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不想走

韓時卿這次睡得極沉,期間韓山端着早飯來過一次,見到韓時卿像只八爪魚緊緊抱着江煜睡得口水直流的時候,一向面癱的臉上出現了一道裂紋。

他将桌上昨天韓時卿吃剩的飯菜收拾裝盤,再把熱騰騰的白粥小菜和雞蛋放在上面,上前輕輕推了下韓時卿的肩膀,喊了一聲,“少爺,醒醒,早飯做好了。”

韓時卿睡得雷打不動,嘟囔了一聲,用臉頰蹭了蹭江煜的頭發,十足的親昵。

韓山覺得這事有點不對頭。

畢竟昨天自家少爺還對這小子喊打喊殺的,怎麽今天突然就抱着對方睡覺了呢?

這轉變也太快了吧?而且他跟随少爺多年,明白韓時卿睡覺的壞習慣,能被他當成被子抱着睡覺的就只有小的時候養的那只鴛鴦眼大白貓。

如此看來,即使少爺再怎麽撇清關系,這小乞丐的身份都絕對不可能只是個和韓時卿沒關系的小乞丐。

“少爺,飯菜我放在桌上了。”韓山貼近韓時卿的耳朵,說道:“巳時我會再來看一遍,若是涼了,我再去熱。”

他俯身的那瞬間,江煜便醒了,注意到韓山親昵的動作,不自覺冷下了臉。

靠的太近了……

前世的時候他便看韓時卿身邊的韓山不順眼。

因為韓時卿對韓山的信任甚至超過了自己,而且一想到韓山與韓時卿朝夕相處了幾十年,他便覺心頭火起,生出幾分暴虐的想法。

要不是前世的韓山随韓乙銘死在了北境守城,他早晚也會除掉粘在韓時卿身邊的這塊狗皮膏藥。

韓山只當他睡着了,與韓時卿交代完,便端着收好的木托盤出了房門。

江煜睜開因為高熱而紅血絲遍布的雙眼,右耳的耳鳴已經好很多了,但他卻有種怪異的感覺。

就好像右邊耳朵的聽到的聲音比左耳小很多,聽力比發燒前下降了不少。

這麽想着,他輕輕坐起身,右手合上左手,在自己左耳朵邊上拍了拍,停了會兒,又在右耳朵邊上拍了拍。

他的臉色越發凝重。

窗外傳來清脆的鳥鳴聲,江煜伸出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左耳,鳥鳴聲戛然而止。

他擡開耳朵,聲音才又回歸。

手放下來的時候,有點抖。

冷靜如江煜此時也有些想要苦笑。

右耳聽不到了。

一只耳朵的聽力完全喪失對一個需要行軍打仗的人來說,是一場很恐怖的災難。

這絕對不是個好消息。

但失聰已成事實,他不想接受也不行,比起傷春悲秋,不如先顧好眼前的事。

江煜從被子裏鑽出來,将被子團成一團小心翼翼地塞在韓時卿的懷裏,見着青年一臉幸福地騎着被子呼呼大睡,沒忍住湊上去輕輕吻了下韓時卿的額頭。

而後細瘦的手指覆在韓時卿眉間的绛紅色美人痣上,輕輕摸了兩下。

他一直覺得韓時卿的相貌十分驚豔,尤其是這顆長得當當正正的美人痣,勾的人挪不開眼。

戀戀不舍地拿開手,江煜扶着床柱下床,腦袋還是又熱又暈,他踩着鞋子緩步挪到桌前,端起韓山新換的熱茶灌了幾大口,而後毫不客氣地将白粥從托盤裏端出來,挪到自己跟前,就着小菜,不時看一眼床上的韓時卿,一口一口地把粥吃下了肚子。

吃飯能治病,不能不吃。

再說美色在前,即便讓他吃整捅的白飯,他也吃得下去。

吃完了飯,江煜又上了床,輕手輕腳地把韓時卿抱着的被子展開,鑽進去,背對着韓時卿擺好動作,還把人的手搭在自己腰上,扣緊了,舒舒服服地窩在韓時卿的懷裏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可憐韓時卿睡到午時起來,見着桌上空蕩蕩,大喊大叫地把韓山找來,說韓山咋不給他準備飯,這把韓山委屈的。

這屋裏就倆人,韓時卿瞅了瞅床上睡得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像是從沒有醒過來的江煜,擰緊了眉毛。

最後這事不了了之,起身穿好衣服去正廳找一大家子人吃了午飯,席間自然少不了被追問江煜的情況。

他搪塞而過,只說了要自己照顧江煜,不讓家人插手。

大哥韓錦峰早已成家,夫人是當今禮部尚書的長女。

他不能在将軍府常住,吃過飯又與韓靖宇到書房談了些北境邊防的事,便離開了。

臨走前還不放心地叮囑韓時卿有什麽事別憋着,告訴大哥,大哥幫你解決!

韓時卿挺感動的點了點頭。

晌午過後,天又陰沉下來,與昨日一樣的暴雨傾盆而下。

韓時卿搬了張小板凳坐在西廂房外的走廊上,托着腮看雨珠連成串順着房檐往下落。

擊打在青石磚上,濺出大片水花。

他就是在前世的這個時候撿到的江煜。

那時候的江煜瘦瘦小小,表情怯生生的,乖巧的讓人心疼。

因為韓時卿出生的時候,何怡然歲數已經不小了,韓芸暢和韓時卿還是雙胞胎,韓靖宇特意請來了蕭神醫給接生,就這樣,還是廢了好大力氣才保住母子三人的平安。

後來韓靖宇說什麽都不讓何怡然再生孩子了,就連床笫之事也收斂了好多,這就導致韓時卿一直都是家裏最小的。

他那時候就總想着要是自己也有個弟弟或者妹妹就好了,總是偷摸去求何怡然,然後再被氣急敗壞的韓靖宇給打出來。

之後韓時卿長大點兒,不再提這事了,這個心思卻一直都沒消失。

于是,那天他看到了江煜,也不怎麽的,就看對眼了,暈頭轉向地把狼崽子領回了家,疼的跟親弟弟一樣,最後倒黴的卻成了自己。

“哎……”長長嘆了口氣,韓時卿往背後大開的門裏看了一眼,見江煜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醒過來了,也正在看着他。

“韓時卿,我好像不燒了。”因為右耳朵失聰,江煜說話的聲音也不自覺提高了些,帶了些嘶啞,與雨聲交融到一起。

“我沒傻。”他微微笑起來,說道:“但是我不想走,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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