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俞錦年是晚膳才到正院，家中人不多，便也沒有分開，都在一張桌子上坐了。陳氏旁邊是俞錦清，再過來是陳玉琪，俞錦年坐在陳玉琪與俞擇軒之間。
原本陳氏正與俞錦清陳玉琪說話，俞錦年一過來，便沒了聲音，顯得格外尴尬。
陳氏掩唇咳嗽一聲，開口問：“青嬷嬷的病可好些了？”
“多謝母親記挂，已經退了燒，尚需将養着。”俞錦年垂眸，對陳氏知道青嬷嬷的病，并沒有很詫異。
偏生旁邊的陳玉琪冷嗤道：“說起來，二表姐對身邊一個嬷嬷，可比對姑母還上心呢。”
這話說得尖刻難聽，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俞錦清，尤其是陳氏，還微不可見的“哼”了聲。
俞錦年端坐好，認真看着陳氏問：“母親，原本您病着，女兒便也沒有細問。現下見着母親精力尚可，倒是有個問題想要求教。”
“你說。”
“我從小生活在邾城，祖父母的規矩許是與侯府的規矩不一樣，邾城俞家的從人生了病，也是可以請大夫診視抓藥的。卻不知，這偌大的侯府，從人都不會生病嗎？還是說病了就讓其自生自滅？”
淮安侯不高興的沉了臉：“這是什麽話？侯府豈是如此不顧人倫不分是非的地方？從人雖為奴籍，卻也是人，生病了自然會看大夫喝藥的。”
俞錦年點點頭：“原來如此，青嬷嬷是祖母指給我的，她年歲不輕，連日趕路加上昨日受驚，一下子病倒了。可是父親母親，今晨我的丫鬟春雲到正院，想要回禀夫人，替青嬷嬷請個大夫的時候，卻被趕出來了。”
“是底下的丫鬟不懂事。”陳玉琪連忙搶白。
俞錦年颔首：“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侯府的規矩跟別的地方不一樣，這才親自出府，給青嬷嬷抓藥的。不過母親，這樣不得力的丫鬟，女兒覺得合該處理一下，女兒初來乍到不太懂事，還以為是母親授意，不許給青嬷嬷診視呢。”
陳氏的臉有些僵硬，而淮安侯是個喜好粉飾太平的，怎能容許家裏發生這樣的事情。
“你身邊竟有這樣不懂事的丫鬟？錦年剛剛歸府，便将她的人阻攔在外，若是錦年有什麽事情怎麽辦？你做母親的不處理，還等着她自己來處理嗎？”
淮安侯還是頭一回當着子女的面，斥責夫人做得不好，陳氏面子挂不住，明顯是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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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院子裏竟出了這樣的丫鬟，必得好生查處。”
陳玉琪一個激靈，連忙說：“姑母，小丫鬟不懂事，許是不知道二表姐回來了，她……”
“阖府都知道我回來了，母親身邊的小丫鬟怎會不知道？”俞錦年一派天真模樣，微微一笑，“對了，春雲記得那丫鬟的名字，名喚翠果。”
場面一片寂靜，陳玉琪的臉“唰”的一下子白了：“記錯了吧，怎麽可能……”
“自然不會記錯，府內的丫鬟，我們都不認識。恰好另一個丫鬟喚了她一聲，喊的就是翠果，春雲聽得真真的，一絲錯都沒有。”
俞錦年今晨之前，當然不認識府上的丫鬟哪個是哪個，但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她不可能不去查。那個叫翠果的丫鬟，不是正院的，而是陳玉琪的貼身丫鬟。
若陳玉琪不提，她也懶得多事，便當自己被狗咬了一口。可陳玉琪偏偏要陰陽怪氣，說她不孝順，那她怎麽能忍？非得把事情鬧大不可。
果不其然，淮安侯冷冷的看着陳玉琪：“我沒記錯的話，翠果不是夫人的丫鬟，而是你的丫鬟？今日之事，你是故意的？”
“不……我沒有，不是……”陳玉琪慌亂之中，指着俞錦年道，“你陷害我，你故意陷害我？”
俞錦年慢條斯理：“無緣無故，我為何要陷害你？而且，今晨正院門口，肯定不止春雲與翠果二人，想來也有別的從人，父親母親一查，便能知道。”
她深吸一口氣，端坐在椅子上，看着陳玉琪委屈巴巴，拼命向淮安侯陳氏解釋的樣子。
“翠果才不會做這樣的事情呢，姑母，您要相信我，翠果是我的貼身丫鬟，您不記得了嗎？當時我高燒不退，翠果不眠不休的照料我啊，姑母……”
陳氏看着侄女，猶豫着說：“會否是弄錯了？”
俞錦年沒有再出聲，靜靜的看着淮安侯與陳氏。弄錯了可以繼續查，看究竟是誰這樣大膽，攔着她的丫鬟進去禀報。今日生病的是青嬷嬷，她作為府上小姐，還能處理。若生病的是她，她的丫鬟連正院都進不去，誰還會管她們的死活？
許是被盯得心虛，淮安侯開口道：“弄錯了？是在你院子裏發生的，既然弄錯了，就好生查一查，不是翠果，又究竟是誰，連錦年的人都敢攔着。”
陳玉琪還在抽抽搭搭，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模樣。
陳氏心中焦躁，瞧着侄女的模樣，她着實心疼，這個侄女有些驕矜脾氣，可京城貴女都是如此，年輕沉不住氣罷了，無傷大雅。再又看到俞錦年得力不饒人的樣子，她心中升起一股怒氣，開口便道。
“你到底想要如何？”
“我想要如何？”俞錦年定定看着陳氏。
陳氏冷笑：“今日原就是你，只顧着一個嬷嬷，對我不管不顧，你別忘了，我才是你母親。怎麽，現下又要為了那個嬷嬷不依不饒，非得說是你表妹指派的才行？”
聽着這些倒打一耙的話，俞錦年目光漸冷。原本心中還有一絲希冀，以為至少父親母親知曉真相之後，會為她做主。
但很顯然，他們的心是偏的。
俞錦清握住陳氏的手，回頭看着俞錦年：“錦年，今日母親身子不好，哪裏顧得上那麽多？你若要怪，便怪我吧，我原幫着母親理事，最近因你回來，事情太多有些沒顧上。表妹年幼，有些口無遮攔，你是姐姐便讓一讓，不必這樣計較。”
“還是錦清懂事。”淮安侯一錘定音，“一點小事罷了，別鬧了，吃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