步遠的對方停了下來,道:“我不是來找死的,我是來找他的。”說罷他拿手指了指被林越冬擋在身後的顧恩。

“我不認識你。”顧恩道。

“那可不一定哦。”那人意味深長的道。

林越冬面色一凜,沉聲道:“你到底想做什麽?”

“你欠我一條命,我今天來想取回我的命。”那人說話的時候目光一直停留在顧恩的身上,始終沒去看林越冬,不過林越冬冷的叫人遍體生寒的目光卻絲毫沒有放過他。

“他欠你一條命,你來找我做什麽?”顧恩冷冷的道。

“哈哈。”那人皮笑肉不笑的幹笑了兩聲,道:“因為你就是他欠我的那條命。”

“閉嘴!”林越冬道:“你再敢多說一個字,我就把你的舌頭割下來喂魚。”

那人故作驚恐的捂着嘴,而後誇張地道:“吓死我了,你是想殺人滅口麽?”

林越冬終于有些忍無可忍,掄起拳頭便要去揍對方,卻被顧恩一把拽住了。

“把話說清楚,你們兩個人的恩怨到底和我有什麽關系?”顧恩望着林越冬問道。

那人望着拉拉扯扯的兩人,面上一副準備看好戲的表情。

“恩恩,你不要聽他挑撥離間,這件事和你沒關系。”林越冬道。

“你別這麽叫我,我和你沒到那麽熟。”顧恩道。

那人沖林越冬挑釁的一笑,道:“你看,人家和你沒那麽熟,你何苦要苦苦糾纏不願放手呢。”

“閉嘴。”兩人異口同聲的沖那人道。

林越冬有些錯愕的看了一眼顧恩,可惜顧恩一直将目光停在對面的人身上,絲毫沒有理會他,顯然是心裏已然有了芥蒂。

“我只是來打個招呼,今天我也累了,先到此為止,咱們來日方長。”那人說罷看了一眼林越冬,而後便轉身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了。

空曠的樓頂再次只剩他們兩個人,林越冬剛想開口,便被顧恩投來的一個目光看得将話又縮了回去。

此刻,他終于理解了顧恩先前被自己的三言兩語便逗得分寸大失時那種感覺了。一旦你面對一個人時心裏藏了秘密,便随時有可能面臨被揭穿的境況。

先前他一直占有絕對的主動權,将顧恩的情緒牢牢的握在手裏,可是如今半路殺出個有舊恨的獵人,他的身份便開始岌岌可危。

如果讓顧恩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麽再想獲得他毫無芥蒂的信任和感情便會變得難上加難,那麽自己一直以來的經營和期待便将徹底變得毫無意義。

“膏藥。”

昏暗的走廊裏響起一個男子的聲音,随即在走廊的拐角處走出了一個身影:“就算你再黏,也該看看這裏是什麽地方。林越冬既然到了山城,就是這裏的客人,出了山城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可是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動他的人,是多不把我放在眼裏啊?”

“老于,你這樣可就不仗義了。”被喚做膏藥的那人道:“林越冬是你的客人,我難道就不是了?”

于言此時已經走到了燈光下,他的面上依舊挂着和善的笑意,可是說出的話卻讓眼前的人心裏一涼:“林越冬是我的客人,你只是黏在他身上跟過來的膏藥,我要是不把你揭下來,都對不住你這名字。”

膏藥聞言往後退了幾步拔腿想溜,卻恰好撞進了一個人的懷裏,那人手裏握着一瓶噴霧對着他的臉輕輕一噴,幾秒種後他便癱在地上沒有了知覺。

“于總,您看怎麽處置他?”于言的助手收起噴霧畢恭畢敬的請示道。

“這次把人看好,別再放出來亂咬人了,怎麽處置等越冬來了再說吧。”于言說罷沖着地上的膏藥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便轉身朝着走廊深處的黑暗中行去。

—2—

自從被那塊膏藥三言兩語的挑撥之後,顧恩就一臉嚴肅,再也沒和林越冬說過話。

林越冬知道,如果不能給顧恩一個解釋的話,兩人之間的芥蒂就會越來越大。以顧恩這種謹慎且多疑的性子,多半會采取最簡單粗暴的做法,那就是對林越冬敬而遠之。

兩人好不容易走近了一步,林越冬可不想因為這麽一塊膏藥就前功盡棄。

吸血鬼有着趨利避害的本能,在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于他們而言,都可以被歸納為兩類人,一類是他們的獵物,一類是他們要保持距離的人。因為他們沒有感知獵人的能力,所以對他們而言幾乎所有的人都有可能是獵人,而他們會憑借直覺遠離那些讓自己感受到威脅的人和不信任的人。

林越冬坐在沙發上盯着顧恩卧室的門看了許久,終于毅然走過去重重的敲了兩下。片刻後門打開,顧恩立在門內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我知道我不該瞞着你,如果你想聽,我現在就全部都告訴你。”林越冬一臉誓死如歸的道。

“如果你不打算說實話,那還是免了吧。”顧恩道。

林越冬深吸了口氣,道:“那個人曾經的戀人因為我而把他甩了,所以他一直懷恨在心,想要報複我。如今他看到我們兩個在一起……”

“誰跟你在一起了?”顧恩打斷他道:“而且你這個故事比上次編得更俗套,你當我三歲小孩麽?”

顧恩說罷就要關門,林越冬一着急伸手抵住門,然後脫口而出道:“我有一次喝多了,把他給強了。後來……他就一直追着我要我負責,而且總是企圖傷害我身邊的人,以此來報複我。”

顧恩聞言表情幾經變幻,但是對這個狗血到爆的解釋似乎是略信了幾分。那人的反應确實比較符合林越冬所說的情況,如果不是這樣的恩怨,也确實沒必要遷怒到無辜的自己。

而且……想到林越冬先前在泳池邊對自己做的一切,這個家夥似乎确實有那方面的潛質啊,而且是個慣犯。

“那你打算對他負責麽?”顧恩問道。

林越冬:“……”

“這個人倒是夠固執的,如果是我我絕對不會纏着你不放,我會直接……”顧恩揚了揚手,做了一個切的動作。

自作孽不可活的林越冬生生給自己安了一個拔/吊無情的渣男标簽,并且受到了來自顧恩的強烈鄙視和警告。

為什麽一個纨绔風流的設定他會覺得俗套,而一個猥/瑣變/态的設定他就莫名相信了呢。林越冬一臉懵逼的看着顧恩房間的門板,默默的抽了自己兩個嘴巴子。

生無可戀的林越冬剛回到房間,就收到了一條信息:

【人控制住了,你現在要來看看麽?】

林越冬面色一冷,目露兇光,回複:

【當然,準備好刀,我要剮了他。】

顧恩躺在床上正一臉氣悶,便聽到林越冬隔着房門道:“我出去一趟,可能會待的久一點,你先睡吧。”

随後客廳傳來關門聲,屋子裏又恢複了安靜。

顧恩翻來覆去了片刻,突然瞥見了床頭上疊的整整齊齊的那件t恤。那上面沾着林越冬的血,顧恩換下來之後沒拿去洗,鬼使神差的疊起來放到了床頭上,如今看起來,真像個笑話。

他拿過那件t恤放在床上展開,上面的血跡已經幹涸了,猛然看上去像一簇簇暗紅色的薔薇。林越冬當時的舉動他現在還記得一清二楚,他仔細回憶還能記起當時脖頸上對方手臂傳來的溫度。

顧恩将t恤拿起來聞了聞,依稀還能聞到血腥味。他的思緒受到沖擊,一不留神體內的渴望便開始活躍了起來。林越冬血液的味道肆無忌憚的浮上他的腦海,同時憶起的還有那個強勢而不留餘地的吻。

“渣男!死變/态!”顧恩暗罵一聲,将t恤團成一團扔到了垃圾桶裏,可是體內勾起的*卻遲遲不肯退去。他強迫自己将腦海中和林越冬有關的記憶都抛到一邊,可越是如此,反倒适得其反。

“我愛你。”

那個人言猶在耳的聲音是那麽篤定而真切,噴在顧恩頸側的氣息仿佛依然炙熱而撩人。

“我都說了分手是因為你……”

“如果你喜歡附加題,我們就把正題砍掉……”

“雖然比不上你的眼睛好看,但是我可以勉為其難的拍一張它們的大眼睛送給你。”

“別怕。”

可惡!顧恩甩了甩頭,不斷的提醒自己,這個家夥太過危險,他不能放任自己這樣下去。他必須轉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趁現在抽身為時不晚。

驟然亮起的強光照得人有些難受,被拷在椅子上的膏藥有些不耐煩的睜開眼睛,這才發現自己的處境。

幾步之外的桌子上坐着林越冬,他手裏把玩着一柄鋒利的短刀,那是獵人們最喜歡使用的一種型號。刀刃鋒利,切肉斷骨都幹淨利索,可以省掉不少力氣。當初膏藥就是用那種刀割開了顧恩的胸膛,可惜只差一步,半路殺出個林越冬。

“你想幹什麽?”膏藥戒備的問道。

“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吧?”林越冬道:“原來你叫膏藥啊,這個名字倒是适合你,粘上身就甩不掉。”

膏藥冷笑一聲,道:“你當初就不該粘上我。”

“不是我要粘上你,而是你擅自動了我标記過的獵物。”林越冬道。

“獵物?”膏藥道:“我看是玩物才對吧?看樣子那只小吸血鬼還不知道你是獵人吧?要是他知道了,還會撅着屁/股讓你上麽?”

林越冬面色一暗,突然将手裏的刀甩出,那刀不偏不倚擦過膏藥的耳朵在上面劃了一道淺淺的傷口,然後訂到了椅背上。

“別以為我不會殺你。”林越冬道。

膏藥的面色至此已經有些難看了,他強行維持着自己的鎮定,略帶顫抖的聲音卻早已出賣了他:“我承認你比我強,可是獵人有獵人的規矩,不得搶別人到手的獵物,不得同類相殘。這件事是你有錯在先,現在反倒怪我來攪了你的好事?”

林越冬聞言後面上的殺氣稍稍收斂了一些。顧恩的事他确實不占理,說到底他的标記期已經過了,也怨不得膏藥對顧恩出手。而且自己一口氣搶了膏藥的兩個獵物,這口氣膏藥咽不下去也在情理之中。

“現在已經過了狩獵期,你在狩獵期之外出手本來就犯了大忌,如今倒還給我講起了規矩?”林越冬道。

“我出手又沒有殺他,不過是想通過他來惡心你罷了。”膏藥道。

“你确實惡心到我了。”林越冬面色冰冷的道:“說吧,此事怎麽了結?”

膏藥見林越冬肯讓步,便也不再繼續嘴硬,道:“你放棄标記,讓我重新标記他,如果下次狩獵期到來你能找到新的獵物來換他,那我就放棄對他的标記,讓他重新回到你手裏。”

“不可能。”林越冬道:“他是我的。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能标記他。”

膏藥冷笑一聲道:“那你就殺了我,否則別怪我纏着他不放。”

殺一個同類,林越冬可不會沖動到這麽沒腦子。可是如果不做個了結,這塊料再出來攪局,顧恩那裏指不定又要生出什麽嫌隙。他沉吟了片刻,開口道:“我過給你一條命,算是抵了他,明年狩獵期我可以再送你一只獵物,算是抵他朋友。老于做中間人,你大可以放心。”

膏藥一臉錯愕的道:“你确定要用那只小吸血鬼抵你的一條命?”

“你要是沒有異議,此事就此了結。至于你之前的舉動……”林越冬的目光在膏藥的身上來回逡巡了幾圈,道:“三刀六洞,留你一命。”

此時門被推開,于言的助手端着托盤進來,托盤上放着三把長逾半尺的刀。

膏藥臉頓時就白了,獵人并沒有超凡的自愈能力,如果真讓他三刀六洞,就算是不死也等于丢了半條命了。他這會兒才開始發自內心的後悔惹到林越冬了,可惜為時已晚。

于言的小助手絲毫不理會膏藥慘不忍睹的臉色,望向林越冬問道:“林先生,是您親自來,還是我代您出手?”

林越冬撇了撇嘴,沒有要親自動手的意思。小助手見狀拎起一把長刀,在膏藥的身上找準了一個避開要害的點,手稍一用力便将刀刺進去了一指長。

“等一下……”膏藥面色慘白的道:“你的命我不要了,我不要了。”

“食言而肥,傳出去我的臉還往哪兒擱?”林越冬不為所動的道。

小助手聞言手上稍一使力,刀又紮進去了幾分。膏藥痛呼一聲,極力忍着不讓自己叫的太慘,望着林越冬道:“我可以保證絕對不再接近他,還有他的朋友。既然你已經決定要了結此事……何苦不多給我一個人情呢?”

林越冬面無表情的沉默了片刻,而後道:“我就當為我的小獵物積點德吧,這個人情就當你欠他的,這剩下的五個洞暫時先記在賬上吧。”

小助手聞言将刺入了一半的刀抽出來,然後又默默地端着刀退出了房間。

林越冬起身走到膏藥旁邊,伸手握住椅背上的刀柄将短刀拔了出來,然後拿刀身在膏藥的臉上拍了拍,道:“記住,你惹我沒關系,惹我的人就不一樣了。”

膏藥一臉冷汗的點了點頭,林越冬收起短刀拉開門出去,随口對等在門口的小助手道:“給他找個醫生看看。”

椅子上的膏藥聞言終于松了一口,虛弱的癱在上頭閉上了眼睛。

—3—

茶室裏于言一臉笑意的烹着茶,林越冬則興致缺缺的盯着幾上的香爐,目光随着缭繞的煙絲游移不定。

“過命給他,你倒是大方。”于言道。

“一條命罷了,我又不缺。”林越冬不以為然的道。

“把命過給別人,你自己丢得可是兩條命,要知道很多獵人一個狩獵季都搞不到一條命,你說得輕巧。”于言道。

林越冬不在意的笑了笑,道:“那是有的獵人,老子一季就能搞到好幾條,送出去也不心疼。”

于言無奈的搖了搖頭,而後面帶好奇的八卦道:“這位顧編輯想來是個妙人兒吧,能讓你如此不計後果。”

“那當然了。”林越冬端起面前的茶一飲而盡,被燙的吸了好幾口氣,而後一臉賤嗖嗖的表情道:“我們家恩恩吶,人美、會叫、身材好,伺候人的本事沒得挑。”

“你呀!壞就壞在這張嘴上。”

于言笑着搖了搖頭,随即又為林越冬面前的茶杯裏添上了新的茶水。

顧恩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手裏握着手機,面上帶着濃濃的猶疑和不安。他向來是個冷清的人,生理上對于某方面的需求并不是特別強烈,所以只是偶爾會自己解決一下,很長的一段時間內,從來沒和自己的獵物或者是別的什麽人做過。

近來不知道是什麽緣故,他體內的渴望總是時不時就冒出來,尤其是在面對林越冬的時候。他有些害怕這種感覺,如果任其這麽發展下去,他不敢想象事情會變成什麽樣。

若是別的什麽人,大不了先睡了再喝了然後強行催眠就可以了。可是林越冬和別人不一樣,他……說不上來為什麽,反正就是和別人不一樣。

片刻後傳來敲門聲,他去打開門之後,門外是推着餐車的調酒小哥。

“很少有人會在這個點兒叫宵夜啊。”小哥推着餐車進門,望着顧恩那身寬松的睡衣和心不在焉的神色,面色不由有些微紅。

“你要喝點什麽,我幫你調。”小哥道。

顧恩反手摔上門,望着近在咫尺的調酒小哥,擡起一只手捏着對方的下巴,目光略有些失神。小哥望着顧恩越湊越近的臉,面上一熱,順從的閉上眼睛,卻沒有等來意料中的吻。

“怎麽了?”小哥疑惑的問道。

顧恩放開他,勉強笑了笑,道:“沒事兒,我先來杯酒好麽?”

小哥聞言便取了兩個酒杯,斟了兩杯紅酒。然後望着顧恩坐在沙發上愣神的樣子,心中一動,取出手機偷拍了一張顧恩的側影。

茶室裏,林越冬正和于言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突然收到了一條信息,打開後是一張顧恩穿着睡衣坐在沙發上的照片,照片的前景能看到餐車的一角和上面的酒。

“怎麽了?”于言看着林越冬突然變黑的臉問道。

“後院起火了。”林越冬冷冷的起身道。

顧恩窩在沙發上,一手拎着酒瓶,一手握着酒杯,大有一副不醉死不罷休的氣概。

很多事情不試還好,一試反倒越發煩惱。

他試圖将面對林越冬時産生的情緒轉移到別處,于是找了調酒小哥來,想着放縱一次或許能抵消身體裏叫嚣的渴望和揮之不去的煩躁。

可是他發現,面對調酒小哥的時候,他體內的所有*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原來那種渴望,是獨獨面對林越冬時才會有的。

他對林越冬的感覺,就像是蟄伏已久的野生菌一樣,被沒來由的大雨一澆,一夜之間便瘋長了起來,而且漲勢蓬勃,他自己壓根就控制不了。

顧恩只要了一瓶酒便打發走了調酒小哥,随後一個人喝起了悶酒。

他為什麽會對林越冬産生那樣的感覺?那個家夥究竟是什麽時候給自己下了咒?那個渣男,那個變态,那個性/無能……此時說不定正和自己的老相好做着不可言說的事情。

或許自己對他的臆想,只是源于對他血液的渴望,并無其他。可是為什麽他試圖去吻調酒小哥的時候,腦海中會浮現林越冬的影子?

顧恩試圖給自己找個借口,結果得到的都是相反的結論。于是他索性刻意放任酒精麻痹着自己的意識,絲毫不願清醒過來。

他甚少有需要面對這種複雜的情緒時候,所以這一切對他而言極為陌生而生疏。他有些害怕,有那麽一個瞬間,他甚至突然動了破罐子破摔的念頭。什麽都不計較,什麽都不顧慮,放任自己去嘗試一下對一個人動心的滋味。

“為什麽老是你?”

顧恩雙眼迷離的伸手拂過眼前之人的面頰,其上的溫度真實而熟悉,就像他不經意間回味到的那般于他而言近乎灼熱,實則恰到好處的溫暖。

“你喝醉了。”

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貼上顧恩的額頭,之後順手拿走了顧恩手裏的酒瓶。

“你為什麽老是纏着我……吃飯、睡覺……醒着、醉了……為什麽哪裏都有你?”顧恩揮舞着一只手蒙上了自己的眼睛,過了片刻之後拿開手果然眼前空無一人。

“我就知道,又是幻覺。”

顧恩将酒杯裏的酒仰頭飲盡,跌跌撞撞的起身,不小心踢翻了腳下的酒瓶,然後一腳踩在上頭險些摔了個跟頭,好在被一雙有力的手臂及時的從身後将他接住。

“別鬧了,去睡覺。”

林越冬一只手臂伏在顧恩的腰上,半摟着顧恩将其送到了卧室。

“你別走……”顧恩被林越冬按在床上,還不忘念念有詞道:“你今天就把話說清楚,為什麽你要纏着我……”

林越冬目光不經意的落在顧恩半開的衣領下,那裏鎖骨的輪廓清晰而充滿誘惑力,他急忙躲開視線以免自己做出什麽趁人之危的事來。可惜完全放棄清醒的顧恩,絲毫意識不到自己目前的處境,兀自用他迷離的目光追着林越冬不放。

“你說我纏着你,那你告訴我,我怎麽纏着你了?”林越冬坐在床邊,略微俯身望着顧恩問道。

“你……”

兩人離得太近,林越冬的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笑意,溫柔的不太真實。顧恩一時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看着對方的目光不由有些癡了。

“我怎麽樣?”林越冬不緊不慢的追問道。

顧恩将目光移到林越冬帶着弧度的唇上,呼吸間萦繞着林越冬從茶室帶來的淡淡的檀香,突然覺得有些口幹舌燥,下意識的舔了一下唇角。

“你……”顧恩的呼吸漸漸有些紊亂,思緒更是亂的一塌糊塗。

林越冬俯身慢慢湊近顧恩的唇,喃喃的道:“你想讓我怎樣,我就怎樣,好不好?”

兩人的氣息交織在一起,林越冬試探性的在顧恩唇上印下一個吻,顧恩并沒有回應,可是也沒有推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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