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剖腹生産
站在月光融融、香氣怡人的院內,春曉定定望進賀青源眼中,低聲問道:“賀公子,若春曉今次保得梁小姐和她腹中胎兒周全,你此後還有再與梁小姐生育子嗣的打算麽?”
賀青源聽了連連搖頭:“不,我是斷斷不會再要的了,我現下已然悔恨萬分,若是早知芷萱會如此受苦,起初就該斷了生兒育女的念頭……”
春曉微微颔首,接着問道:“倘若,我只是說倘若,倘若今次春曉無力回天,芷萱和孩子只能保全一個,你……”
賀青源毫不遲疑,肯定地答道:“自然是保芷萱,今生今世,我只要有她就夠了。”
春曉籲出一口氣,沉聲說道:“如此,春曉便放手一搏,剩下的,便要看梁小姐和這孩子的造化了。”
她随即淡淡一笑:“賀公子,你先進去陪着梁小姐,多與她說些從前的開心事,讓她先将這些生啊死啊的放一放。另外,不知家中可有其他上些年紀的仆婦?勞煩你将她喚來,與春曉一同準備接生事宜。還有,請你派家丁去買些烈酒回來,不要自家用的好酒,越烈越好。”
賀青源聞言面露難色,原來此處除了碧桃和一位專司膳食的丫鬟藍依之外,并無旁人伺候,春曉只得讓碧桃跟着,首先去了廚房。
進了廚房,春曉四下看看,揀出一把最為精巧輕薄的小刀拿在手上。接着,她選定了剪刀針線,又挑出幾條細密柔軟的面巾,一一仔細裁好,縫制成厚薄适中的布墊,最後找出一些長些的寬布條,試了試彈性,将它們并排縫好。
将刀具針線放在水中煮沸,布墊和布條也擺上籠屜熏蒸,春曉深吸了一口氣,從腰間暗袋中取出那包藥粉,舀起一勺放入碗中,加水攪勻,再次返回梁芷萱的閨房。
賀青源正将梁芷萱攬在懷中,二人竊竊耳語,面上滿是幸福笑意,春曉在心裏暗嘆一聲,走到床榻之前,低聲說道:“賀公子,春曉已然準備完畢,請你随碧桃去宅外等候吧。記住,中途無論聽到何種聲響,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都不準進來。”
賀青源此時方才覺出憂懼,他下意識地将梁芷萱抱得更緊,警惕地反問:“讓我出去也就罷了,為何還要去宅外等候?”
春曉淡淡答道:“我既是巫醫,施法時自然不願被旁人打擾,個中利害,賀公子自己權衡吧。”
說完,她也不再催促,只是站在一旁靜候,過了半晌,賀青源的神思回複清明,雖然不舍,但心知事關重大,終于猶豫着站起身來。
令春曉意外的是,梁芷萱卻顯得格外鎮定,她甚至不曾流淚,只是久久望着賀青源,眼中柔情流轉。
賀青源緩緩退了幾步,終于慨嘆一聲,咬緊牙關向外走去,再看梁芷萱,她微微閉上眼睛,纖細的手指撫上自己碩大的肚腹,口中喃喃良久,卻聽不分明。
此時碧桃将家丁買到的烈酒送了進來,春曉深吸了一口氣,上前一步,低聲說道:“梁小姐,春曉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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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她取過那只藥碗,将裏面的藥汁盡數灌入梁芷萱口中。
片刻之後,梁芷萱果然沉沉睡去,春曉返回廚房,将高溫消毒過的各類用具整理好,端着托盤回到梁芷萱身旁。
點亮所有火燭,仔細洗淨雙手,春曉高高挽起衣袖,将前臂和兩手放進注滿烈酒的盆中浸泡。
一邊準備,春曉一邊感到了一種隐隐的絕望,此次出手之後,自己在衆人眼中便會成為絕對的異類,縱然尊敬有加,也必會心生驚懼,繼而紛紛遠之……原來不論現代古代,她田錦華的命運都是早已注定了的,重當“剩女”還在其次,最重要的,她又要陷入有委屈卻無處訴說,想改變卻身不由己的境地,只能努力說服自己不難過、不介意,游離于世俗的幸福生活之外……
她随即匆忙搖頭,将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抛了出去。此地不同于現代,除了及時縫合外,并沒有其他有效的止血手段,一步行差踏錯,便可能萬劫不複。接下來,她必須全神貫注,采用最完美、最有效的入路,盡快将孩子取出,同時盡量減少對産婦身體的損傷……
手上的酒精慢慢揮發,春曉拿起輕巧銳利的小刀,利落地将梁芷萱的腹部切開。
這藥粉畢竟不能與現代的麻醉技術相提并論,同時考慮到盡量縮短手術時間的要求,春曉選用的是傳統的縱切口,她對此早已駕輕就熟,過了不到兩刻,便已将胎兒和胎盤取出,剪斷了臍帶,清理了宮腔,着手準備縫合。
梁芷萱産下的是個女孩兒,雖然由于過期産的緣故,孩子的皮膚有不少褶皺,但仍能看出是個标準的美人坯子。最惹人憐愛的是,那孩子只是放開喉嚨哭了兩聲,便安靜了下來,睜開眼睛看着這個陌生的世界。
在現代時,田錦華不知親手迎接了多少小生命,像這樣不喜哭鬧,一落地便睜着眼睛到處看的孩子卻并不多見,春曉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心裏生出些莫名的喜歡。
縫合完畢,春曉估測了一下出血量,大概有五百毫升的樣子,總算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這才長籲了一口氣,徹底放下心來。
梁芷萱猶在昏睡,只見她表情平和,只是面色更白了些,春曉在傷口處敷上布墊,用那些寬布條充當腹帶,小心地打好,将襁褓中的孩子放在母親身側,又為梁芷萱蓋上薄被。
簡單收拾了一下,擦去滿頭汗水,春曉出了房間,站在花香四溢的廊下,向着院外喊道:“賀二公子,你們進來吧。”
高度緊張的精神乍一放松,她此時也覺有些難以支撐,便顧不得匆忙跑将進來的賀青源和緊随其後的碧桃,獨自去了院中清洗。
賀青源徑直跑進房間,見到閉目沉睡的梁芷萱和她身旁大眼骨碌的女娃,先是一愣,随即又哭又笑,上前将她們母女緊緊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