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個女兒與想象中的親昵貼心完全不一樣,陳氏有些不悅,但想着女兒将将回府,還需要一陣子适應。她沒說什麽,帶着長女與侄女離去,讓俞錦年能好好休息。

離開聽雪堂,陳玉琪就紅了眼眶,拉着陳氏道:“姑母,二表姐怎的這樣啊,我不過一時失言,她便不依不饒,還去姑父那兒告狀……”

“好了。”陳氏一向憐憫這個年幼喪母的侄女,拍着她的手說,“你二表姐初來乍到,跟家裏誰都不熟悉。又是鄉下長大的,難免失了規矩,你何必與她一般計較?”

陳玉琪小聲說:“不是侄女要與二表姐計較,只是她這桀骜不馴的樣子,在府內或許還好,若是去了外頭,豈不是要給侯府丢了臉面啊?”

陳氏目光一頓,她有個高貴的長女,給侯府帶來無限榮光。将次女接回來,一則是分離這麽多年,她的确有些思念。更要緊的是,太後知道錦清要及笄了,特意問過他們什麽時候将錦年接回來。

太後娘娘都發話了,他們自然不能不管。想着趕緊将錦年接回來,姐妹倆一起辦及笄禮,聲勢辦得大些,也好正式将錦年介紹出去。

但若是錦年回來,不是給侯府帶來更大的榮光,而是添堵呢?

所幸有俞錦清在一旁輕聲勸慰:“妹妹剛剛歸府,當然不習慣。過陣子再替她請個教養嬷嬷,好生教授着,也就好了。”

“也對,只惟願啊,你妹妹能有你一半的懂事靈醒就好了。”

聽到她們都替俞錦年說話,陳玉琪的臉色暗了暗,目光也隐隐有了厲色。

……

青嬷嬷帶着寧姑姑和秋雨去打點行裝,留春雲和祿兒伺候俞錦年洗沐。

祿兒是之前俞錦年出門時撿到的孤女,留下做個小丫鬟。她性子單純直率,見着無人,便不滿的嘟囔:“小姐,奴婢覺得這侯府一點都不好。侯爺夫人瞧着對您不錯,其實都客客氣氣的,大小姐也是這樣。當初要将您接回來時,老夫人就說了,若有一樣比不上大小姐,便不必讓您回來了。如今他們好似非要邀功似的,還有那表小姐,說的是什麽話啊,竟還嫌棄您是鄉下來的。”

“由得她去。”俞錦年舒舒服服的泡在浴桶之中,“他們這樣客氣,倒也還好。你們知道我的性子,原就不親近,若非得做出親昵模樣,我也受不了。”

祿兒小聲說:“可奴婢還是覺得,不如在邾城時快活。”

“你想回去?那我讓人将你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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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麽可以?奴婢是小姐撿回來的,自是要跟着小姐的。”

俞錦年笑起來,掬了捧水往祿兒臉上潑:“邾城我是回不去了,既來之則安之。你們姑娘我不是個好惹的性子,自然也不會讓你們受委屈的。”

說笑一番,起身由着丫鬟給她擦頭發,她睜眼喚了個小丫鬟進來問:“你從前是我姐姐的丫鬟?叫什麽?”

“奴婢綠竹,從前在弄玉小築裏當差。”

俞錦年微微擡眼打量,這丫鬟收拾得整齊,但并不像是一等大丫鬟,與俞錦清身邊那兩個貼身伺候的,實在是天差地別。大抵從前在弄玉小築裏,也只是個普通的小丫鬟。

不過她也用不慣別人的丫鬟伺候,只是問:“我初來乍到,與侯府的人都不甚熟悉,你給我講講吧。”

綠竹連忙倒豆子一般,将府上的主子都介紹一遍。

父親淮安侯,時任禮部尚書,公務繁忙平日甚少在家,便是休沐,也常常被皇上召至宮中伴駕。今日因她歸府,父親特意請了假,在家等候她歸來。

母親陳氏操持家務,沒有什麽特別的。長姐俞錦清,不必綠竹介紹,俞錦年也知道,姐姐是聲名遠播,光是聽到俞家長女四個字,都能讓人遐想連篇。

至于長兄俞擇軒,尚未弱冠,年僅十八歲,還在京城書院讀書。他有志氣,不願靠蔭封謀職,願科舉來證明自己。聽聞夫子誇贊他才華,讓其明年秋闱下場考試,定能高中。

“有多年未曾見到兄長了。”俞錦年微笑道,“也不知他哪日休假歸府能見着。”

綠竹乖巧應聲:“今日晚膳,二小姐便能見着大少爺了。今日書院街的書局上新書,有一本難求的書冊,是大小姐惦念多時的,大少爺早早的去書局,替大小姐等書去了。”

今日在廳堂,母親并不是這麽說的。若真是為了學業,耽擱了迎她歸府也就罷了,可竟然只是為了俞錦清的一本書,便對她置之不理。明明都是妹妹,這區別也太大了些。

俞錦年目光沉沉,看了眼綠竹,這丫鬟卻不知是天真不懂事,還是故意說出這樣一番話。抑或是被人授意,來跟她炫耀或是挑撥。

但她并不在意,兄長對她沒什麽感情,她也同樣,不曾心存指望,便沒覺得有什麽了不得的。

“陳家表妹,我不太記得了,你給我說說她吧。”

綠竹道:“表小姐是四年前來府上的,陳家之前犯了事,遷出京城,如今只剩下舅老爺還在,官位不高。舅夫人早年過世,陳家只有個姨娘管事,夫人心疼表小姐失恃,便将她接到府上,與大小姐作伴。”

如今陳玉琪将将滿了十四歲,也就是說,十歲起,她就住在侯府了。難怪她這般自如,不把自己當客人,于她來說,這裏早就是她的家了。

俞錦年了解了大概的情況,便讓綠竹出去。她靠在貴妃椅上,琢磨着以後。

她四歲起,被祖父母帶回老家邾城,十歲那年曾回來過,原本是要留在京城的,可沒過多久,祖父過世了。父親公務繁忙,只命她歸鄉守孝,這一守又是近五年。

如今,父親要他回來,祖母年紀大了,總是擔心有一天離她而去,覺得她合該回來,與父母在一起,好好尋個合适的人家嫁出去。

孺慕之思也是有的,只是與她預想的不太一樣,父親不是喜怒形于色的性子,看不太出來,但只他不曾替祖父守孝這一點,她便不太喜歡父親。至于母親,也遠沒有五年前的親近了。

但既來之則安之,這裏本就是她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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