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奇犽單手插在褲子口袋裏,另一只手則向上抛接着一枚青綠色的網球。他走在光影斑駁的樹林之間,揍敵客的庭院是群山中最高的那片,在這廣闊的庭院中,更多還是接近野生的狀态。魔獸可能潛伏在其中的任何一個位置。不過奇犽明顯已經習慣了這種踏入處便詭異的寂靜下來的情況,他抛了抛球,開口:“喂,你要跟我到什麽時候。”

不遠處傳來草葉摩擦的聲音,黑色短發的柯特小心翼翼的從樹木後探出了半個身子。

“是你啊。”奇犽歪過頭,明顯對這個家裏最小也最安靜的弟弟有些好奇。他聳了聳肩,将網球抛了過去,柯特沒有接,球擦過他的衣擺滾落到草地裏。奇犽仿佛漫不經心的發出邀請,“要不要一起玩?一個人沒辦法打網球。”

柯特站在那裏遲疑了一會兒。他臉上安安靜靜的沒有什麽情緒,片刻後,他彎身撿起了那個球,在距離奇犽不遠不近的地方停下,伸出手就要将網球遞過去。

奇犽接了過來,重複問道:“一起?”

柯特搖了搖頭,後退了兩步,這孩子的眼瞳是漂亮精致的黑色,他用這雙眼睛定定的盯了一會奇犽後,忽然就轉身迅速的跑開了。他的速度非常快,長長的袖擺在微醺的綠色風中拉出一晃而過的光影。奇犽低低的“切”了一聲,将網球抛高了又接住後,随手向後一丢,就不再管的往叢林更深的地方走去。

——

糜稽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邊緣。就算是日光照下傾在地上的影子也比普通的路人大一大團,所以新番妹子很快就看到他了,她站在街角發了條短信确認了一下後,就蹦了出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老鼠?”

糜稽癱着臉點了點頭。

被新番妹子拉到女仆咖啡店的角落坐好後,在确認了基友身份後,糜稽就遭受到了攻擊力Max且句句會心的嘲笑。坐在對面的姑娘留着清湯挂面的長發,趴在桌子上笑的前俯後仰。

“終于知道為什麽認識那麽多年還是同城你都打死都不出來面基了!太過分了我才不會因為你是一只胖老鼠而嘲笑你的呢。噗哈哈哈哈哈哈自信點啦癱着臉算什麽啊,我又不是和你相親,是絕對不會在乎你的顏值的!”

不過也算是很奇妙,一直局促不安的氣氛終于被這種小小的調侃給破解了。糜稽悄悄的松了一口氣,就算二次的基友跳到面前還是一個看上去正正經經的姑娘,不過一開口就暴露了,還是他認識的那個逗比姑娘嘛。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想方設法的從家裏出來的。再打擊下去我就回去了哦。”

“別啊。”新番妹子嬉皮笑臉,“難得能夠成功把你拐出來面基,看來獵人考試的作用真大啊。說真的,如果我考試的時候一不小心死掉的話,一定要在心裏想着我的臉來燒錢哦,據說這樣才能成功把錢帶到。”

“蠢貨和逗比是最不容易死的,別咒自己了。實在危險的話就退出吧。”

新番妹子比出了一個“了解”的手勢。她和網上的好基友該見面的都見過了,在确認了家裏今年一定要求她參加這一屆的獵人考試。獵人考試的危險程度幾乎全互聯網都清楚的,她在微博上哀嚎了這個消息後理所當然的收到了基友們的勸阻和無關路人的一堆蠟燭。雖然覺得現在把全部遺憾全部解決掉的話,更加有樹立死亡Flag的感覺。但新番妹子還是覺得,如果在這種情況下差不多認識了六年的米老鼠還是不願出來面基的話,那麽她絕對做鬼都要去吓唬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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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一晃就已經六年了。

她撲過去毫無形象的将新端上來的蛋糕叉進嘴裏,舔了一嘴的奶油後還砸吧了下嘴:“你呢?好久都沒看你發微博說你家那個叛逆期的弟弟了,都那麽久了,叛逆期應該過了吧?”

糜稽還是沒有表情,但是眼神瞬間苦逼了很多個層次:“求別提。那個死小鬼越來越裝酷了,十二歲應該是青春期了沒錯吧?他現在除了大哥能治得了他之外,簡直冷酷拽的要到天上去。并且現在基本不笑了,天天跟我們全家都欠了他幾百億一樣。青春期的小鬼都這麽難相處嗎?”

新番妹子給了他一個同情的眼神:“我家裏的表弟來住過一段時間,特別調皮。對這種熊孩子就是揍一頓,立刻見效。”

糜稽看起來就更苦逼了:“我的武力值根本比不上他啊。不過他倒是不熊啦。我寧願那小鬼熊一點,像小時候一樣跑過來弄亂我房間什麽的。給砸手辦都行,現在他擺的就是一副陌生人的樣子。冷暴力根本受不了好嗎,說好的兄弟愛呢?”

“……給砸手辦。壕你別這樣,手辦交給我啊,放過那群萌妹子!”

糜稽不管吐槽,繼續面癱着一張臉倒苦水:“還有家裏最小的弟弟。安靜的完完全全就像個女孩子了,空暇時間特別喜歡剪紙。不過這倒是沒有什麽啦……”下半截話被他吞了下去。他想起自從柯特開始接受家裏的工作後,總是帶着一身血跡回來。在被基裘幾次訓斥之後,柯特終于學會了殺人的時候不沾血了。不過這并非是進步,他聽到過席巴對柯特的教導,“殺人就夠了,不需要把目标肢解的支離破碎。”

那孩子似乎有種玩弄獵物的天性。這種天性看起來和糜稽自身的殘虐欲很相近,糜稽的任務都是操縱遠程機械來完成,他不會讓自己的這種欲望再支配自我本身——就算很長的一段時間,他閉上眼就能夠清晰的在大腦裏繪出一副詳細的人體結構圖,一點一點的肢解開這幅想象一樣。但柯特明顯沒有控自己的這種天性的想法。

“完整的死去和變成碎片死掉,沒有差別。”糜稽去問他的時候,柯特将剪出的紙人碎片壓在剪刀下面,站起來低聲這麽說道。

新番妹子像是沒有意識到糜稽忽然斷了一半的話,她伸腳從桌子下面踢了踢糜稽:“你在微博上說過要減肥的吧?效果怎麽樣?”

“……我發現和你聊天,你總是能戳到我的痛點。”

“嘻,因為我機智啊。不過你這身材絕對要減肥!不然一定沒有妹子會想要嫁給你的!為了金錢委屈自己嫁給胖子的妹子,沒有真愛的話一定會被FFF團燒掉的。你身上脂肪那麽多,一定一下子就被燒死了。”

糜稽默默的揉了揉開始疼起來的膝蓋,神情嚴肅:“我就是因為不想孤獨一生的原因之一才想要減肥的。看着自己身上的一堆肥肉也很惡心的好嗎。”

“成效呢?”

“夠了,我現在已經絕食很久了。并且每天保持一千五百米的跑步,鍛煉也跟着所有的體操教程學了。最近甚至還怕不吃飯就吃藥對胃不好,還偷偷的瞞着家人沒有吃藥了。但是你看我的樣子像是有成效嗎。”

新番妹子低下了頭去,糜稽正奇怪着,就感到手機的震動,他打開手機,發現新番妹子私信了他将近一個頁面的蠟燭。

“……”

“藥還是要吃的,不吃藥會變的萌萌噠。”新番妹子嚴肅的說。

“那個藥已經苦了我十五年了,讓我享受一下不吃藥的日子吧。”

糜稽和新番妹子繼續談了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天色暗下去後他在城裏的小旅館中将就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新番妹子就搬着剩下一些新寄到的快遞來送他了,看着認識了六年一起互損還幫忙拿了六年快遞的小夥伴鄭重的将快遞一件件砸過來,糜稽覺得一種莫名的難受。“以後填地址別填我家的了。”新番妹子說,“我去考試就沒人幫忙收快遞了。”

把去獵人考試說的跟要去赴死一樣。不過仔細想想,287期獵人考試的日子也快近了。

糜稽愣了愣:“你知道‘念’嗎?”

“什麽鬼?吃的嗎?”

糜稽哭笑不得的把念的修煉方式告訴了新番妹子。那家夥雖然逗比,但是明顯是知道輕重的。聽完全部後,她瞠目結舌了很久:“……我如果能活着回來一定要用我所有的游戲幣感謝你。”

“別告訴別人啊,這種東西是被嚴格保密的。”

·

坐上回家的巴士的時候,糜稽莫名其妙的感覺到了一陣眩暈和胸悶。這種乏力困倦的情況已經出現好久了,自從他偷偷的沒有吃每天必吃的苦的味覺都麻木的藥開始,這種虛弱的狀況就越來越嚴重。但是非常奇怪,停藥之後,他一直怎麽挽救都救不回來的體重終于開始往下掉了,為了某種期待,糜稽決定繼續不吃藥。

大概是因為最近都沒怎麽吃飯的原因吧。

撐着腦袋緩了幾分鐘後,糜稽拿起手機刷了會微博。新番妹子發了新的一條近況“今天終于成功和@米老鼠今天也倍兒機智面基了!我可以成功帶着Flag去獵人考試啦!祝我好運!”

他按出回複欄沒過一秒,短信就蹦了出來。

[= =那麽多年了一點個人信息都不給我,卻跑去跟別人面基。心好累。 From:俠客]

[你什麽時候解除你維持了那麽多年的STK模式就可以。 From:炙焰]

[今年九月份友克鑫有挺大的一場ACG展,剛好我因為工作上的事要去那邊。那裏應該距離你家的大概位置挺近?來面基。 From:俠客]

糜稽想了想。

[好啊。……不過,你居然知道我家的大概位置。 From:炙焰]

[推斷的喲。雖然不知道準确位置,很模糊的一個範圍,不然我早就找上門來了~^ ^期待九月。From:俠客]

下車的時候,糜稽覺得自己半個身子都已經麻木了。他起身的時候晃了晃差點摔倒,頭也一暈,眼前瞬間湧上一大片遮擋住視線的黑霧。扶住椅背緩了很久,導游小姐都走上前來關心了幾句,他揮了揮手表示自己沒有問題。下了車後,糜稽徑直走進守衛室向家裏的清潔工皆蔔戎打了聲招呼,從他手上拿到側門的鑰匙就開門走了進去。

發覺有人進來的三毛立刻呈現攻擊姿态奔跑了過來,但是嗅到屬于指令中的那個氣味,它巨大的身軀放松的趴在了一邊。糜稽拍了拍三毛的大腦袋,沿着上山的道路走了回去。

一路上依然有些暈暈沉沉,糜稽覺得自己應該要好好吃一頓飯了。

他停在距離主宅不遠的地方。揍敵客家中的氣氛太過于奇怪了,他進門之後沿着長長的石道走廊往裏面走去,猛然間卻聽到了母親基裘的尖叫。

“糜稽!!攔住奇犽!!!”

正前方就是滑着滑板将手插在褲子口袋裏神情冷冰冰的急速而來的奇犽,而糜稽并未看到基裘。糜稽有些不解,但是身體還是依照命令堵住了奇犽前進的道路。

“讓開。”奇犽從滑板上跳了下來,擡起眼瞥了糜稽一眼。

“……怎麽回事?你和媽媽起争執了?”

“我讓你讓開。別堵我的路。”

“——你先說清楚到底是怎麽了。”

奇犽啧了一聲,将滑板扔到地上踩上去,直接推開糜稽向前滑行而去。糜稽直到這小鬼的力氣很大,卻沒想到會這麽大,他像是輕輕松松的就把高大壯的糜稽推到一邊,糜稽的後背猛的磕上了堅硬的牆壁,劇烈的鈍痛從背後傳來,糜稽想大概是磕青了一塊。他扶着牆慢慢的站起來,基裘這時候風一般的追逐了上去,柯特跟在後面,路過糜稽的時候,柯特轉頭看着他,似乎覺得他并沒有太大的事,就轉回頭去跟緊了基裘。

糜稽咳嗽了起來,眼前被充血弄的一片漆黑,喉嚨口也充斥滿了血腥味。

開玩笑只不過是摔了一下而已怎麽可能這麽嚴重,要真被自己弟弟推一把給推吐血那還有臉見人嗎。

但血腥味和乏力感卻越來越重了。糜稽貼着牆壁又複而滑落了下去,他有一搭沒一搭的克制着劇烈的頭痛胡思亂想,那小鬼走之前好像說了什麽來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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