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皇帝的第七個女兒
十五分鐘後，林郴祁步行趕到了公司。
奶娃娃還在大廈前，她和掃地大嬸聊着天，皺着眉頭道：“為什麽要拍賣大廈呀？爸爸媽媽就是在這裏有了我的……”
掃地大媽道：“當然是生意做不下去了，這裏的人啊，都走光了。從前這裏多熱鬧啊，每天晚上都有好多大明星過來……”
林小七看了看空無一人的大廈，難以想象爸爸從前的生意是什麽樣的。這時候，她遠遠聽到了踏雪而來的腳步聲，頓時興奮起來，朝着那個黑點點奔了過去——
“爸爸，抱！”
她原地一跳，身體就像彈簧一樣射了出去。林郴祁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懷中多了一物，觸感是前所未有的柔軟。
小蘿莉蹭進了他的懷裏，道：“爸爸，我終于找到你啦!”
林彬祁：？？？
娃娃擡頭，想往爸爸的臉上親一親，但是爸爸滿臉的絡腮胡子，紮到了她的小臉蛋，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紅印子。
“嗚，爸爸你的胡子好紮人哦。你怎麽不剃胡子呢？！”
林小七不甘心，又猛然嗅了嗅爸爸身上的氣息。想記住爸爸是什麽個味道的。但這麽一嗅，她差點沒被濃重的酒味給熏暈過去：爸爸這也……太臭了點！
她皺起了兩條豆型眉毛，吐槽道：“爸爸，你是掉進外公的夜壺裏了嗎？！”
“……”
林郴祁有點反應不過來狀況。
懷中的感覺是真實的，軟綿綿，熱乎乎，似乎還散發出一種花果的香味。
那個，他真的有這麽大一個閨女了嗎？！
***
不一會兒，林郴祁就把小糯米團子接回了家。
臨走前，掃地大嬸還是一臉震驚的表情，那個，她是看到了總裁的私生女嗎？！
到了爸爸的家，林小七謹記媽媽的教誨：進門要脫鞋。于是她脫下了一雙髒兮兮的、破破爛爛的繡花布鞋。
“阿嚏！”
娃娃又結結實實打了個噴嚏，她身上單薄的漢服，根本起不到保暖的作用。屋子裏也沒孩子能穿的衣服，林郴祁只好把小娃娃放在了沙發上，再給她蓋上一床被子。
等娃娃暖和過來了，林郴祁才問道：“你怎麽說我是你爸爸？”
“因為你就是我的爸爸呀！”
萌團子一臉“我可不是說謊”的嚴肅表情。
林郴祁看了一眼床頭的黑白照片，淡淡道：“我的妻子已經過世五年了。”
林小七搖了搖頭，道：“爸爸，媽媽她沒事，她只是報完了恩，回到天上去了。”
“……”
林郴祁覺得他需要理一理思路。
他撿到個團子，硬要喊自己爸爸，還說媽媽回到天上？
他脫口而出：“難道你媽媽是天上的仙女？”
林小七點了點頭：“是啊，她位列仙班。是玉帝外公的第七個女兒，所以大家叫她七公主。我是她的女兒，我叫林小七。”
林郴祁顫了顫，怎麽會有這麽湊巧的事？他和妻子約定好了，有了女兒叫林小七，結果這個小姑娘真叫小七？
林郴祁心存疑惑，就問道：“你說你媽媽報恩完了，她報的是什麽恩？”
小團子一本正經道：“哦，是這樣的。好幾百年前，那時候我媽媽還是個凡人，那一世她是一個公主。你是她身邊的……”
小團子特意頓了頓，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那種身份。林郴祁問道：“是她身邊的什麽？皇子嗎？侍衛嗎？還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小團子搖了搖頭，脫口而出：“你是她身邊的小太監！”
“……”
林郴祁覺得信息量有點大。
小團子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就是小太監。你是照顧我媽媽的小太監。”
愣了一會兒，林彬祁才繼續問道：“你怎麽證明，我是你媽媽……身邊的那個小太監？”
“這個簡單，我看過媽媽的記憶，我來給你看看！”
說完，娃娃就把小手放在他的手上，她念叨了一句：“媽咪媽咪——開啓回憶！”并且小心翼翼地給爸爸注入了一點靈力。林彬祁還沒回過神來，忽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他不由自主閉上眼，似乎靈魂深處的什麽情愫噴薄而出。
那是一段屬于前塵往事的追憶。
***
畫面徐徐展開，那是一個花團錦簇的皇宮園林。
“莫硯，你是叫這個名字吧？以後你就是我的大伴啦！別老跪着呀，起來！”
說話的是個極為可愛的小女孩。她約莫七八歲大，紮着雙鬟，笑起來臉頰上有兩個酒窩。
面前的太監也只有八九歲大，他惶恐地低下頭說不敢。但小姑娘牽着他的手，走進了禦花園，走向了山花浪漫處。
那小太監有一張清秀斯文的臉，一聲聲喚着：“公主，慢點走，別摔着了……”
這麽一說，女孩果真摔着了，抱她起來的人，是一個穿着紅色绛紗袍、黑色通天冠的中年男子。男子笑道：“萍兒怎麽又調皮了？乖乖聽你母後的話……”那小女孩一臉不高興，她跳下父親的懷抱，躲在小太監的身後道：“父皇就知道寫字畫畫，都不陪我玩的！”
“萍兒乖，要不，父皇教你寫書法？”
林彬祁看着這一幕，忽然明白了這些人物的身份：宋徽宗、太監莫硯、還有小公主趙福萍。
這是一千年前的皇家故事。
趙福萍是“書畫皇帝”宋徽宗的第七個女兒，從小備受寵愛。而那小太監莫硯，是徽宗皇帝賞賜給她的玩伴，陪着公主一塊長大。
然而好景不長，靖康二年，金兵南下，宋王朝無力抵抗，徽宗欽宗兩位皇帝被金兵俘虜，北宋的江山一時間風雨飄搖。
畫面一轉，那是一個漆黑的野外，外面下着大雨。依舊穿着公主冕服的趙福萍卻落腳在一個破落的寺廟裏面。陪伴着她的只有幾十個親兵和小太監莫硯。周圍沒有人說話，剛滿二十歲的公主站在窗臺前，看着秋雨綿綿，清美的臉上劃過了兩道淚痕。
衣衫褴褛的莫硯走了出來，他也已經長成為一個極為清秀的少年。他款款一揖道：“公主，如今金兵追蹤将至。陛下将玉玺交給公主，望公主能南下交給康王，還請公主起駕去應天府。”
康王趙構，是他們趙家王朝最後的希望。公主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可是，她看着外面的秋雨綿綿，嘆了一口氣，仿佛認命道：“金兵已經包圍了這裏，他們馬上就要追過來。外面下着大雨，我們的馬根本跑不快……”
莫硯再拜了拜：“殿下，我願意豁出性命為您分憂！”
公主與太監四目相對，他們一塊長大的，共同經歷了那麽多風風雨雨，彼此早就是心靈上唯一的伴侶。只是這麽一個照面，公主立即明白了他的想法。但她緊緊抓住了莫硯的雙手，說道：“莫硯，我不許你死！你去帶玉玺南下！”
莫硯卻抽出了自己的手，十分冷靜道：“公主，我8歲那一年，在禦花園裏遇見您。從那一天開始，我就暗暗發誓：我要守護您，拼了我所有的力量，也要成全您！”
“不，莫硯，不要！”
公主眼淚漣漣，莫硯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沒有之一。
他們名義上是君臣，實際上，她知道莫硯和自己是彼此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莫硯卻振袖一呼，對着左右的侍衛道：“陛下有令，務必保護公主南下！其餘的人，跟我去斷後！”
說完，身為宦官的他抽出了一把侍衛的長qing長劍，推門而去。
那一天，小太監莫硯爺們了一場，為了保護自己親愛的公主突圍，死在了金兵的亂箭之下。
畫面緩緩收尾，仿佛一聲嘆息。千年前的往事，已然不可考據，只有靈魂深處還記得那一天禦花園中的相遇。一眼即是千年。
林彬祁睜開眼睛，忽然明白了：那個公主，就是他的妻子夏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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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事情就是這樣的。”
林小七的話，拉回了林彬祁的思緒。
娃娃告訴他：“千年以前，媽媽欠了你一條命。後來，媽媽修道有為，轉世投胎神仙道，成了天上的七公主。但是玉帝外公說了：媽媽的塵緣未了，她要等你轉世投胎，替你擋一次“生死劫”。這樣雙方的恩情才算兩清……”
于是等小太監莫硯轉世以後，媽媽就投胎成了爸爸家保姆的女兒。
原本天庭上安排的劇本，只是七公主在二十歲那年替爸爸去死而已。結果誰也沒想到：爸爸媽媽這一世居然成了夫妻！還純天然地有了球。
說出來連玉帝王母都不敢置信：其實夏七七和林彬祁并不在姻緣薄上。天庭給林彬祁安排的愛人另有其人。可誰也不曾想到，他們居然走到了一塊。
“爸爸，你也別怪媽媽，”林小七撐着小腦袋，想起了媽媽，她就有些難過：“這次下凡，媽媽其實什麽都不記得。成仙以後，她就全部記了起來。後來，媽媽在天上一直悶悶不樂的，外公怕她想不開，就讓媽媽生了我。”
之後呢，她出生了，媽媽給她取名叫“林小七”，大家也都叫她“小七公主”和“小殿下”。聽說這是爸爸給她取好的名字。
媽媽經常跟她講爸爸的故事。在媽媽的口中，爸爸是這個世界上最帥、最好、最有情有義的男人。他深愛着媽媽和自己。在她們死後，他修建了一座漂亮的墳墓。日日夜夜徘徊在陵園裏。
這樣的爸爸，讓她睡不好覺、吃不下飯。
每次聽說爸爸的消息，她就想飛到他的身邊，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然而媽媽和爸爸的緣分已盡，恩情已還，按照天條來說，媽媽就不能再次下凡，也不能和爸爸再續前緣。
所以，她就來啦！
這就是故事的從頭到尾，全部真相。
“……”
林彬祁坐在沙發上，沉默了許久，才緩緩消化了這個故事。
他又掐了一下自己，證明這不是做夢。确實不是做夢，孩子還在這裏，他也清醒的很，甚至可以聽到窗外雪花落下的聲音……
“爸爸？”林小七眼看爸爸好半天不說話，就用綿軟的兩只小手，放在爸爸的手臂上，安慰道：“你放心好啦，就算媽媽不能下凡來，我也會一直陪着你的！”
這一聲“爸爸”叫回了他的魂兒。
林郴祁猛然拉過了女兒，将她緊緊擁入懷中。
“爸爸？”林小七擡起頭看着他，大大的眼中全部是好奇。
林彬祁覺得這聲“爸爸”簡直是天籁，他不由自主道：“再叫一遍。”
“爸爸？”
“乖，再叫一遍。”
“爸爸!”
林小七開心地喚着他。
她不知道，自己的這一聲呼喚，對他的意義有多大。
這種感覺，就像枯木逢春，而這個孩子，就是滋潤了那一片黑夜荒漠的甘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