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最冷清是自己做飯自己吃

晚上下班的時候,游溯路過員工休息室,難得發現裏面居然熱熱鬧鬧的,平時這會兒,工作了一天,一個個都蔫兒差不多了。

推門進去,看到一夥兒人坐着的蹲着的站着的圍成了一個圈兒,圓圈中心是腿間支着琴的虞桀。

“呦,表演吶?”

大家一看老板來了,紛紛讓出了最好的位置。

“老大!你快來聽!小虞拉琴有一手兒呢!”

“太好聽了!”

姑娘們吱吱喳喳的,神情裏掩飾不住的興奮

游溯笑了,看向虞桀:“是嗎?那再拉一首呗,讓我也聽聽。”

此時小孩兒被大家圍在中間,臉上沒有一點兒之前嚣張跋扈的神情,眼睛笑起來彎彎的,模樣看着特幹淨特招人喜歡。

他沉吟了一下,道:“那再給大家拉一首《夢中的額吉》吧。”

“好啊好啊!”

“好!”

大家捧場的鼓掌,小孩嘿嘿的笑。

他低下頭的那一瞬間,屋子裏都安靜下來了。

這琴看起來有些年代了,梯形琴箱,馬皮蒙以琴面兒,雕着極具民族特色的花紋,琴杆兒黑亮,泛着年代打磨出的光澤。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馬頭造型的琴頭微微向前彎曲,仿佛随時要揚頸奔騰嘶鳴。

虞桀拉琴的姿勢很好看,左手虎口微張,右手執弓,感覺很随意,不拘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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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長音拉出來的時候,所有人後背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上一首拉了一曲特別嘚瑟的《萬馬奔騰》,跳弓打指揉弦各種炫技,把大草原的豪邁激昂萬裏春光展現的淋漓盡致!聽的大家都很亢奮。而現在這首《夢中額吉》和上一曲完全不同了,長弓低沉醇厚,極盡蒼涼。和二胡不一樣,馬頭琴的聲音更厚重沙啞一些,沒二胡那麽亮,聽起來更遼遠孤獨。

“額吉”在蒙語中是母親的意思,歌曲大意是孩子想念逝去的母親。這首歌本是在蒙古國傳唱的民歌,後來在一期電視節目上被一個自小失去雙親的蒙古族孩子唱火了。

音樂是共通的語言,即便并不了解歌曲背後的故事,也聽不懂歌詞,但虞桀拉到一半的時候,已經有幾個離家在外的小姑娘紅了眼睛。

虞桀半阖着眼,屋子裏沒有人說話,琴弓下緩緩流淌的是草原民族特有的深情堅韌,猝不及防觸碰到每個人心底最柔軟的地方。這屋子裏十幾個人,背井離鄉者有之,父母離異者有之,母親病逝者有之,大家感受各不相同,不僅僅是對父母與家鄉的思念,也有對時光流逝的無能為力,和即便您已離開多年,我依然堅強如您所願的辛酸溫暖。

一曲畢,屋子裏仍沒有人說話,過了很久才響起許久不能平息的熱烈掌聲。

有人紅着眼眶淚光閃爍,有人早已泣不成聲,游溯看到小孩兒眼裏也亮晶晶的,擡起食指輕拭了一下眼角,擡起頭沖他笑了笑。

...

游溯往餐廳後面的巷子走去,他的車一般都停在那兒。小孩兒背着琴一直屁颠兒的跟在他身後。

“那麽想媽就趕緊回家去啊。”游溯頭也不回道。

“我才沒想她。”小孩兒傲嬌的冷哼,頓了一會兒又道,“我是跟着姥姥長大的。”

游溯打開車門,他也緊跟着跳了上去,游溯看着他,他也不甘示弱的看着游溯。

“你想幹嘛?”游溯瞪他。

“我沒地方去啊。”虞桀偏過腦袋東摳摳西碰碰的。

游溯店裏的正式工都有員工宿舍的,但虞桀是個臨時工,所以沒給他分配。

“您也不能每天都贊助我幾百塊讓我去住酒店啊。”虞桀眨巴着眼。

“所以我讓你趕緊回家去啊!”游溯道。

主要是他也沒想到,這個嬌生慣養的小子今天幹的還挺好,居然沒找到理由能開了他…琴也拉的不錯,自己都給聽入迷了,居然忘了還有開除他這回事兒...

“我不回!我爸說了,我、和琴,只有一個能進家門兒。”

游溯愣了愣,“為什麽呀?”

虞桀冷笑,眼裏漫上了一層嘲諷:“他覺得不入流,上不了臺面兒呗。眼裏只有那兩個臭錢…哪怕一輩子紮在煤堆裏,兜裏的錢一分都花不出去,擺着看他也高興。還想讓我接他的手繼續在那破地方吃煤渣?有病麽...”

“那你打算怎麽辦?”游溯問道。

“什麽怎麽辦,我沒這個爹,他沒這個兒子呗。”虞桀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偏激。”游溯瞥他一眼。

虞桀笑了,“他偏激,這話是他說的又不是我。”

頓了頓又道,“反正不拿這琴混出點兒樣子,我就不回去。”

都是從這個年紀過來的,游溯也知道那種要為別人看不起自己喜歡的東西争口氣的執拗勁兒。

他沒再說什麽,點點頭,“走吧。”

虞桀立馬警惕的拉緊了車門,生怕他把自己踹下去似的,“幹嘛?走哪?去哪兒?!”

“...回家啊...”游溯無語的抹了把臉。

“我特麽說了我不回家!”虞桀一下就急眼兒了,當機立斷就要下車,邊開車門邊罵罵咧咧,“你大爺的!不管我就算了...”

游溯都懶得說話,直接從駕駛座鎖了他那邊的車門,發車就走。

“你想幹嘛啊!?你知道我家在哪兒嗎?!你把我扔回去我也跑的出來!”

游溯被他吵的頭疼,“你他媽有被害妄想症吧?!我說回我家!傻缺麽...”

虞桀愣了一下,耳朵“唰”的一下就紅了,惱羞成怒嚷的更兇了:“那你不說清楚!”

“正常人都能理解我那意思!”

“…”

游溯家五室一廳,有一間客房,放着一張兒童滑梯床,成人也能睡,就是窄點兒。

“你有孩子?”虞桀摸着滑梯床有點兒驚訝的看着他。

游溯抱着胳膊,“我這年紀有孩子也不奇怪啊。”

虞桀剛要恍然大悟的點頭說“也是”,游溯接着道:“不過我沒小孩。”

虞桀:“...”

“這給我外甥準備的,他有時候過來玩兒兩天。”

“哦。”

虞桀把琴盒放地上,脫了鞋有點兒興奮的先上滑梯踩了踩。他長這麽大一直沒見過這玩意兒呢,小時候看電影裏,外國人家的小孩兒就睡這樣的床,當時他就覺得特好玩。

正想嘗試一下怎麽爬上去再滑下來,冷不防游溯在他身後一伸手,道:“把你身份證拿出來我看看。”

虞桀轉過頭來瞪他:“上回不是給你看過了嗎?!”

“上回沒看仔細。”

虞桀不高興的把身份證摸出來,遞給他,“...幹嘛呀?”

“看看你幾歲了。”

“...”

“呦,您21啊,不知道的以為你11呢。”

“…”

“怎麽地!”虞桀紅着耳朵吼他。

剛看見滑梯床太興奮,有點兒丢人了。

游溯笑的歡,還不忘了擠兌他:“說真的,我小外甥第一次看見這床都沒你這麽高興,我當時可傷心了。那小家夥才5歲,心态跟個小老頭兒似的,特早熟。”

“…我就是上來看看這床我睡不睡的下。”虞桀不樂意的狡辯。

“睡不睡的下都它了,沒別的床。”

“切。”

“唉對了,”虞桀突然趴在滑梯上小聲道,“那什麽,你這房子,我能住多久啊...”

“...住到你被餐廳開除了。”游溯看着他。

其實他現在挺喜歡這小孩兒的,說不上為什麽,可能是今天他拉琴的時候看起來格外順眼。

“游哥,你人真好。”虞桀摸着滑梯床上的皮卡丘床單兒發自內心道,“真的,特別好。”

游溯點點頭,他也覺得自己好久沒做善事了。

...

虞桀就這麽找到了包吃包住的工作,老板人好還長得帥,讓他每天刷便池的時候都覺得心情愉快。

上班的時候游溯順道兒把他帶來,下班的時候大家聚到休息室聽他拉琴,然後游溯再順道兒載他回家。周末輪休的時候他還和以前一樣,拎着琴滿街轉悠,随便找個街頭或地鐵站賣藝,美名其曰“傳播藝術的種子”。

就這麽在游溯家住了兩周,虞桀漸漸發現游溯這人特注重生活品質,講白了就是特小資!周末沒約會的時候居然會自己買一堆菜,照着菜譜在廚房鼓搗,晚上開一瓶紅酒,嘗着自己做的菜慢慢品。

這點虞桀很佩服,其實他也會做一兩個簡單的菜,但以前一個人在家的時候不是點外賣就是泡方便面,方便面還必須是桶裝的,因為不用洗碗。有時候外賣和方便面都吃膩了他也會自己炒個菜焖鍋米飯,端個碗站在廚房直接就着鍋吃了,都懶的往盤子裏盛,也吃不出來什麽味兒…再後來呢,虞志明越來越豪,在城郊買了大別墅,雇了廚子保姆,虞桀就再沒自己做過飯。

不過游溯平時挺忙的,周六周日應酬也不少,常常早上9點出了門半夜才回來。虞桀就吃過一次他做的飯,青檸桂魚,咖喱炒蟹,椰汁西米露,蔬菜沙拉...不過那天他對游溯手藝的評價是:“怎麽沒有肉啊?”

游溯詫異的指着“魚”和“蟹”問他:“這不是肉嗎???”

虞桀搖搖頭,“我們內蒙人眼裏魚蝦蟹都不算肉。”

“...”

不過那道青檸桂魚游溯做得特別好,足足饞了他好幾天。

後來虞桀也下了一回廚,他覺得要讓游溯見識見識什麽才叫“肉食動物”。不過那天,花了一早上功夫,他就做了一道菜——黃焖羊肉。

奢侈慣了的小虞同志提前幾天先跟游老板預支了工資,專門從西北買了當地小羊羔,肉質鮮嫩不膻。接着做菜的時候又偷偷放了游溯家裏半瓶沒喝完的五糧液。然後和各種香料一起腌2個小時,熱鍋倒油,蔥姜蒜紅辣皮兒炝鍋翻炒,再倒進肉湯慢炖半小時,最後放進高壓鍋壓5分鐘,出鍋時香氣四溢。

等到中午的時候,羊羔肉已經炖的酥爛,但又不失柔韌的口感,還沒有一點兒羊膻味。

游溯就着一鍋肉吃了好幾碗飯,虞桀笑的得意,“知道什麽才算肉了麽?”

游溯忙着啃羊肉沒空說話,騰出手沖他豎了個大拇指。

那天虞桀頭一次嘗出自己做的飯是什麽味兒,可惜了,他這樣的廚藝天才,愛好居然是拉琴。但看游溯吃的滿嘴是油他特別有成就感,心說:“這才對嘛,飯就是要做給別人吃的啊,大家一起吃才有味兒啊,別人說好吃才算啊,自己一個人的話,有什麽可做的?”

結果當天晚上,游溯因為吃了太多羊肉積食了,上吐下瀉的一晚上沒舒服。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來超早

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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