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特倫不明白為什麽李延年會突然要求進去和帝國的攻擊性向導談談，他詫異地回過頭，說：“不要胡鬧，這個人十分危險，哪怕你對他心存憐憫也不能放松警惕！”他還以為是自己剛才的那番話引起了李延年的同情。
李延年搖搖頭道：“他雖然可憐，但我對他不存在同情。立場不同，我站在聯盟的角度只希望能從他嘴裏掏出有用的話來。即便我們有能力救出他的家人，他也未必就會倒戈到我們這一邊，所以同情他是沒有用的……我說要進去和他談談，是想僞裝成向導試試他的實力！”
“什麽？你僞裝成向導？！”特倫的眼睛簡直要瞪出框了，“說什麽胡話呢，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的？再說了，你怎麽僞裝向導，你又沒有辦法模拟出意識觸角！”他越發是覺得李延年在胡鬧，都這個節骨眼了還給他添亂。
李延年卻十分堅持，從容地陳述自己的理由：“他現在正處于精神崩潰的邊緣，警惕心應該在逐漸下降，我僞裝成向導至少能迷惑他，讓他的意志力産生動搖。當然，要僞裝成向導不是那麽容易的，我需要一臺意識觸角生态模拟儀，我知道機甲戰隊有這種儀器，師父跟我說過你們曾經有一次在偷襲時使用過它迷惑帝國向導，讓他們以為聯盟也存在攻擊性向導，只不過效果不太好。”
特倫被他的膽大妄為吓了一跳，當即就反駁說：“你也知道那次我們沒有成功！這種儀器還處于研發階段，效果根本是說不準的，你這樣貿然進去，萬一被他暗示了怎麽辦？”如果李延年被這個攻擊性向導給控制了，他還有臉見莫倫嗎？
“不會的，我在身上劃道傷口，疼痛會提醒我不被他迷惑。”李延年也是被逼急了，他有種預感如果自己不能盡快知道敵人布下陷阱的位置，焦灼的情緒會越來越嚴重，直到他失控為止！至于意識觸角生态模拟儀，有沒有效果并不重要，他只是需要一個掩藏自己是向導的切實可行的工具而已。
為了證實自己的決心，他當即從掌心裏露出一個刀片，在胳膊上劃下一道口子。
“你！”特倫一看這場面就明白他早就打好了這個主意，真不知道他這種堅定的意志和信心是從哪裏來的，但不可否認的是李延年的提議值得一試，目前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莫倫的行蹤一刻得不到确定，機甲戰隊也意味着深陷危難，這關系着聯盟軍方的下一步軍事行動，必須要盡快解決！
特倫臉色陰沉地命人取來意識觸角模拟儀，親手給李延年安裝在外套裏面，務必不讓攻擊性向導看出來。随後拍了拍他的肩頭說：“你是好樣的，如果這次你成功了，我會申請為你記上一功！”
李延年根本不在乎會不會得到軍方的認可，他現在只想盡快知道敵人的計劃，确認莫倫的安危，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頭一次被這種忐忑和恐慌壓迫的精神高度緊張，理智告訴他這件事極度危險，但從感情上來說他卻不願意放過任何的機會，兩者較量之下，毅然決定遵循自己內心的選擇。帝國的攻擊性向導就算再厲害也和他一樣都是向導，他不認為對方有多麽的堅不可摧。只要用點心找到弱點，就一定能讓這人開口！
李延年在特倫和恩傑的注視下走進了房間，縮在牆角的攻擊性向導眼睛忽的收攏，神色古怪地看着他，“你是……什麽人？”他下意識地釋放意識觸角去入侵對方的精神世界，卻被一道極其堅固的意識屏障給抵抗了回來。
“你是個向導？聯盟向導……不，這不可能！”他吃驚地喊出聲來，聯盟向導在帝國人的眼中就像是被禁锢在金絲籠裏的鳥兒，珍貴稀有卻十分脆皮，聯盟戰士根本就不會給機會讓帝國傷害到他們。
觀察室內的特倫難掩激動地關注着房間裏的一切，點點頭說：“他的僞裝成功了！”再只要堅持到撬開對方的嘴巴就足夠了。
恩傑卻是神情複雜、驚疑地凝視着李延年的一舉一動。
“對，我是聯盟向導，這有什麽可奇怪的。你能被帝國培養出來，聯盟又為什麽不能夠有自己的特殊向導？”李延年說話的語速很慢，眼睛直視前方，态度有那麽點兒散漫，不像是來逼供的，倒向是來和他拉家常的，這讓帝國向導的心裏的疑慮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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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麽名字？放心，現在沒有哨兵在外面守衛，我是偷偷溜進來的，對你們帝國向導很好奇，所以想進來和你說說話。”李延年席地而坐，靠在距離太很遠的地方，曲着腿，表現的很随意，邊說還邊從荷包裏掏出一支營養劑塞進嘴巴裏。
帝國向導未必就相信了他的話，不過态度确實比剛才緩和多了，比起哨兵他大概更願意和向導說話，沉默了片刻道：“……我叫海亞，你看起來很小，成年了嗎？”
“我們聯盟向導18歲成年，我剛剛過完生日。”李延年盡量用自然的口氣和他對話，降低他的戒備心，“說實話我挺佩服你的，能一個人深入到敵人腹地刺探軍情，真厲害。”
海亞苦笑着說：“厲害什麽，還不是被你們捉住了，你們怎麽知道我藏在那裏的，難道那個找出我蹤跡的人就是你？”
李延年順着他的話點頭承認說：“是，那個找到你的人就是我。你掩藏的一直很好，只可惜小看了我們聯盟的向導，在我們當中也有非常出色的攻擊性向導，以及追蹤性向導，你們走到哪兒我們都能找得到，你信不信？”
他這話明顯是在吹牛，但海亞聽了卻有五六分的相信，因為他不可能想到這次找到他的會是一個未成年的精神體幼體。而在李延年适時地釋放出一片強大的意識觸角對他實施威懾後，他的相信立刻上升到了七八分。因為兩次被問訓藥折磨，海亞的意識觸角已經萎靡不振，精神力也大受損傷，所以不敢貿然嘗試和李延年對峙。事實上，李延年剛才展示出的強大意識屏障，是通過游戲面板上的屬性加持實現的，他給自己釋放了“天一生水”把精神力狀态升至最高，由此釋放出來的意識觸角自然強大無比，又趁海亞此刻精神力受損所以才會有這樣好的效果。
海亞不敢對他使用暗示，只能小心翼翼地和他接觸，試探他的目的，問：“你為什麽單獨來見我？不用白費功夫，我什麽都不會說的。”
李延年無所謂地聳聳肩，着看他道：“是麽？你不說沒有關系，我來這裏的任務本來也不是讓你開口，而是……”說着他忽然站起來，一步一步朝他逼近，語氣平淡道：“封閉你的精神世界，讓你再也記不起來自己是誰。因為我知道你們的意志力強悍，所以一開始就沒打算要和你硬碰硬，不過我有種特別的控制能力，能讓人失去記憶！只要你失去了記憶，也就失去了危險，在不違背星際人道主義的前提下，這是對付你們這種向導最好的辦法！”
如果海亞只是一個單身的向導他說不定會對李延年的處置心存感激，但他不是。他不但有伴侶還有一個三歲大的孩子，如何能容忍自己的記憶被剝除，因而聽到這句威脅時立刻緊張地樹立起意識屏障，防止李延年的意識攻擊！
殊不知李延年要的就是他的防禦姿态！海亞下意識的對自己的保護正中他的下懷！李延年幾乎是在剛一察覺到對方樹立起意識屏障時就讓黑貂現身朝他攻擊過去，海亞大吃一驚也放出自己的精神體軍艦鳥進行抵抗，然而黑貂這種攻擊屬性較強的精神體實屬罕見，大部分向導的精神體都性情柔和溫順，一萬個裏頭也出現不了一個黑貂，因此很快在黑貂的撕咬下敗下陣來，黑貂甚至已經咬住了軍艦鳥的喉嚨，只要李延年一個眼神就能結果其性命。
海亞駭然不已，根據黑貂的動作和實力越發相信李延年的話，認為他是一個實力超強的特殊向導。
“讓你的黑貂放了我的軍艦鳥！”他喊道，“你到底想怎麽對付我？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我決不允許你抹掉我的記憶！你應該也不想我和你同歸于盡吧！”
攻擊性向導具有和敵人共歸于盡的手段，那就是竭盡自己的精神力去收割對方的精神世界，使兩者的精神世界對沖爆炸。
李延年自信滿滿地一笑：“你大可以試一試，看我能不能抵抗住你的意識流極端對沖！別說你現在的精神力受損，即便是精神鼎盛期我也不懼怕你，不然我怎麽敢獨自和你接觸……哼，我和你一樣不願意到戰場上拼命，但我的愛人和孩子都等着我勝利回歸，我怎麽能夠退縮！”
海亞頓時眼神一縮，是啊，他何嘗不是因為這樣才冒險來到前線，他們居然一樣的身不由己。然而，就在他這麽一瞬間走神放低防禦的時候，李延年尖銳的意識觸角找到了一個薄弱點，以瞬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個猛紮，切入到對方的精神世界，直接朝着某一個記憶節點突襲過去。
“該死——你簡直找死！”海亞瞬間醒悟過來，自己上當了！
李延年從來沒有嘗試過将精神力使用到這種極限，額頭上逐漸滲透出豆大的汗水，額頭上青筋直爆，目光渙散成微弱的一點，整個意識流都拼命地向外傾瀉，試圖形成瀑布一般的急流将海亞并不完整的精神世界給徹底淹沒！
在這一刻，他沒有任何的憐憫和遲疑，只知道自己不能有絲毫放松，否則最後被吞噬掉精神世界的人就是自己！
三分鐘後，特倫沖到房間內把渾身宛如從海水中撈出來一般的李延年抱了出來，而海亞則徹底進入了深度昏迷狀态，如果不出意外，他大概是再也醒不過來了。
“快來人！醫務官，醫務官！”特倫也不明白為什麽在使用意識觸角模拟儀的情況下，李延年的精神力會透支到這麽可怕的地步，但他現在沒有功夫去思考這個明顯可疑的問題，只能盡快将他送到醫療部，确保其性命無憂。
幸好，李延年在最終一線拉回了自己意識流，沒有讓海亞實現最終的精神對沖，否則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恩傑和特倫一直等着醫生為他輸液并進行脈沖刺激，強行将他喚醒，當他們聽到李延年磕磕巴巴地報出一個星際坐标時，心裏都激蕩開一片漣漪，這個執拗到了極端甚至于固執到自負的家夥，竟然真的成功了！
特倫驚喜地跑回決策部，對軍方提供了這個坐标，很快就确定了機甲戰隊被伏擊的方位，但随即又陷入了更大的沮喪和擔憂當中！不得不說帝國這次為了消滅莫倫下了血本，難怪他們之前一直聯絡不上莫倫，原來他們選擇在兩個黑洞之間唯一的空間扭曲點設下埋伏。那裏空間狹小，是一片極其危險的扭曲帶，一個不小心就會被黑洞帶到另外一個高維度空間撕成碎片，但他們偏偏就敢于冒這樣大的風險，在那裏設置了一支完整的攻擊艦隊。
軍方派出的救援隊即刻進入黑洞尋找莫倫極其機甲戰隊，在半個小時後傳來訊息：在空間扭曲帶發現了三架帝國艦隊的爆炸碎片和數十架失去生命跡象的聯盟機甲，但沒有莫倫和剩餘機甲戰士的蹤跡。
“他們失蹤了？”特倫好像被抽幹了渾身的力氣，憤怒地将拳頭砸在全息屏幕上，“為什麽？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坐标，我們卻救不到人！”
最壞的一種可能，就是莫倫和機甲戰隊真的遭受到伏擊，拼盡全力與帝國艦隊戰鬥摧毀了所有的伏擊戰艦卻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但好歹幸存了一部分機甲戰士，但因為空間扭曲帶的不穩定性導致他們直接被抛入了下一個黑洞，希望能順利通過空間躍遷進入加瓦星系。最壞的一種可能則是莫倫和其他人突遭襲擊來不及反抗就被擊中了，碎片進入到不知名的高維度空間，等待他們的是屍骨無存的下場。
特倫抹了把臉，決定先照着第一個可能去尋找，和軍部聯絡後得到的指示也是如此。這件事已經驚動了總統，總統下令不惜一切代價搜索莫倫上将和機甲戰隊其他隊員的下落，并簽發軍事命令，立即封鎖加瓦要塞外圍的所有人防工事，結成戰線，随時準備對帝國宣戰！
三個小時後，他們在加瓦星系邊緣發現了若幹架被肢解的機甲碎片……其中有沒有滅天還需要通過機甲工程師的檢測才能知道。
又一個小時後，李延年從枯竭的精神世界中醒來，掃視到了一直守在他身邊的恩傑。
“怎麽樣，找到莫倫了嗎？”他抓住恩傑的手腕，還沒能完全睜開眼睛就急切地問道。
恩傑現在已經知道他是莫倫的徒弟，有些不忍心告訴他，但卻深知這件事已經在基地傳開了，是根本瞞不住的，只能選擇用最平緩的語氣陳述清楚，并安慰他說：“還沒有找到滅天，不過我相信莫倫上将一定還活着。所有人都沒有放棄希望，軍部有四支星際艦隊負責尋找他們的下落！”
李延年一言不發地盯着天花板，突然發現自己的眼前一片空白，那種宛如潮水拍擊着心口的瑟縮感和發自心底的寒冷，讓他禁不住劇烈顫抖了起來。
“延年，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恩傑覺得他的狀态十分異常，連忙摁下了緊急呼叫按鈕。
李延年茫然地搖了搖頭，問：“為什麽這裏的光線這麽強？我覺得眼睛很難受，恩傑，你能把燈關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