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天氣漸暖,向日葵幼兒園開始組織小朋友們的春游活動,班主任黃秀秀需要帶班,于是組織安排的活動就交給了霁遇。

不但要後勤組織安排,還要聯系家長。

施明堇還是沒能抵得過一屋子的樂高積木、玩偶、火車軌道,每天晚上都不亦樂乎,還想拽着霁遇一起玩,但霁遇沒空,她又不敢拉自己叔叔一起,索性自娛自樂,也很開心。

霁遇最頭疼的,就是跟孩子們的家長打交道,解決不了的,他只好請教黃秀秀怎麽處理。

春游前三天,霁遇班級裏有個叫何天天的小朋友請假了。

黃秀秀顧不過來,對霁遇說:“你去問一下那位家長為什麽給孩子請假。”

霁遇:“好。”

黃秀秀:“今天中午你和我一起照看他們午睡,別忘了。”原先負責照顧和監督小朋友們的阿姨家裏突發急事,請了假就直接走了,真的很着急。

霁遇面色遲疑:“……好。”

春末的暖陽照滿整個街道和寫字樓。

施晏止從公司出來,上車出發,他每周都會抽出一天空,去接施明堇。

如果這周學校裏有什麽事,也好直接跟老師面談說明。

幼兒園的校區門口的馬路十分寬敞,又是分年級不同時間段下課,所以并不擁堵,施晏止停好車,便自己走去門口。

小朋友們像是魚兒一樣湧出來,施明堇紮着她的粉紅色頭花,飛快地在人群中望了一圈,直到看到施晏止,眼睛一亮,朝他撲了過來。

撲過來的力度約等于砸,施晏止退了半步緩沖了一下,彎腰勾着小女孩的胳膊,避免摔倒:“別跑這麽急。”

施明堇喘氣說:“小霁老師好像惹上大麻煩了!”

慶幸今天來的不是施家司機,施明堇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施晏止頓時皺眉,彎腰把小姑娘抱起來往學校走去。

施明堇說不清楚是什麽事。

向日葵幼兒園是私立學校,背後的老板是一家上市教育行業企業,施晏止也略有耳聞,聽說對方是位能力和德行兼備的好老板。

但或許是在管理中,總存在各種,不講道理的不公或是欺壓。

施晏止一路走的氣勢洶洶,經過的好幾位老師都不敢攔人,等到了辦公室,他先頓住了腳步。

霁遇在裏面,是站着的,眉頭微皺着,除此之外,完完整整。

他旁邊是黃秀秀,面前是一個中年男人,穿着夾克,手上牽着一個小男孩。小男孩被牽着手也不太老實,動來動去。

那個男人面相有些兇,一只手揚着:“黃老師,你這必須要給我解釋一下。我家小孩以前都好好的,就昨天半夜突然發高燒,現在你看,剛挂水回來。你猜我問到了什麽?”

“他說中午的時候,沒蓋被子,被凍感冒了。”男人說,“你們這怎麽請的老師,都這麽沒水平,連個孩子都照顧不好。花這麽多錢,還不如請個保姆。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他面露怒氣,說話也沖,聽的黃秀秀眉頭都皺了。

換做以前的霁遇,此時此刻也忍不住怼回去了。

而且怼回去還不止,哪只手指指了他,暴躁易怒又驕橫的小少爺能給他直接掰斷。

然而此時的霁遇卻是面色不變,也沒回避問題,聲音淡淡的:“我姓霁。”

其實幼兒園的小朋友人數多,年齡小又頑皮,總有那麽一刻顧不上的時候,換做別的老師,就要為自己辯解幾句了。

況且真實情況并未證實,孩子感冒的原因,是午睡時間着涼了。

但是霁遇沒解釋,攤了攤手道:“對于何天天生病這件事,我們也深感抱歉。”

“哼……”那人覺得無趣,仿佛拳頭打在了棉花上,很氣悶道,“算了。”

霁遇眉目微動,黃秀秀笑着上前說:“麻煩何天天的爸爸體諒了,以後我們會注意的。”

霁遇松了口氣,一擡頭,注意到門口的男人,頓時一愣,走過去:“你怎麽來了?”

施晏止目光移到他身上,斂了氣勢,平靜開口:“小堇讓我來找你。下班了嗎?”

霁遇:“我收拾下就走。”

施晏止沒接話。

他的內心遠不如面上冷靜。

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霁遇。

忍氣吞聲這四個字,永遠都不應該發生在霁遇身上。

這個小插曲并未影響到霁遇的工作,第二天照常上下班,因為要值班,打車回香山別墅的時候已經快七點了。

霁遇推門進去,聞到從廚房飄出來的飯香,頓時感覺到饑餓,他扭頭看了眼房間裏的施明堇,問道:“還沒吃晚飯嗎?”

蔡阿姨正在打掃衛生,道:“施先生還沒回來呢,他說今天要回來吃晚飯的。小堇都餓了。”

施明堇跑出來,摸了摸肚皮,嘴巴一撅,說:“餓餓,想吃飯飯。”

霁遇揉了揉她的頭發:“打過電話了嗎?”

蔡阿姨:“半個小時前打過了,施先生在和孟先生在談公事,沒說具體時間。”

豪門裏的規矩多,施家沒那麽複雜,但是主人家沒回來,蔡阿姨再怎麽知道施晏止不計較這些,也不敢開飯。

霁遇轉身拿起衣架上的外套,道:“我去找他。”

夜色落在錦城。

偌大的莊園西北側,遮陽篷下的白色靠椅兩側,坐着兩個男人。

施晏止半靠着椅背,姿态放松,面色卻不大好,整個人如夜色般沉。他手裏夾着一根點燃的煙。

孟開源道:“怎麽有你這樣的,拿了煙不抽?”

施晏止:“家裏有小孩。”

孟開源笑了:“你大哥的那個孩子?你以前見小孩子的時候照樣會抽煙,你大嫂說了好幾次,這我知道。”

施晏止沒接話。

他剛喝過酒,頭有點暈。

“思創剛有起色的時候,要做項目,做投資,要為整個公司上下負責,我跟你壓力都很大。”孟開源手裏也夾着煙,感慨道,“你就是那個時候染上煙瘾的。”

施晏止把沒抽的煙按在煙灰缸裏:“沒瘾。”

孟開源:“你說你最近都沒碰,你別是怕被霁遇那小子給看到吧?”

施晏止眉頭微揚。

他不知道。

孟開源又好奇道:“上次怎麽回事?勞駕您大總裁來接人?”

施晏止沒瞞着:“請他做施明堇的私人家教,正好住我那。”

孟開源震驚:“同居,我靠,你好野啊,玩這一套。”

施晏止:“……”

時常不被接話的孟開源已經習慣了,獨自樂呵了一陣,道:“繼續說說徐家那個合作吧,他們那個項目是個傻子都看得出來不行,但是他們明顯想用舊人情捆綁你,拉你下場。”

施晏止的手放在膝蓋上,略微摩挲,這是他慣用的思考方式。

孟開源等他的态度。

施晏止慢吞吞道:“你說,是什麽會讓一個人性情大變?”

話題轉的太突然,孟開源面色古怪:“……人的性格當然會改變的,比如說,成長環境、自己的觀念什麽的。”

施晏止又想起來那天在幼兒園,是他想不到的霁遇,會選擇那樣平和的處理方式。

忍氣吞聲四個字不存在在霁遇的字典裏,窩囊也是。

孟開源明白了:“你說霁遇?他确實是跟以前很不一樣了,或許是國外的五年讓他成熟沉穩了許多,這很正常,你跟以前變化也很大。”

施晏止理解這個道理,但他仍然不相信。

或者說,不願去接受。

“他還在躲我。”施晏止皺起眉,“特別警覺和敏感。”

霁遇昔日的人緣很廣,他會玩,雖然小少爺的性子驕縱,但卻格外豪爽大方、愛憎分明,所以跟身邊玩得來的人,都會保持很親近的關系。

大學談戀愛的時候,霁遇也對他格外親近,特別喜歡跟着他,等他走出實驗室,看起來有些黏糊。施晏止并不讨厭。

以前有多熱情似火,如今卻避而遠之。

此刻明明是住在一起,關系淺薄疏遠的比一般合租室友都不如。

霁遇跟施明堇親近,可能是因為施明堇年紀小,但施晏止好幾次,都在樓上聽到霁遇和蔡阿姨愉快聊天的聲音。

霁遇都沒有跟他聊日常,甚至有時候,三句不離小堇。

後來,施晏止也慢慢發現,霁遇在有意避開跟他碰面的時間。

施晏止笑了,哞中卻并未帶有笑意,反倒有些無奈、又有種陌生的、竟然不知道怎麽辦的感覺:“他不想跟我有任何牽扯了。”

孟開源神色也嚴肅起來,片刻,他說:“你跟他講吧,他已經來了。”

莊園的門開了小半扇,莊園的侍者帶着新的貴客走進了這座沉默的花園。格外年輕的男人面色平靜自然,似乎是習以為常,半點也沒有為寬敞整潔的草坪、漂亮的噴泉和設計卓絕的建築留下半點好奇的目光。

霁遇來的太突然,打破了沉默的氣氛。

他率先看見遮陽篷下靠着椅背坐着的施晏止。

施晏止也朝他望過來。

斯文清冷的稚嫩和貴氣褪去,他的五官依舊過分的好看,下巴微微擡起,鳳眸微眯,配着濃重的夜色,他身上的侵略氣息展露無疑。

霁遇下意識往後退了小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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