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
言葉的“血療”很有效果,接下來幾天顧言再也沒有疼過,連臉色都變好了許多。
天氣變得越來越熱,上午的時候氣溫已經破三十度,顧言躺在沙發上睡得很沒形象,他本來是坐着看電視,可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對面的另一張沙發上,言葉看着他的睡姿笑了笑,但笑意很快就消失了。
算算日子,似乎也差不多了,等狐王順利出世之後,他的任務就算完成了,接下來的撫養和教育自然不用他插手,但是——看着熟睡的顧言,言葉想起昨天晚上在他夢裏出現的長老。
用夢來對話是狐族的交流方式。長老問他什麽時候帶顧言回狐族?
言葉當時愣了一下,反問:“為什麽要帶他回狐族?”
“他雖然成功孕育了精元,但畢竟是人類,還是個男人,在其他地方無法保證他順利生産,只有帶他回狐族——”
“不!”幾乎想都沒想,言葉搖了搖頭說:“我不會帶他回狐族。”
對人類來說,狐族是危險的地方,他很清楚,哪怕他一分鐘也不離開顧言,也不能保證他絕對安全。
長老沒有問他為什麽,沉默片刻後,說:“既然你堅持,那我沒有意見,這件事的決定權在你。”
長老轉過身緩緩走進黑暗,在身影一點一點的隐去之前,用蒼老、仿佛見證了歲月流逝的聲音說:“但你要記住,你是狐族,而他是人類,兩個世界的人是無法相守的。”
言葉醒來之後,夢裏和長老的每句對話都記得清清楚楚。他看着睡在身邊的顧言,想起長老的最後一句話,他們無法相守。也就是在提醒他——他不能愛顧言?
但是,為什麽要提醒他不能愛顧言?
愛一個人的感覺對言葉來說是陌生的。
和顧言的相遇是偶然,但相愛卻不同,那是更加沉重的感情。他承認和顧言在一起的時候很輕松,也很愉快,與其他只有性愛的愉悅不同,是一種更安穩惬意的感覺。
狐族的天性讓他們看起來并不渴望愛,但那只是他們明白愛對他們來說是最難駕馭的東西。幾百年的獨自生活已經讓言葉有些麻木,他不愛任何人,認為沒有擁有過,自然也就不會有所謂失去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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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族和人類終究是不同的,海枯石爛和至死不渝只是一種渴望,沒有人會相信狐族會愛上一個普通的人類。
同樣,言葉也不相信。
顧言醒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睡得他有些頭暈。
房間裏靜悄悄的,言葉好像不在家。又躺了一會兒,他還是起來了,活動了一下四肢後往廁所走。
洗手的時候,他擡起頭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在家裏待久了,整個人白了不少,和以前健康的膚色相比,現在的感覺有點像大病初愈一樣。
他甩了甩頭,決定出去走走。雖然言葉說過要他最好不要一個人出門,出去至少要跟他說一聲。
但他不喜歡這樣被保護着,并不是他想逞強,只是不想真被人當作一個孕婦一樣對待。
況且他也只是在附近逛逛,很快就回來。
顧言家附近有個小公園,沒什麽游樂設施,倒是種了很多樹,所以平時也沒什麽人去。以前顧言偶爾去那裏坐坐,自言葉來了之後已經有段時間沒去了,小公園裏的樹又高了不少,坐在樹蔭下倒也很涼快。
顧言找了張長椅坐下,四周偶爾有幾聲鳥叫,安安靜靜的很适合休息。顧言嘆了口氣,盯着遠處的樹漸漸出神。
他想到了很多事情,但要湊在一起又好像有些亂,就像缺了好幾塊的拼圖。顧言回憶着和言葉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總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麽——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回過神,覺得身後好像有人在看他,回頭一看,愣住了。
“是你?”
顧言只對他的名字大概有印象,以及知道對方曾是想殺他。
那個熟悉的男人站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只是這次的造型遠沒有上次神氣,臉上還帶着傷,一條手臂垂下的姿勢不太自然,再一看走路時還有點跛。
“你沒死?”還殘成這樣?
霧戈發出一陣沙啞的笑聲,反問:“言葉告訴你我死了嗎?”
顧言沒說話,心裏卻有點緊張。
看了他一會,霧戈揚了一下嘴角,“我和言葉畢竟是同族,他再狠也不至于對我下殺手,而且為一個人類——”後面的話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顧言明白,但沒說什麽。這麽明顯的挑撥離間誰都能聽出來,不過到底有沒有作用,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他把我打回了原形,也算出手夠重了。”霧戈冷笑,“可他應該沒想到我能這麽快就恢複人形。”
面對這位死裏逃生的“人妖先生”,顧言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最後随口說了句,“那你好好養傷吧——”
聽起來是句關心的話,但從他嘴裏說出來感覺就是在諷刺了。霧戈瞪了他一眼,顧言吓了一跳,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
今天顧言穿了條齊膝的五分褲,大花的圖案很顯眼,當霧戈看到他腳踝上的紅繩時,有一瞬的驚訝,然後緩緩擰起眉,“沒想他連那個都給你了。”
“什麽?”顧言沒聽清楚。
霧戈沒接話,突然眉一皺,整個人晃了兩下,眼看着就要倒下。顧言也沒多想,幾步走上前伸手扶住他。
沒想到他會來扶自己,霧戈閉了閉眼,問:“你不怕我對你下毒手?”
顧言支吾了兩聲。倒不是他想來個“以德報怨”,只是和上次盛氣淩人的樣子相比,如今的霧戈就像只鬥敗的雞,完全感覺不到一點威脅。
可趁人之危、落井下石什麽的他也不會做的,最後只好說:“你想殺我我也躲不了啊——”
霧戈沉默了幾秒,輕笑一聲,“放心吧,今天不是來找你麻煩的。”
顧言翻了翻白眼,心想:你先把傷養好了再說這種話吧,“你能站了嗎?站得住我就松手了。”
霧戈吸了口氣,站直身體。
顧言立刻放開他往旁邊退了兩步,擠出一個幹笑,“既然你沒什麽事那我就先走了——”
“你不好奇我和言葉的關系?”他剛要轉身開溜,霧戈就問了一句。
顧言知道他想告訴自己些什麽。雖然知道這個人的話不能信,但還是忍不住想聽聽他說什麽。
見他停下了,霧戈輕笑一下,然後以拳掩口咳了兩聲。雖然滿身是傷,但長得好看就是有好處,單看臉的話還能有幾分凄美的感覺。
“看來言葉什麽都沒告訴你——”他搖了搖頭,像是有點惋惜,“其實,也沒必要瞞着你的。”
“你想說什麽就直說!”顧言皺眉,把他當傻子看無所謂,但把他當猴子耍也太看低人智商了。
霧戈看了他一眼,才移開視線看着遠處,“言葉是我狐族正統的王族血統,他從出生就高高在上,可以随心所欲的在外面逍遙快活。但是我不同,我是族裏最下等的血統,出身卑微,為了能讓自己變強努力修煉,一步一步才爬上今天的位置。
“每一次經過生死危險才活下來,我就對自己說:我要成為狐族地位最高的人,我要讓看不起我、欺負過我的人後悔!”
聽完他的“貧苦少年奮鬥史”,再加上現在的凄慘造型,顧言還真的開始有點同情他了。
但他覺得自己沒有安慰他的必要,考慮着要不要趁機套點關于言葉的事,他随口問了一句,“所以你這麽讨厭他?”
但男人卻反問他,“你喜歡他?”
“呃?”顧言愣了愣,這話題未免轉得快了點——
只是他這個反應,倒像是不打自招了。
“這也難怪——”霧戈的笑在顧言看來有些陰陽怪氣的,“你都肯幫他生孩子了,看來是真的喜歡他了。”
雖然這時候吼一句“老子高興幹你什麽事”肯定很過瘾,但顧言咬了咬牙,沒說話。
霧戈又接着說:“不過,我們狐族的天性就是淫亂,言葉的風流更是全族有名的,和他有過關系的男女不計其數——”說着別有意味的看了顧言一眼,“你覺得他會對你有興趣?”
顧言知道他的意思,還是想說言葉只是為了孩子,而他就是不幸被選中的倒楣蛋。但這話聽了不止一遍,他也不怎麽生氣了。
搖了搖頭,他說:“好聽的話我不會說,我雖然遲鈍,可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麽,如果不是喜歡他的話,我不會和他在一起。”如果他的語氣再義憤填膺一點這番話也許很有氣勢,但顧言的口氣就像在說一件平常事般平靜。
霧戈看了他一會兒,突然笑了一下,“你真是個單純的人類。”
顧言知道這不是誇他,在霧戈口中“人類”就像個貶義詞一樣,不再理會,轉身就走。但是走之前留了句“我不會告訴言葉見到過你的”給他,他一個人煩心就夠了。
霧戈站在原地看着他漸漸遠去的背影。比起單純,人類最大的缺點就是感情豐富。
等顧言走遠了直到看不見之後,一只灰色的狐貍轉過身,緩緩走進了不遠處的樹叢。
顧言到家的時候,天已經有點黑了,屋裏沒有燈光,他以為言葉還沒回來。進門之後上了二樓,剛想伸手去開煙,黑暗中一對炯炯有神的眼睛吓了他一跳,手一哆嗦,按了三、四次才把燈開了。
男人坐在沙發上,正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你回來了怎麽也不開燈?想吓死我啊!”顧言抱怨。
言葉的表情明顯有點不對勁,“你去哪了?”
“去公園走走。”
“就你一個人?”
聽到他這麽問,顧言覺得真的不對了,但是又下意識“嗯”了一聲,想着能唬弄過去最好。
就見言葉緩緩皺起眉,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顧言心裏吓了一下,有點心虛,“怎麽了?”
“為什麽說謊?”言葉一步步朝他走過來。
顧言臉上有被揭穿的尴尬,但更多的是對言葉此時态度的不解。
言葉幾乎一靠近,顧言就聞到了他身上的香水味。
可言葉卻先開口,他眯起眼扯了扯顧言的衣服,“你身上的味道是只有發情的時候才會有的,你沾了滿滿一身,到底是跟他靠得有多近?”
發沒發情顧言不知道,但言葉現在就像是抓到他和別人偷情一樣,更可笑的是他眼神裏竟然還有一股諷刺,和那個男人如出一轍。
顧言冷笑一聲,不遜的揚起下巴說:“你憑什麽說我?你自己身上又是哪來的騷味!”
言葉沉下臉,沒說話。
他默認一樣的表情讓顧言也跟着冷笑,“我說錯了,你身上是名牌香水的味,高貴着呢!”
兩人以前說話時夾槍帶棍的也不少,但大都是相互調侃的玩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徹底的冷言冷語。
閉了一下眼,言葉像在壓抑心裏的怒意,顧言能感覺得出來,他是真的生氣了。生氣時的言葉令他感覺很陌生。
“你見到霧戈了?”言葉問。
知道霧戈就是那男人的名字,顧言也不否認。
言葉眯起眼,“他跟你說了什麽?”
“沒什麽。”
“你們在一起一句話也沒說?”
顧言火了,伸手推了言葉一把,“那麽想知道你自己去問他啊!都是同族還開不了口啊!”
言葉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把他往自己面前拉近一點,低聲說:“你去見誰我可以不管,但是霧戈不同,你應該記得他想殺了你。還有,我不喜歡你對我說謊。”
“可以,那我也有事想問你,你不要說謊。”
“什麽?”
“這個孩子生下來之後,你要怎麽辦?”
微微一皺眉,言葉放開他的手臂,轉過身去,“這個不需要你操心。”
他冷漠的态度讓顧言咬牙,一口氣憋在胸口,最後還是忍不住問:“你其實只是想要我把孩子生下來吧?”
言葉有些莫名的回頭看他,“你說什麽?”
既然開了口,繼續下去就不再那麽困難了,“你只是想找個人生孩子,之所以找上我,是因為我皮粗肉厚經得起折騰是不是?等孩子生下來了我也就沒利用價值了,你随便就能——”
“夠了!”言葉喝了一聲。
顧言停下來和他對視了幾秒,然後問:“你不否認?”
為什麽要否認?他一開始的确是這樣想的,要說唯一的不同就是他曾經想要給顧言一些補償的,畢竟他傷害過他。但是和顧言在一起久了,這念頭反而淡了,因為他覺得自己還會在顧言身邊待很久……直到長老在夢中提醒他,他才想起,自己終究是要離開的。
言葉盯着顧言半晌,突然諷刺的笑了。
“這些是他讓你問的?”笑過之後,他看着顧言的表情冷得吓人,“你們才見了幾次面,你就這麽聽他的話,他說什麽你就相信什麽。”
顧言雙手握緊拳頭,“我一直想問你——”
“以前不問,見過霧戈之後就下定決心問了?”言葉自己也覺得他現在的心态有些不對,但卻停不下來,他不知道心裏悶燒的那一把火是什麽,只知道再不發洩出來,他會瘋的。
“我倒差點忘了,你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差點搞起來,那時候他是女的沒把你弄舒服了,所以現在變回男人來滿足你了。”
“我去你媽的!”顧言終于忍不住破口大駡,沖過去揪住言葉的領子,但是別說打了,連罵人的話都沒來得及出口就被言葉扣住手腕轉過身箝制住。
伸手拍了拍他的屁股,言葉調笑般問:“他能滿足你嗎?”
“你——”顧言磨着牙,手臂用力得青筋都要冒出來了。
“還是那個騷貨讓你幹他?你硬得起來嗎——”
“你他媽的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啊!”
顧言大吼,整個人氣得都在發抖。言葉像是一下子被喚醒了,看着顧言愣了愣,然後松了手。
一被放開,顧言馬上離他遠了點,言葉站在他身後看了他一會,最後轉身回了房間,一句話也沒有說。
顧言一個人站在原地,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淺淺的,像随時可能停止一樣。
有些事情一旦開了頭就很難收尾。顧言覺得他和言葉就像夫妻吵架,連兩個男人打架都算不上,很窩囊,但和言葉比起來他要更窩囊一些。
言葉對顧言越來越冷淡,像是感情突然降溫,雖然他們還住在一起,言葉仍然會做以前做的事,但顧言依然感覺到了。
他們就像兩個一時被激情沖昏頭的年輕人,等激情消退了,腦子也慢慢清醒。言葉比以前沉默,連眼神都變得冷淡,有時候晚上出去了甚至要到半夜才回來。時間一天天過去,顧言就一天比一天更相信霧戈所說的,畢竟就算不看說話的人,那話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言葉不想低頭,但顧言也不想示弱,仿佛是場冷戰,只是普通情人之間的一點矛盾卻都很認真。
幾天之後顧言發現自己的肚子大了起來,雖然沒有到懷胎十月那種地步,但跟他的身材相比,凸出來的那一塊還是有點影響體型。于是他無法再沉默下去。
“你不是說肚子不會大了嗎?”言葉回來之後,顧言指着自己的肚子問。
而言葉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說不要緊,“已經是最大的程度了,不會再大了。”
他無所謂的樣子讓顧言發火了,“那我要出去怎麽辦?挺着個大肚子別人還以為我得什麽病了!”
言葉正往浴室走,聽到他說要出去,才停下來轉身說:“你現在哪裏也不能去,就待在家裏直到孩子生下來為止。”
顧言愣了半晌,最後只能像是聽到一個玩笑般的問:“你這是要軟禁我?”
露出一個不置可否的表情,言葉說:“只是在保證你的安全。”
狗屁!“那你不如拿條鏈子把我鎖起來!”
言葉視線緩緩向下,看了一眼他腳上的紅繩,“必要的時候我會考慮的。”
操!顧言恨不得把沙發砸過去,但最後還是握緊拳頭狠狠捶了一下。
冷靜下來之後,這些一天所發生的一切全部歷歷在目,顧言終于意識到,他們看似只是為一件小事而争吵,其實最嚴重的問題一直存在着。
——其實這一切,他雖是當事人,卻一直都在狀況外。
感覺就像是過了新婚期。戀愛時和結婚後是不一樣的,也許這樣的比喻不怎麽恰當,但是他找不出更适合的形容。
一個人躺在床上,他的手總會下意識放在肚子上,雖然感覺不到裏面有什麽反應,卻突然開始一點一點的害怕起來,又忍不住胡思亂想,比如這時候突然要生了,那孩子會不會像電影裏那樣直接從他肚子裏鑽出來?
每每想到這裏他就一陣惡寒,以前可能是因為言葉在,他的一舉一動和想什麽都不知不覺被左右着,現在言葉不在了,他好像才終于清醒了。
突然一個人要承受這麽多,而且是完全沒有經驗和頭緒的事,顧言簡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覺得不僅腦子,連心裏都空蕩蕩的,他把頭蒙到被子裏,不止一次在心裏對自己說:你他媽的不能犯賤啊!
說歸說,還是忍不住要罵言葉,他覺得自己就像個怨婦一樣。正當他腹诽的時候,卧室的門突然開了。
聽到腳步聲,顧言愣了一下,剛想轉身坐起來的時候,身後卻貼上了一個人。
“睡了嗎?”言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身上帶着酒氣,連聲音都有幾分醉意。
好幾天沒有聽到他這樣說話了,而且一只手還搭在他腰上,顧言一時間不知該做何反應,但馬上就意識過來言葉這一身酒氣是哪裏來的。
他不想像女人責問丈夫去哪裏鬼混,索性閉眼不動。
片刻之後,他聽到身後的人輕笑了一聲。
“真的睡着了?”
然後,感覺被子被掀開了一點,言葉的手帶着一絲涼意伸了進來,在他的腰側摩挲一會,緩緩向下——
顧言穿着花短褲,基本上只包住了個屁股,直接看絕對沒有什麽美感,但是在被子底下還算有幾分情趣。言葉的手像在點火,在他大腿上輕輕揉捏着。
“你沒睡吧?眼皮動了哦——”男人調笑的聲音近在耳邊,很惡劣。
努力忽略身上的挑逗,顧言整個人僵得直挺挺的,他有點不明白言葉怎麽突然恢複常态了,但又覺得他不像是喝醉了。
這時言葉的手停在顧言大腿根的地方,湊在他耳邊有點委屈地問:“真的不理我了?”
被他撩撥得汗都要出來了,顧言嘴唇輕輕動了一下,下一秒大腿上的手就伸進短褲裏,并且确切無誤地握住他垂在腿間的弱點。
大概是真的有點醉了,言葉下手沒輕重,顧言被他捏得差點叫出來。到了這地步是絕對裝不下去了。
“放手!”疼死了!他掙紮着想推開身後的人。
言葉笑了起來,非但沒放手,反而把他整個人摟在懷裏,手上還套弄了兩下,“真讓我放手?你不是喜歡這樣的,都硬了——”
以前不是沒聽過這樣的話,但是今天言葉給顧言的感覺完全不同,在這種時候回來,若無其事帶着一身酒氣上床,像是玩玩具一樣撫弄他的性器,有一瞬間,顧言有種感覺,言葉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誰,就像是和外面的少爺或小姐調情一樣。
“夠了言葉,你先放開我!”他用手肘撞了言葉一下。
“怎麽了?”男人低頭在他脖子上舔着,舌尖濕漉漉地滑過,“我們好幾天沒做了,你不想要?”
感覺他的手指伸到自己後面,顧言僵了一下,終于忍不住用力掙開他,轉過身吼了一聲,“我叫你放手你他媽的沒聽見啊!當自己嫖妓啊!”
言葉一只手還停在半空,臉上的一絲驚訝稍縱即逝。
顧言提上褲子瞪着他,房間裏陡然安靜下來,一時間只能聽到他粗重的喘息聲。
兩人對望了片刻,言葉緩緩放下手坐了起來,“怎麽了?”
“這話應該我問才對。”顧言喘息漸緩,皺着眉問:“你到底怎麽回事?”
言葉擡頭看他,“不是跟以前一樣嗎?”
但顧言覺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樣,“言葉,我們好好談談。”
這句話,像是打散了什麽,氣氛一下子變得陌生而壓抑。
“談什麽?”似乎對此并不感興趣,言葉面無表情。
顧言深吸一口氣,“我們現在這個樣子不行——”
言葉沒說話,表情奇怪地看着他。
顧言想了想,繼續說下去。“我想過了,我覺得我們這樣很奇怪。別的先不說,我對你幾乎一無所知,如果只是跟男人在一起倒也算了,但是你——”
“你後悔了?”言葉突然出聲,聲線沒有任何起伏。
顧言從來沒想到過後悔,所以被言葉這麽一問,不由得緩緩擰起眉,有點沒反應過來他說的後悔是指什麽。
可他的猶豫和沉默在言葉看來就像是證實了他的猜測一樣。
看着他,言葉猛地撲了過來。
一切發生的太快,顧言措手不及的被按到了床上,肩膀被壓得生疼也只能瞪大眼睛看着像猛獸一樣壓在自己身上的人。他知道言葉溫柔的時候可以讓人溺死,卻從沒見過他這像要把人生吞活剝的眼神。
“你後悔了?”低着頭,言葉盯着他再次問:“後悔答應我了?後悔跟我上床了?”
顧言覺得他不可理喻。他們已經不是會被愛情沖昏頭的年紀了,但言葉現在一次又一次的逼問讓他惱火。從頭到尾倒楣的是他、被折騰的也是他,他還沒說什麽,憑什麽就得像紅杏出牆一樣被審問!
“說啊!”言葉一把捏住了他的下巴。
“說個屁啊!你夠了沒有?”顧言嘴都有點張不開了,但還是忿忿地瞪回去,“你要發酒瘋到外面發去!”
但言葉并沒有放開他,而是再一次問:“告訴我,你是不是後悔了?”
顧言不知道他為什麽執着于這個問題,但在他看來,跟現在的言葉說什麽都是白費。
“不說這個了行嗎?”他無奈的嘆口氣,“你喝醉了,言葉,我們今天不談了。等你清醒之後——”
“我現在很清醒!”言葉打斷他,揚起嘴角笑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就像懷孕的女人在抱怨——”
“我不想跟你吵架!”顧言吼了一聲,擡手就朝言葉臉上揮過去。
言葉躲了一下,松開了捏着他下巴的手,但還是沒有放開他,兩個人扭打了幾下,顧言就被扣着雙手按到頭頂。
言葉不理會他氣憤的叫駡,低頭在他頸間嗅了嗅,“你身上的味道真讓我作嘔——”
他的眼神像是看到自己身上沾了髒東西一樣,讓顧言覺得有些無地自容。
“不想吵架?”言葉喃喃自語地重複了一句,然後笑了一下,“那我們就來做點別的。”說完伸手扯下顧言的短褲。
“言葉!”顧言又驚又氣,“住手!你他媽的瘋了啊!”
“怎麽了?又不是沒做過?”言葉按着他一條腿往旁邊壓,低頭就要親他。
顧言扭頭躲開,奮力掙紮着,“你就只知道做!只會用下半身思考是不是?”
但他越是掙紮和排斥,言葉就越用力,顧言體力明顯不如從前,沒多久就被對方翻了個身壓在床上動彈不得。
亂成一團的床單上,言葉的眼神像在打量一只剛捉到的獵物一樣,盯着顧言。
和顧言在一起這麽長時間,言葉一直是溫柔與強勢并存,從沒有過像現在這樣單純讓顧言覺得害怕的兇暴。
“你從來不會拒絕我的——”言葉說:“霧戈跟你說了什麽?”
顧言搖頭,“他什麽也沒說。我不是拒絕你,只是現在不想做,你當我是充氣娃娃随時随地任你上嗎?”如果言葉敢說是他一定會跟他拼命!
雖然沒有說是,言葉接下來的話卻讓顧言更震驚。
“你不想做可以,但你肚子裏的孩子可離不開我的東西。”說完後松開了手。
顧言沒有趁機逃開,而是轉過頭看着他,“你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我以前射進你屁股裏的東西你都吸收了,我的精液是你最好的營養。”言葉笑得近乎殘忍,“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會和你做得那麽頻繁,而你的身體一點都沒有不适應——”
不愛一個人,并不意味着可以傷害那個人,只是有時候事情的發展往往和當初所想的不同。
顧言在那瞬間腦子裏空空的,不過很快就明白言葉話中的含義。
而當言葉看到顧言無意識流露出的受傷表情時,他有些害怕了,那是種比他懷疑自己會愛上某個人更可怕的感覺——
他怕自己傷害了顧言,更怕對方可能會因此遠離他。
“顧言——”他伸手想碰顧言,卻被狠狠甩開。
顧言咬牙切齒地吐出一個字,“滾!”
他很生氣,覺得言葉是個混蛋,但他自己也是個白癡,兩人半斤八兩誰也沒資格嘲笑誰。
不再多說,他翻身想下床。
言葉愣了一下,随後反應過來,飛快抓住他拽了回來。
“去你媽的!滾開!”顧言破口大駡,比剛才掙紮得還要厲害。
他覺得他們現在需要的是冷靜的時間和距離,但言葉并不這麽認為。
短暫的扭打之後,顧言被壓住四肢,言葉先吻他,然後在他臉上和脖子上啃咬着,“你想去哪?現在除了我身邊你哪裏也不能去,記住,你是我的東西——”
如果是平時,這近似一種表白,但現在卻讓顧言覺得諷刺,“你以為你是誰?”他笑了一聲,表情冷漠的喘息着。
言葉沒說話,一只手伸到顧言腿間開始擴張。
顧言愣了一下,掙紮着閃躲。感覺到男人的手指已經擠了進去,他開始害怕了。
“住手!你不能——啊!”話還沒說完,言葉已經扶着硬挺的分身插了進來。身體雖然已經适應男人之間的性事,但一開始的進入還是讓顧言疼得濕了眼角。幾乎沒有任何停頓,言葉就開始緩緩的抽插起來。
沒有任何潤滑的進入異常難挨,男人的性器像是要把他硬生生撕裂開,言葉每動一下都讓顧言有種下一秒會皮開肉綻的感覺。
有感情的是性愛,而沒有感情的性帶不來一絲快感。
“別做了——不要再動了——”他雙手揪着言葉的衣服想讓他停下來。
“為什麽?你不是很喜歡我這麽做嗎?”言葉一下一下地搗弄着他緊窒的後穴,“我插得你爽不爽?喜不喜歡?嗯?”
咬住嘴唇,這一刻顧言寧願相信男人是醉了。
做了一會兒之後,疼痛仍然沒有減緩多少,言葉突然就着插入的姿勢把他翻了個身,讓他趴跪在床上,提起他的腰繼續挺動。
這個姿勢進入得更深,在一個重重的挺入之後,顧言終于小聲的嗚咽起來。
他的聲音更加刺激了言葉,像是瘋了一樣扣着結實的腰部,一次比一次用力地撞擊着。粗壯的性器在顧言體內橫沖直撞,攪得他股間一片狼藉,紅腫的穴口被磨得發麻,每次進出他都感覺到一陣鑽心疼痛。
“夠、夠了!夠了別再做了!”顧言忍不住開口,從頭到尾除了難以抗拒的生理反應,他根本沒體會到多少快感。
就在這時,他感覺到身體裏有股刺痛感,體內的東西好像有些變化,一瞬間讓他覺得有些熟悉——但很快敏感的腸壁被熱液濺濕,讓他無法再思考別的事,咬着嘴唇等着言葉射完了抽出去,他就支撐不住,重重倒了下去。
當顧言還在努力回憶剛才的詭異感覺,言葉将他翻過身,又從正面重新進入。
“唔——”顧言仰頭悶哼,剛想開口,卻在看到言葉身後一條雪白的像尾巴一樣的東西時怔住了。
他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但身體上的疼痛一次又一次的提醒他那不是幻覺,那條尾巴随着言葉的動作而不斷搖擺,恍惚之中他好像想起了什麽。
眼前浮現花瓣漫天飛舞的畫面,很快又霧氣迷蒙,好像回到了那個溫泉旅館裏,一切像是有誰引領一樣——
腦中浮現出一幕幕陌生卻又熟悉的畫面,他看到自己被按在地上,壓在他身上的男人不斷挺動,抽動性器在他股間進出着,他好像在哭,但耳邊卻只有男人的喘息和野獸的嘶吼——
顧言開始止不住的發抖。
言葉終于發現了他的不對勁,在他身體裏抽插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怎麽了?”
沒回答,顧言雙眼裏沒有焦距地看着天花板,腦中的畫面和記憶中消失的部分慢慢重疊——他像是個旁觀者一樣看着自己被侵犯的畫面,直到身上的男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銀白色的、巨大的——狐貍。
一如他在夢中見到的,通體銀白、紅色的眼睛,趴在他身上繼續剛才的行為,進行驚悚的人獸交合——巨大的性器捅進身體,耳邊幾乎能聽到皮肉撕裂的聲音,四周彌漫着血腥味,讓人隐隐作嘔——
“顧言?顧言,怎麽了?”言葉拍了拍顧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