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王鳴盛這兩天疲倦, 早早就準備休息,休息室很簡單, 東西也齊全, 就是沒有洗漱的地方,會所裏不缺一次性洗漱用品, 他拿上,肩膀搭着毛巾往外走。

吳大偉進來辦公室送東西,沒看見他, 聽人說他這幾天一直住這裏,有家不回,吳大偉不清楚怎麽回事。

他出來,剛走了兩步看見後勤小張,直接問:“瞧見盛哥沒?”

“公共衛生間洗漱呢。”

吳大偉一挑眉, 什麽玩意兒?他還以為耳朵出了毛病, 走到地方, 推開門,王鳴盛聽見動靜掀眼瞧過來,手捏着牙刷, 嘴角還殘留一絲泡沫,“我以為誰呢。”

吳大偉抱着膀子笑他, “你以為誰?”

王鳴盛低頭清理嘴角, 從鏡子裏掃他一眼,“反正不是你。”

吳大偉走近兩步,打開水龍頭洗手, 王鳴盛手撐着洗漱臺開始塗抹剃須水,白色泡沫的,他打出來很多,三下兩下大刀闊斧抹勻,沖幹淨手,拿起剃須刀。

眼角餘光注意着吳大偉,漫不經心問:“找我有事?”

吳大偉看了眼他面前的臺子,一次性的包裝袋撕開,牙膏用了一半,橘黃色手工皂沒用,剃須水和剃須刀也是一次性的。

他搖頭,“沒事。”就是好奇,在這住上瘾了不成?晚上都不回了,以前可沒這麽勤快,以前一天能過來待兩個小時就不錯了,現在卻連晚上都住這,他能不奇怪?

王鳴盛刮着胡子,一心不可二用,剛想說沒事你在這盯着我幹什麽,手下一個失準,雖然反應敏捷及時剎住,下巴上還是留了一刀細微口子,小血珠子往外涔,他嘶了口氣,“什麽破刀子,這麽鈍。”

吳大偉探頭一瞧,還真冒血了,笑說:“盛哥,我就說你胡茬太硬,這款我用過,雖然是一次性的,不過感覺挺好用。拆開一個我能用四五次。”

王鳴盛沖幹淨,摸索着下巴,尋找沒理幹淨的地方,聞言笑了,拿葷話打趣他:“不是我太硬了,是你太軟。”

吳大偉眉毛抖了抖,瞬間明白他什麽意思,腳下沒動,對着他嘻嘻笑,“盛哥你對我還挺有研究,是不是有什麽想法啊?”

王鳴盛拿剃須刀的手一頓,下巴換了個方向,歪着頭繼續,空着的一只手依舊按着洗手池純白瓷做成的邊緣,洗漱臺是标準高度,對于他而言比較低,需要微微彎腰,有點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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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腳重心換了換,漫不經心清嗓子,“對你能有什麽想法?我還沒細想……要不你先脫褲子撅着屁股趴那容我想想?”

吳大偉“切”了一句,面目有些誇張,暗暗吸了口氣,想想就覺得屁股疼,咧嘴幹笑着:“盛哥,你口味還挺重。”

王鳴盛收了笑,心不在焉看他一眼,又挪開,“這不是看你閑得蛋疼,陪你胡扯兩句。”

胡子刮幹淨,他捧水洗臉,吳大偉在耳邊說:“我這不是看你天天不着家,關心關心你。”

王鳴盛說:“該幹什麽幹什麽去,我好好的還要你關心?”

吳大偉抹嘴,“那行,我去忙了?”

剛走了兩步王鳴盛就想起來一事兒,擡頭叫住他,“是不是剛進了幾箱牛油果?”

吳大偉點頭:“是啊。”

他問:“新鮮嗎?”

吳大偉挑眉:“肯定新鮮啊,我親自挑的。”

王鳴盛說:“幫我送家裏半箱,不用太多,半箱就行。”

吳大偉很詫異,“你不是覺得那玩意兒超級難吃?”

王鳴盛抽下膀子上的毛巾擦臉,鬓角頭發是濕的,發型有些淩亂,他對着鏡子撥弄,只說:“以後去我家敲門,沒人再按密碼,別跟自己家似的那麽随意。”

吳大偉笑了,覺得他今天很反常,反常極了,打量他半天,眼睛忽然一亮,想通了什麽,但是不确定,就壞笑着試探他:“盛哥,你家金屋藏嬌了?”

被問的人動作明顯一滞,虛眼瞧着他,眉毛皺了皺眉,“你怎麽那麽多廢話?”

他把不用的東西撿起來扔垃圾桶,洗漱池收拾了下,擡眼發現吳大偉很欠治,眼神帶着好奇八卦緊盯他,臉上促狹的笑。

王鳴盛擦幹淨手,要笑的不笑擡擡腳,作勢想踹他,吳大偉退了幾步躲開,往後退還有工夫問:“不會讓我猜對了吧?”

王鳴盛沒有否認,言辭有些不爽,“讓你做什麽就麻利去做,磨唧什麽!”

吳大偉也不傻,建議說:“那要不,我再去買點別的水果時不時送過去,買點應季的水果,冬天吃一吃挺好,尤其是女人。”

王鳴盛說:“就是個朋友,暫住我那,別嘴上沒數進門就喊嫂子。”

吳大偉笑:“哦,我明白,就是還沒拿下?”

他板着臉,有些不快,“你這麽聰明,只安排你當個經理是不是委屈你了?”

吳大偉樂了,“沒有沒有,不過你要是非要給我升職加薪……那我也覺得可以接受。”

“……”王鳴盛瞥他一眼,帶着點嫌棄的意思。

吳大偉腦子沒有多想,甚至連金屋藏嬌他為什麽還住會所這個問題都沒想到,那天梁瓷跟着王鳴盛進辦公室,大夥兒議論紛紛的意銀,就他比較淡定,梁瓷是漂亮點有氣質點,但也不算多搶眼,最主要的是已婚少婦,身份不行。

盡管王鳴盛不是什麽霸道總裁CEO,但也不乏女人投來橄榄枝,有錢的男人從來就比較招年輕女孩子待見,尤其是在三十到四十歲之間晃蕩的成熟男性,魅力多金看透風月紅塵,哄女孩子就像老鷹抓小雞,手到擒來。

所以他并不覺得王鳴盛能高看梁瓷,心裏暗暗替梁瓷惋惜了下。

吳大偉回過神,王鳴盛已經往外走,兩人相差兩米遠,王鳴盛走了兩步拉開距離他才跟上,走老板身子一側,左後方的位置,壓着步速不急不慢,他的建議王鳴盛既然沒直接拒絕那就是默許了。

他真是好奇,家裏他媽是哪位仙女,這麽勾着王鳴盛的心?男人就是這樣,尤其是不能上手的,越惦記心裏越癢癢,如果是奔放的女人,不到一周把床一上,可能就沒這麽新鮮了,大家恢複理智,想要繼續交往就開始考慮更深層面的東西,比如性格合适不合适,生活習慣契合不契合,三觀是否對的上,生活中不乏這樣活生生又血淋淋的例子。

所以女人還是要學會吊男人的胃口,不要去做easy girl。

王鳴盛步子很大,腳底生風,時間還不算晚,後廚師傅準備夜宵,吳大偉聞到香味,淡淡的幾縷飄到鼻子邊,他發覺自己有點餓。

沒他什麽事就沒再跟王鳴盛進辦公室。

****

這兩日兩人都沒碰面,上午八九點鐘,梁瓷周末睡了個懶覺,睡夢中聽見門鈴響,不是自己的地方比較拘束,趕緊慌手慌腳穿衣服,趿拉上拖鞋去開門。

打開,吳大偉正要問好,定睛瞧清楚整個人一愣,眼前竟然是——

梁瓷?

還真是梁瓷。

竟然是梁瓷!

他驚訝了,下巴差點掉地上,他懷疑王鳴盛腦子進水了,家裏藏的竟然是位有夫之婦,他沒說錯,王鳴盛就是口味很重,高教授頭頂要綠了,這要是年輕幾歲,脾氣火爆點,王鳴盛準挨揍。

梁瓷睡眼惺忪的樣子,臉上還架了一副鏡框,比平時多了幾分知性,她跟吳大偉有幾面之緣,但是沒說過話,也沒交集。

幹站着,遲疑了幾秒,眨兩下眼,“你是找王鳴盛嗎?”

吳大偉反應還算快,指了指身後說:“不是,盛哥讓我過來送水果。”

梁瓷有些驚詫,他掀開箱子讓她看,說話還算靈活,“盛哥的一點心意。”

她笑了,帶着溫和,“王鳴盛是不是特別愛送人水果?”

吳大偉往房間搬,彎腰放下,沒聽清她講什麽,“你說啥?”

她沒有重複,搖頭表示沒事。

吳大偉沒說話,去搬另一箱,眼光餘光卻一直往她上掃,身板有些瘦弱,現在女孩子都一個身材,骨感纖細型,穿着黑色長款的毛衣,寬松型的,遮到膝蓋下面兩寸,垂墜感不錯,袖子從肩膀到袖口一根豎直抽繩,不知道這是鬧得哪一出,一身黑顯瘦也顯氣質,這麽一瞧,吳大偉吸了口氣,好像也不賴。

這身打扮兒不錯,人在衣中晃,越晃越時尚。

他收回心思,心想王鳴盛眼光其實也還湊活,梁瓷人長得細致,屬于耐看型的,主要是她這種一看就不怎麽化妝,跟平常那些女孩子比吃點虧。

高校裏的女老師反差很大,會打扮的很會打扮,不會打扮的很不會打扮,跟從事的專業有很大關系,工科理科那種,尤其是工科,女老師都是野獸派,整個學院也沒幾個穿衣出挑的,甚至內穿打底褲都敢配沖鋒衣,一點兒不誇張。

像梁瓷這種,介于兩者之間,算是比較正常比較大衆的狀态。

吳大偉搬進去,放進冰箱,呼了口氣,幾個動作身上出狠,她收拾好,拿包出來,手裏拎着外套。

他瞧了一眼,站直身子,走到廚房洗手,王鳴盛家裏多了個女人搞得他也有些不自在,手濕着,在身上擦了擦,衣服左一片右一片,痕跡很明顯。

梁瓷楞了一下,說:“有紙巾,你直接在衣服上擦了?”

他往前走了兩步,“啊”了聲,沒有坐下,幹站着看她:“梁老師要出門啊?”

梁瓷點頭:“對,我差點忘了有課。”

吳大偉說:“周末還上課?”

梁瓷嘆息,解釋說:“學院裏的安排。估計整個學院就我上課。”

吳大偉沒多問,點點頭。

梁瓷下午有課,是那種比選修課還要不正式的課,選在每個周的周末下午,任課老師每節課換一個,從開課到結課就上一次,按照教務處的排課表輪流來上,輪到她已經是學期末,學生都在準備考試。

稀稀拉拉來了幾個,她數了數,百人的階梯教室坐了不到二十人,其中還有玩手機,埋頭大睡,或者情侶一桌眉來眼去。

梁瓷打開投影儀,把U盤裏要講的內容拷貝進去,拿出花名冊,想了想幹脆沒點名。

“開始上課。”打開幻燈片,拿着激光筆走下臺,原本上課都帶的耳麥也沒帶,教室裏很安靜,根本不需要。

高中上課考驗的是學生,大學教課考驗的是老師,就算臺下只有一個人聽,或者一個人都沒有,該講的東西都要講完。

她剛說完開始上課,外面忽然有人閃身進來,教室坐北朝南,講臺在南邊,教室兩個門,在講臺左右兩側,踩着點來上課很正常,能來已經是給老師面子,所以梁瓷就沒注意。

她走到剛才打開的門,把門關嚴,保持室內的溫度。

後來者已經找地方坐下,尋了個最靠後的位置兜着手默不作聲的看她。

一堂課過去半節,她嗓子有些幹,結束課程時喝了口水,擰上保溫杯蓋子,拿在手裏,擡眼往臺下掃,看清最後坐着的那位,整個人一愣,也沒說什麽,默不作聲移開眼。

王鳴盛換了個姿勢,不急不躁的坐着,倒是前幾排有兩個小姑娘一直往後面瞟,可能是處于好奇,看出他不是學生身份。

她們在低聲說話,關于他的。

“後面是誰?”

“我沒見過。”

“是學院哪位男老師嗎?”

“他什麽時候進來的?”

“一直坐那,剛上課就進來了。”

“肯定是老師,來聽梁老師課的。”

課堂有些亂,梁瓷慢慢走近,輕掃了她們一眼,還算聽話,閉嘴不說了。

梁瓷看了一眼時間,快下課了,扭腰回去,幾步走到講臺,“結課作業是一道論述題,最少一千字,已經上傳學校平臺了,你們登錄看下……記得轉告沒來的同學,限期一周。”

有人舉手問是直接網站提交還是手寫了交到辦公室,梁瓷說:“我還沒看要求,你們查看一下要求,作業不是我定的,組裏老師拟題,記得自己做,會查重。”

大家抱怨了一句,紛紛問是怎麽查,梁瓷淡笑不語,視線對上王鳴盛,她有些不自在,立時收了笑。

低下頭翻書,室內暖和,走了兩步微微出汗,她把外套脫了放椅子上,扶講臺站着,左腳微翹。

下課鈴聲響起,她掀起眼,“已經結課了,你們可以直接走,也可以留這自習。”

有四五個歡呼着,但是沒走,央求她:“老師,點個名兒呗。”

梁瓷失笑,“為什麽?”

他們說:“我們來了啊。”

梁瓷不在意的說:“那你們臨走交個紙條,寫上名字吧。”

教室裏又走了幾個,人越來越少,眼下就四五人留了下來,還包括王鳴盛。梁瓷單獨拿上課薪水,不管怎樣都得到點才能走。

她想了想,趁着教會裏的學生去廁所的空檔,走到教室後面,俯視他,低聲問:“你怎麽來了?”

王鳴盛說:“我碰巧路過,來辦點事兒,吳經理說你下午有課,順便看看。”

梁瓷問:“你怎麽找到的?”

他來回打量她,笑了,“這不是你們學院的教學樓嗎?我就直接過來了,從門縫裏就瞧見你站講臺上。”

說到這兩個女學生回來,一前一後拉着手進來,瞧見梁瓷在後面站着跟陌生男子說話,也不陌生,直接走過來坐下,其中一個攀着椅背,問王鳴盛:“老師你是哪個學院的,我怎麽沒見過?”

王鳴盛看了梁瓷一眼,回答她:“我是你們老師的……朋友。”

玩味了一番,輕輕吐出最後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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