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宣若臻發了誓,宣若魚也履行承諾,在他的安排下接受心理醫生的治療。

在約定的時間,宣若魚來到陳家。

陳家今天為宣若臻開生日宴。

整個半山別墅布置一新,從小區門口就挂上了氣球。

宣若臻在陳家的第一個生日宴,隆重非凡。

一是向外界宣告他的身份,表達陳家對他的重視。

二來,在與霍元霁正式訂婚前,含蓄地表達與霍家的聯姻意向。

在陳家人眼裏,宣若臻善良、通情達理,他的生日宴,怎麽可能缺少和他情同手足的弟弟。

宣若魚沒有缺席的理由。

礙于宣若魚最近性情大變,大概率不會出現,所以宣若臻幹脆讓他在生日宴那天到陳家見心理醫生。

只需要出現,至于他是來幹什麽的,并不重要。

想法挺雞賊。

這樣的小心眼,宣若魚懶得計較,只準備見完心理醫生就走。

和醫生聊了一個半小時,約定了下次見面的時間。推門出來,發現陳一北等在門口。

“若魚,聊那麽久,餓了吧。下去吃點東西玩一會兒,晚點讓司機開車送你回家。”陳一北個子中等,戴了一副金絲眼鏡,不像是商人,倒有幾分書卷氣。

他大學主修醫科,心理醫生是他的同學。

Advertisement

他對着心理醫生點了點頭,免不了寒暄幾句。

派對已經開始,整棟別墅放着輕緩舒适的音樂,樓下傳來說笑的聲音,很熱鬧。

宣若魚站在二樓欄杆邊往下看。

宣氏父母也在,雙手拉着宣若臻不知道在說些什麽,神情關切。

對于他們之間略微過分的互相關心,宣若魚也不在意,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

“一北哥,不用太麻煩,我自己回去就行。明天還要上班,我先走了。”

為患者的隐私保密是心理醫生的基本操守,陳一北學了七年醫,也知道這個道理,不會詢問病人的情況,但從昔日同窗的表情大概可以判斷,這個小孩并不是在為賦新詞強說愁。

若臻的生日宴,宣若魚空手而來,見完醫生迫不及待想走,他應該生氣。

可是,他看對方的眼神反而溫和了幾分。

這樣的小孩子,正是無憂無慮的年齡,怎麽會患上心理疾病。

沒有責怪,卻不自覺想親近。

“若魚,你在樓下等五分鐘,我和王醫生說兩句,我親自送你。”

宣若魚推辭了幾句,拗不過陳一北的好意,答應下來。

他繞到別墅後花園,避開人多的地方。

運氣很好,遇到一株昙花正在開放。

昙花旁有桌椅,他幹脆坐下來觀賞。

乳白色的花朵優美淡雅,在月光下香氣四溢,光彩照人。

昙花有着“月下美人”之譽,昙花開放更是寓意着吉祥、好運。

宣若魚看得正入神,忽然,雙眼被人從身後蒙上。

他看得太專心,有人靠近也沒有發現。

“猜猜我是誰?”

一雙細嫩的手覆蓋之後,緊接着是一串清亮的男聲,故意壓着嗓子問。

不像是惡作劇,倒像是親密夥伴之間的小游戲。

宣若魚在這裏沒有朋友,他不确定原身是否認識對方。

對方靠得太近,陌生的氣息讓他感覺緊張。

手肘向後一頂,頭往後仰,身體一側,躲開了覆蓋在眼睛上的雙手。

衛楚單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指着他,質問道,“表哥,你怎麽那麽兇?!”

他的嗓音偏軟,看起來不像生氣,倒有幾分撒嬌的口氣。

宣若魚定睛一看,确定自己不認識這個長相精致的表弟。

“怎麽?不認識我?”衛楚見他一臉茫然,摘掉墨鏡,把臉遞到他面前,“你仔細看看。”

“我為什麽要認識你?”宣若魚退後一步,眉頭微蹙。

“你是若臻表哥吧。”

雖然是問句,卻帶着肯定的自信。

衛楚笑着解釋,雙手奉上禮物,“我是衛楚,抱歉來晚了,生日快樂!”

衛楚是陳夫人的侄兒,童星出道,現在是很火的一個組合的成員,屬于娛樂圈頂流。

今天來參加宣若臻的生日宴,為躲避狗仔遲到了。怕被姑媽說教,就躲到了花園裏。

“我不……”

宣若魚正待解釋,陳夫人過來了。

“阿楚,你怎麽在這裏?”陳夫人笑着過來,在衛楚頭上揉了一把。

“姑姑,我和若臻表哥看昙花。”衛楚小孩兒心性,語速很快,還沒等陳夫人回過神來,接着問道,“你上次不是說,若臻表哥是我的粉絲嗎?”

衛楚看了一眼宣若魚平靜無波的表情,撇嘴,“姑媽,你騙我。”

陳夫人愣了一下,才知道他認錯人了,不免失笑,“他不是若臻。你若臻表哥在裏面招待客人呢。”

她沒有見過宣若魚,也不知道他是誰。

認錯人總是不禮貌,陳夫人對着宣若魚歉意地笑了笑。

“怎麽可能?”衛楚張大嘴,瞪着宣若魚,誇張地嚷道,“姑媽你別騙我,我不會上當,他和你長得一模一樣。”

“是嗎?”陳夫人笑道,也轉過頭看着宣若魚。

宣若魚平靜地站在一旁,不卑不亢,不喜不怒,任人打量。

他的眉眼染上一層銀白的月光,長睫低垂。

兩眼微微一笑,像一塊溫潤的美玉。

陳夫人看不出來,只覺得他是一個長得好看的小孩。

衛楚為了證明自己的眼光,把路過的客人拉來詢問。

客人也說像。

宣若魚聽他越說越不像話,才開口,“我是宣若魚。”

陳夫人這才恍然大悟,笑道,“他是若臻的弟弟,若魚。”

衛楚還不相信,極力争辯,

“姑媽,他耳後有胎記,怎麽可能不是?”

宣若臻走過來的時候,正看到衛楚蹦跶着去看宣若魚耳後的胎記,宣若魚仰頭躲避。

“媽,這是衛楚表弟嗎?”宣若臻臉色有點白,一路小跑過來,還帶着喘。

“若臻,走慢一點。”陳夫人扶住宣若臻,在他背上順了順。

“姑媽,你們合起來騙我?”

衛楚看着宣若臻,又看了看陳夫人,最後看向宣若魚。

陳夫人嘆了口氣,把他從宣若魚身邊拉過來,語氣無奈,“他也是你表哥,若魚表哥。這才是若臻表哥。”

衛楚還要再争辯,宣若臻将他打斷,“你們怎麽不在裏面玩,這裏黑漆漆的,有什麽好看的?”

“我們看昙花。”衛楚指着面前一個月牙形的花壇,裏面種的全是昙花。

“這花過幾天才開,到時候我提前通知你來看。我們進去玩吧,這裏晚上蚊蟲多。”

宣若臻說着,站到衛楚面前,将他和宣若魚隔開。

衛楚往花壇裏看了一眼,“咦,剛剛明明都開花了,怎麽那麽快就沒有了?”

他望向宣若魚,“表哥,你也看見了,對吧?”

他喊得很順口,好似宣若魚才是他的正經表哥。

宣若魚看了一眼昙花,剛剛确實有七八朵都開放了,才不到一個小時,又全部縮成了花苞,怪不得大家都說“昙花一現”。

宣若臻神色沒有變化,笑着去挽陳夫人的手,“既然看過了,我們進去吧。衛楚表弟,你的新專輯什麽時候上市啊,我們衛衣可是等得望穿秋水。”

衛衣是衛楚粉絲的名稱。

衛楚小孩心性,注意力馬上就被轉移,說了幾句新專輯的情況又嚷着要喝柚子茶。

宣若魚故意放緩腳步,落後兩步。

這時,陳一北過來了。

衛楚是家裏最小的小孩,從小被表哥表姐寵着長大,他卻最喜歡陳一北。

之前他問陳一北要宣若臻的照片,陳一北告訴他,看到若臻他一眼就能認出來。

他們兄弟姐妹四人,只有若臻長得最像陳夫人,他和一南、西京都像陳慶多一點。

現在陳一北過來,衛楚拉着他,笑着和他開玩笑,“一北哥,我覺得若魚表哥更像姑媽。”

“是嗎?”陳一北不免多看了宣若魚一眼。

三個當事人都在,這樣仔細一對比,更明顯。

如果說宣若臻和母親有五分像,那宣若魚至少有七八分。

怪不得他之前覺得宣若魚面相很和善,不自覺想親近。

“我說的沒錯吧。”衛楚還在抖機靈,手指比劃着,“你們是不是找錯了?若魚表哥耳後也有胎記,紅色的,這麽長一個。”

聽到“胎記”兩個字,宣若臻心裏咯噔一聲,臉色白了白。

他望向宣若魚,發現他在笑,沒有說話,就是嘴角上揚,禮貌且體面。

宣若魚以前也愛笑,尤其是談起高浩洋的時候。

但是這樣的笑卻不一樣,帶着看透一切的不屑。

好似他什麽都知道,只是不屑争辯、無所謂解釋。

就像他小時候,上數學課偷偷在桌子下面吃面包,老師站在講臺上,一覽無餘,什麽都知道,卻沒有點名批評。

那種由內而發的優越感,讓他感到非常不舒服。

“別貧了,快進去吧。”

看到宣若魚落後兩步,陳一北停下腳步等待,“若魚,車停在門口,走吧。”

宣若臻和陳夫人衛楚走在前面,見陳一北沒跟上來,也停了下來,“一北哥,馬上切蛋糕了,走快點,攝像師等着拍照。”

陳一北委實不想錯過弟弟第一次的生日宴,但是又事先答應了宣若魚,動作有幾分遲疑。

宣若魚不想讓他為難,“一北哥,你去吧,我在門口等你。”

陳夫人回頭,“若魚,吃塊蛋糕再走吧。”

衛楚也來勸。

周圍人越來越多,宣若魚不想成為衆人的焦點,

看了眼時間,點頭同意了。

從樓頂傾斜而下的水晶吊燈熠熠生輝。

客廳的裝潢彰顯了主人的矜貴與品位。

然而,比水晶燈更閃耀的是今日的壽星宣若臻。

陳一南唱着“生日快樂”,把多層的蛋糕推到宣若臻面前。

陳慶、陳夫人、三姐陳西京、二哥陳一北圍在他身邊,拍手清唱生日歌。

旁觀者的眼中有真心的祝福、也有豔羨、妒忌……

宣若臻是絕對的主角,就像是月下盛開的昙花,光彩照人,散發着光芒。

宣若魚站在客廳通往餐廳的門廊邊,從路過侍從的托盤裏端了一杯香槟,欣賞着熱鬧,間或抿兩口。

“羨慕嗎?”

突兀的一句問話在耳邊響起。

宣若魚回頭一看,發現原本應該站在人群中心的霍元霁,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他的身邊。

“為什麽要羨慕?”宣若魚反問一句。

宣若臻當了他二十多年的哥哥,他們在一個家庭長大。忽然有一天,這個哥哥竟然變成了有錢人家的孩子,兩人的境遇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要是遇到一般人,肯定多少會羨慕、甚至嫉妒。

但是宣若魚不同。

首先,他本來就是穿來的,對原身的遭遇不能感同身受。

其次,他原本也是高門子弟,見慣了榮華富貴,早就練成了一身榮辱不驚的本事。

“你倒是看得開。”霍元霁捏着高腳杯,眼眸低垂,盯着從杯壁滑落的紅色液體。

宣若魚望了過去,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說這樣沒頭沒腦的話。

“你父母在對面。”

“看到了。”

宣若魚順着霍元霁示意的方向看過去。

宣氏夫婦站在另一個角落。

宣易道背着手,宣母拍着手。

兩人不會唱歌,跟不上調子,卻在笨拙地附和着簡單的旋律,注意力在發着光的宣若臻身上,甚至沒有覺察到宣若魚也在現場。

“不好奇?”

任誰看了宣氏夫婦的表現,都會覺得宣若臻才是他們的親生子。

一種異于常理的現象不是平白無故發生的,其中必定會有複雜的原因。

之前霍元霁問過他是否在意,宣若魚當然不在意。

不在意并不代表不好奇。

宣若魚低下頭,輕笑,“想不到你也愛八卦。”

霍元霁沒有否認,反而坦蕩地承認,“對于未來的另一半,當然要了解清楚。”

宣若魚想,宣若臻是主角受,當然人人都要對他好,人人都要喜歡他。

不過這種話卻不能對霍元霁說。

他敷衍了一句,

“你如果查出來,通知我一聲。”

圍觀人群忽然發出歡呼聲,視線的焦點忽然轉了個方向,聚集到霍元霁身上。

陳夫人透露了陳家和霍家即将聯姻的消息。

宣若魚退後一步,将身體隐沒在門廊的陰影內。

舉起手中的香槟,對着霍元霁的後腦勺,敬了一杯,“恭喜你,哥夫。”

霍元霁低頭笑了笑,用只有兩人聽見的聲音說道,

“別叫得太早。”

說完,擡起頭。

臉上挂着妥帖的笑容,回敬大家的祝福。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