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你們大半夜去青島做什麽去了?”

“朋友的一個親人出意外過世了, 到太平間确認一下屍首。”

“……”

空氣瞬間死寂了幾秒,梁瓷的呼吸比方才還急促。

下個瞬間王鳴盛忽然吸了一口冷氣, 敏捷地探到他後腰眼拿住梁瓷的手, 咧着嘴說:“輕點兒……”

梁瓷擰了不松手,冷冷地說:“一件事翻來覆去的吓人, 你到底有沒有句實話?”

“錯了錯了。”他嘴上敷衍着妥協,卻沒有多少誠意。

兩人想攜着深一腳淺一腳往巷子伸出走,王鳴盛單手打着傘, 另一手摟她的腰身。

前腳剛踏進院子門,梁瓷擡手往外推他一把,扭身鑽進雨幕往樓上走,步速很急,踩在地板上, 這一塊木板發出的餘音還沒消散, 下兩塊的聲音已經打破寂靜, 聲音纏繞着有些嘈雜混亂。

王鳴盛姿态消散地舉傘,望着她的背影發笑。

房門吱呦一聲打開又關嚴,伴随着上鎖的輕微聲。

王鳴盛收傘的功夫人就沒影兒了, 在樓下兀自挑眉,沒跟上去, 退到大門口屋檐下, 給她編輯了條微信消息:沒見過這麽會過河拆橋的,過分了啊。

等了兩分鐘沒人回複,從兜裏掏出根煙抽, 屋子房門沒動靜,只透過窗戶看到裏面亮着的燈,還有個清瘦剪影走動。

香煙點燃剛抽了幾口,巷子外面傳開一陣急促腳步聲,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咔咔清脆,由遠及近。王鳴盛踩着門檻亞洲蹲,來不及站起讓路張燕微就跑到眼前。

兩廂一對眼,皆愣了下,張燕微先說話:“王總,大冷天怎麽蹲門口了?不進屋嗎?”

她往梁瓷房門仰望一眼,緊閉着,心中立馬有一個猜測,想笑趕緊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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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鳴盛掃了她一眼,也是出門沒帶雨傘且有可能不看天氣預報的主,此刻手舉着皮外套撐腦袋上避雨,這會兒外套上沾了一層水珠。她拍了拍衣服,水花四濺,王鳴盛不由得蹙眉,站起來給她讓道,順手把手裏煙掐滅,被問的有些下不來臺,不鹹不淡解釋:“出來抽根煙,女人事多,屋裏不讓抽。”

原來是自己想多了,張燕微點頭“哦”了一聲,擡腿往院子走,回身關心了句“那你抽完趕緊進屋,天冷小心感冒。”

王鳴盛:“嗯,謝謝。”

待院子裏又恢複平靜,短暫的交談聲也引起了梁瓷的注意,她透過窗戶往外眺望,可能是心靈感應作祟,王鳴盛竟然同事望這瞧。

她心裏愧疚,正猶豫着要不要開門請他進來,對方給了個無所謂全然不生氣的眼神,往身後指了指,意思是他要走了。

指罷擒笑揮了揮手,大步流星離開。

梁瓷呆呆瞧了許久,還以為他欲擒故縱偷奸耍滑,等到什麽也瞧不見才打開房門,張望了一眼,不見王鳴盛回來。

這才曉得人是真走了,說走就走。拉上窗簾,心裏忽而升起幾縷異樣感覺,容不得她去忽視。

這感覺有些像早年她外出求學,父親只身去送她,把一切安排拖以後她目送父親上車離開的情形。

梁瓷其實不願意兩鬓斑白的父親為她勞碌奔波,尤其是送完她自己開車趕路回家,她會極擔心極心疼,一直惴惴不安的挂念,直到他平安到家才釋懷。

梁瓷收了垃圾袋開門放外面,張燕微還沒睡,廊下拿着電話,瞧見她提醒了句:“我剛才看見王總在門口蹲着抽煙,苦大仇深的樣子。”

梁瓷說:“哦,我知道。”

張燕微看她一眼,心裏想着,這大概就是百煉成鋼繞指柔,別看小斌上次把王鳴盛描述成那樣的刺頭,但這刺頭當着梁瓷的時候卻很服帖。

她真想向梁瓷讨教一下禦夫之道。

這麽想着,也沒多大心思打電話,很多時候上杆子求來的太過勉強,還是順其自然的好。

梁瓷洗漱好準備休息,瞧見梳妝臺上頭的鏡子正對着自個,今晚讓王鳴盛搞得有點疑神疑鬼,她掃一眼鏡子都覺得毛骨悚然。

趕緊走過去把鏡子反過來扣下,這才松了口氣不如剛才壓抑。

掀開被子剛要躺下,外面就響起兩聲細微哭泣,她坐起來仔細聽,這次但是沒覺得吓人,因為她确定是人的抽泣。

梁瓷猜測是隔壁的張燕微在哭泣,相互留顏面就沒有過去安慰,安慰意味着聽到別人的隐私,且不管對方的意願拆穿。

剛合上眼,桌子上電話響起,她驚覺而起,拿起看了一眼。

“喂?”

“到家了。”

“好。”

說完聽見王鳴盛那邊嘩嘩流水聲,不由得問:“你做什麽呢?”

王鳴盛擠了牙膏,對着鏡子口齒不清說:“刷牙。”

梁瓷沒說話,他繼續胡扯:“最近牙齒不好,敏感,上次吳大偉買的那管脫敏牙膏不錯,可惜上面寫的都是英文,看不懂。”

梁瓷說:“是你小時候不刷牙吧,所以導致牙齒沒保護好。”

王鳴盛手裏惦着牙刷柄對鏡子輕輕一笑,洗幹淨嘴角的泡沫,“我小時候不光不刷牙還不洗澡,就愛看別人洗澡。”

“……”

****

小劉最近被王鳴盛使喚的次數沒有往常勤,內心隐隐覺出一份微妙,這份微妙來不及擴展出影響力,周一會所進行了一次內部員工的聚餐。

王鳴盛在戈林酒樓訂桌請客,大有犒賞三軍的意思,不用多說大家夥都知道,會所最近盈利不少。

小劉看王鳴盛進來,吳大偉跟随左右,上坐雅座自然得留給老板,相互一個眼神一個肢體動作紛紛旁邊讓位,小劉從送花那次事以後就沒再見過梁瓷,會所裏關于這女人的傳聞比前段時間冷淡許多,紛紛傳聞王鳴盛私下裏又換了女人。

這個“又”字用得不太嚴謹,據他所知王鳴盛并不是很花心的人,作為成熟男性,單單從不染指會所裏的姑娘這一點就挺讓小劉佩服,他私下裏隐晦低調,有過的女人能沸沸揚揚鬧得滿會所都知道迄今為止只有兩個,一個是調走的文靜姐,另一個就是梁瓷。

關于王鳴盛的出身大概也只有吳大偉摸得最清楚,不過吳大偉是跟着王鳴盛的老人了,肚子裏稍微有點墨水,雖然傳聞王鳴盛的學歷最高,但也有傳聞學歷造假。這幾年王鳴盛生意做得越來越規矩,從開夜店轉為正經的私人會所,違法犯罪的事敬而遠之嚴防死守。

說他是正經的商人但又帶點江湖義氣。小劉通過接觸漸漸得出一個結論,氣魄這東西,對男人來說還真是點睛之筆。

想到這回神,菜已經一一上來,從王鳴盛臉上看到幾分春風得意,小劉不過是個小喽啰,老板願意跟他們同坐是老板賞光,但老板可以跟你沒大沒小,你不能跟老板沒大沒小,這也是經歷了高永房那個事以後,小劉總結出的一個道理。

敬酒不能随便敬,只有老板一敬多,沒有下屬一敬多的道理。所以小劉跟吳大偉喝了一個之後就沒再主動湊過去跟王鳴盛套近乎。

吳大偉在席間提了年終獎的事,還讓大家都回去好好考慮下今年想要什麽年終禮物,各組長彙總完給他發過去。

王鳴盛說:“是這樣,不過要求不能太高,如果人人要房要車,我可沒那麽多錢。一萬以內的禮物吧,一萬內還可以滿足你們。”

酒桌上群情激奮,只小劉想說什麽也不要,現金最好。

在遇見王鳴盛之前,工作不穩定,人也沒什麽責任感。這幾年跟着王鳴盛辦事,許是年紀大了,也許是多少被盛哥影響,潛移默化下人通透多了。

中間出來抽煙,正好跟吳大偉迎頭遇上,他打了招呼要去洗手間,吳大偉忽然喊:“小劉。”

小劉停住腳,臉上帶着笑答應:“吳經理什麽事?”

吳大偉走近他,“閣盛酒店最近缺人手,你以前就做過酒店服務,我想着,你要是沒意見,先把你調過去兩天,等那邊招到員工再把你調回來,你沒意見吧?”

小劉一聽臉上的笑有些挂不住,撓了撓頭:“什麽工作?”

吳大偉說:“你先過去,到那邊再聽那邊經理安排吧。工資依舊按照這邊的開,你不用擔心。”

小劉沉默一會兒,過去之後別得倒沒什麽,很明顯小費不好拿,酒店裏的小費明顯沒有會所裏好拿,眼下他正好處于缺錢之際,肯定心裏會有點不舒服。

吳大偉既然這麽安排了,他也沒什麽好說,只能硬着頭皮答應。再回去喝酒就有些食不知味。其實有個事他一直瞞着,他老爹一直身體不好,眼下可能是真得癌了。

小劉晚上回到住處,大姐正跟朋友打電話借錢,他默默聽了一陣,咬牙說:“你不用打電話了,我去找盛哥借,只要我張口,他肯定得顧着我。”

大姐聞言有些不高興,蹙眉看過來,“你老板有錢是你老板自己的本事,你平常不是說他待你不薄,越是這樣越不能輕易揮霍人家對你的器重,朋友跟上司不同,朋友的人情可以欠,老板的人情不能欠,這邊我先借了一筆,真到萬不得已你再說吧。”

說起來這個器重與揮霍,小劉就有些心煩,忍了許久,忍不住說出自己內心深處敏感的地方:“盛哥最近确實沒之前待我親厚了,不過我知道,一天叫他盛哥,他就得顧着我一天,不過你說的也對,不能肆意揮霍,畢竟他不可能無條件的縱容下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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