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主動

“把你的衣服拿走。”陳殇許磁性的嗓音中毫不避諱地顯露出疲倦和反感,“這主意并不高明。”

他的眼睛淡然地掃過面前自作主張的人。這個人跟小蘇差不多大,心眼卻比小蘇多得多。陳殇許不喜歡滿是心眼的人,因為相處起來很累。

“許哥,”孟遙嬌嗔地說,“我不是故意的。更衣室裏的包太多,我不小心塞錯了。”

孟遙個子不高,頭發剛好到肩膀,平時半紮成小揪,看上去挺俏皮。他講話的時候眉眼總是忍不住上挑,給人一種昂揚撫媚的感覺。這點和小蘇很不一樣,盡管兩人眉眼處有幾分相似,但小蘇的眼神總是純真又幹淨的,喜怒哀樂一眼就看透。所以陳殇許清醒的時候,沒有把兩人認錯過。

“沒給你添什麽麻煩吧?”孟遙見他不說話,腆着臉湊上去又補充了一句。他的手親昵地挽住陳殇許的胳膊,修長又白淨的指關節嵌進陳殇許的衣袖,指腹傳來的熱度陳殇許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

但他覺得僅僅這樣的動作不能顯示出他和陳殇許的親密關系,所以他又繞到陳殇許面前去,将人當胸抱住了。

“哥哥,”孟遙的聲音小下來,帶着棉花糖般的甜膩,“我好疼啊。那天晚上之後,就好疼。哥哥,你好厲害。”

更衣室裏空曠而安靜。陳殇許的呼吸撲打在孟遙的臉上。他的瞳孔晦暗幽深,裏面沒有埋藏任何情緒。

和他相反,孟遙的眼眸清澈如玉,帶着三分笑意。他踮起腳尖,嘴唇輕觸陳殇許的臉頰,小聲說:“他看見了呢。怎麽辦許哥?”

他喜歡看陳殇許這樣一貫冷靜自持的人,人設崩塌的樣子。

但是陳殇許的人設并沒有崩塌。他在和孟遙維持這樣暧昧的姿勢的同時,目光與蘇明淺的隔空交彙,明明空氣凝固住了,但他卻依舊平靜鎮定。甚至,陳殇許當着蘇明淺的面,将更衣室的門阖成一條縫,轉而俯下身來吻住孟遙。

孟遙被這突如其來的吻小小震驚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就跟上陳殇許的節奏。暗自感嘆陳殇許的思維缜密,孟遙勾起嘴角,迎接住陳殇許這個表面看上去很用心其實一點都沒在狀态的吻。

他喜歡使壞,喜歡火上澆油,所以在和陳殇許接吻的時候,他的手指甚至不由自主地摳解陳殇許的腰帶,并且不安分地企圖将手伸進去。陳殇許将他的手腕摁在雪白的牆壁上,更加忘我地吻他。

孟遙的眼睛若有若無朝門外一瞥,随即牙尖毫不客氣地咬住陳殇許的唇,像是炫耀似的嘴角上揚。

兩個人吻得其實都不走心。但是陳殇許的注意力稍微被嘴唇的刺痛灼熱感轉移回來一些,他猛然捏住孟遙的下巴,将自己的唇湊得更近些,發狠似的吻他,讓孟遙無暇去使壞。

蘇明淺跌跌撞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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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遙挂在陳殇許身上,嘴唇紅潤而誘人,挑着眼問他:“我演得好不好啊許哥?你看我都這麽配合你了,你要不幫幫我?我都硬了。”

陳殇許紅着眼睛松開他,無話。

傍晚的光線通過百葉窗的縫隙中透進來,灑在更衣室裏,灑在壁櫥上挂着的兩件白大褂上。陳殇許的半張臉被黃昏的光影罩着,像是絕望的野獸,落寞又安靜。

良久,孟遙無語地看着他,對手機上的酒店訂單按下“取消”鍵。

他吹着口哨走過去,若無其事地依偎在陳殇許的肩膀上,陪他一起看窗外的風景。十三樓的風光雖然算不上多好,但整個西城區好歹能盡收眼底。

“你為什麽那麽喜歡他啊?”孟遙問。他靠在陳殇許的肩頭,微笑着比了個“耶”,順手拍了一張自拍發到朋友圈裏,這才收起手機,“我感覺他和我長得挺像啊,也沒有特別好看吧?還是說你喜歡綠頭發的小男生?我頭發已經很久沒染過了,要不我也去染個抹茶綠?”

“別不高興了許哥,”孟遙甜膩膩地說,“從剛才那一刻起,你已經和他沒關系了。你看看我吧?我不計較你有白月光的,我不好嗎?”

“孟遙。”

陳殇許開口。他的聲音很溫和,甚至帶些哽咽。

“嗯?”

孟遙從他肩膀擡起頭來。對上的卻是一雙冷漠而疏離的眼睛。

“為什麽不計較?”

“什麽?”孟遙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陳殇許疲倦地摘下眼鏡,擱在桌案上。他側過臉,看向孟遙:“我是說,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為什麽不計較?”

“嗯……”孟遙思考了一下,雖然陳殇許的問題很古怪,但他好歹願意說話了,孟遙還是很開心的,所以他認真解釋,“因為我願意讓出時間和空間啊,畢竟忘記一個人是需要足夠的時間和精力的。”

“不,不是。”陳殇許疲憊地搖頭,“你不夠喜歡。”

足夠喜歡一個人,兩個人就會共情到一定地步,這時呼吸和心髒都是相連的。對方一個蹙眉一個眼神,都會在另一方心裏引起巨大的生理反應。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對方喜歡上了另外一個人,這種落寞感就會無限放大,在內心造成災難性的蝴蝶效應,根本做不到袖手旁觀。

“那你說怎麽辦呢?”孟遙聳了聳肩膀問。

“我會用一種一勞永逸的辦法,讓他的眼睛裏,餘生只有我。”

黃昏最後一束光線消失殆盡,更衣室裏只有城市闌珊的燈火。

孟遙雙手反撐着桌案看外面的夜景,深吸一口氣,然後吐出來,說:“許哥,喬祁說得沒錯,你真是條看墳的瘋狗。你現在讓我非常好奇,你的訓犬師到底是怎麽做到丢了繩索也能将你拴這麽牢的?難不成只是用肉-體?我可不信。”

這個問題陳殇許沒法回答。因為這是他個人原因。

的确,喜歡蘇明淺是他一廂情願的事情,蘇明淺自始至終都沒有給他任何實質性的承諾,是他自己陷入死胡同,不願放蘇明淺走。

“我能不能也訓練你啊,大狗狗?”孟遙側過臉來微笑,他勾了勾陳殇許的下巴,用唇輕輕在他幹燥的嘴唇上面碰了碰,“你的訓犬師剛才被你弄丢了,介不介意換一個新的訓犬師呢?”

“我不要訓犬師。”陳殇許冷漠地移開臉。蘇明淺不在,他不想和孟遙有任何肢體接觸,他有潔癖,他甚至連最基本的溫和都不想裝。

“我很好奇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讓他回到你的身邊。”孟遙不計較陳殇許的不領情,準确來說他覺得陪陳觞許演完這出戲要比得到陳觞許更有意思。在他看來,經過剛才那一幕,兩人絕對不可能了。

蘇明淺渾渾噩噩地回到合租房,渾渾噩噩地進浴室沖了澡。

他腦海裏還不停回蕩着陳觞許吻年輕小男孩的那一幕,每回蕩一遍,他都會頭痛欲裂到無法呼吸。

太疼了。這種感覺太難受了。

他蹲在浴缸中,狠狠哭了一次,久違的委屈感席卷而來,幾乎要将他整個人都吞沒。

丁北見他悶在浴室裏一個小時都沒出來,擔心他在浴缸裏把自己淹死,中途敲了幾次門。

蘇明淺紅着眼睛走出來,慘樣把丁北吓了一跳。

丁北意識到了什麽,試探性地問:“蘇蘇,你還好嗎?”

蘇明淺想說話,但是他眼睛發酸,一眨眼就有眼淚淌下來,怎麽止都止不住:“我現在終于明白陳觞許的吻技都是跟誰練的了。”

“嗯……啊?”丁北臉上的面膜差點掉了,害得他只能将頭仰着聽蘇明淺說下文。

“陳觞許他有男朋友了,他不要我了。”蘇明淺說,他以為自己會控制不住情緒,結果這句話一說出來他竟然冷靜地要死,冷靜到丁北不由自主後退幾步,生怕他下一秒從背後抽出一把刀報複社會。

“他男朋友不是你嗎?”丁北搞不懂。兩人明明昨天還好好的,唱哪出?

“北北,不是我,陳觞許的男朋友不是我,”蘇明淺語無倫次,“他今天在醫院更衣室裏吻了一個男生,兩人當着我的面接吻。陳觞許他竟然當着我的面和別的男人接吻……”

“別急啊蘇蘇。”丁北火速去洗手間洗面膜,拿洗臉巾擦幹了又回來安慰蘇明淺。他旁觀者清,覺得此事有蹊跷:“陳觞許不是朝三暮四的人,你确定是陳觞許主動吻了那個男孩嗎?”

蘇明淺點頭如搗蒜。

“那個男孩什麽模樣啊?”丁北問。

蘇明淺憑印象大致描述了一遍。

“哦。”丁北聽完他的描述,旋緊貴婦面霜的蓋子放在架子上,“沒事兒,蘇蘇,你別往壞處想,說不定是那男孩兒倒貼陳觞許呢?陳醫生多吃香啊,有人追不也正常?”

“是陳觞許主動吻他的。”蘇明淺又強調一遍。

“就算這樣也沒關系,那男孩兒我可以幫你搞定。”丁北邊拍臉邊說。

“你怎麽幫我搞定啊?”蘇明淺望着鏡子裏一身豬肝色草莓睡衣、從頭到腳精致到爆炸的丁北問。

丁北了然一笑,摘下洗臉的發箍,勾住蘇明淺的脖子在他耳邊呵氣:

“蘇蘇,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兒?你最好的朋友,我,丁北,可是個大猛1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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