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鐵質的校門發出“嘎啦嘎拉”的聲音,如海的人潮擁擠而出,将起身想要走進暗巷裏的秦憶徹底淹沒在人海中。比肩繼踵的擁擠,雜亂無章的叫喊,等秦憶好不容易穿過人潮走到暗巷裏的時候,那裏面除了被翻得淩亂的垃圾之外,空無一人。

秦憶霎時間就覺得自己提的高高的心突然失重的落下,這種巨大的落差讓秦憶覺得有些恍然。怔怔的呆在肮髒窄小的暗巷裏無所适從。直到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身後,秦溶有些惱怒的聲音傳到耳中:“不是讓你好好呆在家裏嗎?這麽晚了你跑這裏來幹什麽?”

秦憶回頭就看見秦溶雖然竭力平靜但依然顯得緊張的面容。精致的眉眼因為惱怒的原因全部皺在一起,給秦溶帶來一絲喜感。

“剛剛好像看到有熟人經過。所以進來看一下。”秦憶下意識的說道。

“這幾天晚上都挺亂的,你以後晚上別出來了。”秦溶皺了皺眉,開口說道。說完,發現自己的語調有些生硬,便又喃喃的添了一句。“我明天去和老師請假,以後晚上不上晚自習了。反正現在是初三,晚自習也不過是複習以前的東西,在家複習也可以的。”

“哦!”秦憶無可無不可的點點頭,反正上輩子秦溶在初三時也沒上晚自習,照樣考出個中考狀元出來。所以秦憶也沒往心裏去。

秦溶看着秦憶失魂落魄的樣子,張嘴想說些什麽。想了想,又把話咽進肚子裏了。伸手拍了拍秦憶的腦袋,說道:“走吧!”

“哦!”秦憶下意識的應了一句。

昏黃的路燈下,連個少年單薄的身影越走越遠,影子越拉越長,直至重疊在一起……

等兩人到家的時候,已經九點半多了。秦振國夫婦正坐在客廳裏算賬呢!桌子上擺滿了記賬的紙條和賬本,顯得異常淩亂。聽到兩人進屋的聲音,秦振國下意識的擡頭看了看。不出意外的在秦溶身後看到了秦憶聳拉着腦袋沒精打采的身影。

“不是讓你在家好好呆着嗎?天天往出去亂跑,小心哪天讓賣小孩兒的把你逮去。”秦振國吓唬似的說道。

“行了,別亂說話。好的不靈換的靈。要是真像你說的,你哭都找不着調。”唐曼茹瞪了秦振國一眼,笑着罵道。轉頭對着秦憶說道:“小憶,別聽你爸胡說。廚房給你買的烤鴨,還熱乎呢!你前幾天不是說想吃烤鴨嗎?快去吧!”

“哦!”秦憶依舊漫不經心的應着。他的思維還困在剛才那一聲暴喝上。

記得上輩子一直沒見過聶浩天啊!難道他也重生了?可惜今天沒見到人,也沒辦法證實心中的猜想。

看着秦憶依舊是恍恍惚惚的模樣,秦溶不着痕跡的皺了皺眉,伸手拉過秦憶呆呆的身影就往廚房走去。到了廚房,就看見菜墩上一個倒扣過來的呂盆,翻過來一看,一只完整的烤鴨正裝在盤子裏。秦溶二話沒說,先是去洗了手,然後伸手撕下一只鴨腿塞到秦憶口中,“吃東西吧,別瞎想了!”

“哦!”秦憶下意識的接過鴨腿。只聽“啪”的一聲,剛舉起來的右手就被秦溶打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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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幹什麽!”秦憶看着自己手背通紅的模樣,異常委屈的說道。

“告訴你多少次了,吃東西前要洗手。怎麽就是記不住呢?”秦溶瞪眼說道。說完,看着秦憶異常委屈的模樣,不禁頓了頓,伸手拽過秦憶捂在手心裏的手背,握在掌心裏揉了揉。然後不容分說的将秦憶的雙手按進水盆裏,抹上肥皂,細細的洗幹淨了。

“吃吧!”秦溶将秦憶剛剛被咬過的鴨腿重新塞進秦憶口中,淡淡說道。

……

吃飽喝足,洗漱完畢的秦憶拍着肚子走進卧室。桌子旁邊,秦溶依舊在臺燈下面寫寫算算。鵝黃色的燈光照在臉上,将秦溶本來就精致的輪廓勾勒的更加完美。秦憶深刻的知道十幾年後這張隽秀的面容是多麽的吸人眼球。

感覺到身側傳來的灼灼視線,秦溶有些好奇的看了過去。與屋子裝飾十分不符的木質奢華大床上,秦憶穿着一身棉布還印着唐老鴨的睡衣百無聊賴的躺在大床上。本來十一二歲天真無邪的少年,卻用一種類似于懷念的目光看着他。仿佛這一瞬間少年已經度過了幾個世紀一般的距離。強烈的違和感讓一向淡然自制的秦溶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

低頭想了想,秦溶最終還是嘆了口氣将桌子上的書本裝好。然後起身走到大床旁邊拖鞋躺下。面容對着秦憶稍顯迷茫的一張臉,開口說道:“今天這是怎麽了,古古怪怪的。”

“哥,你相信嗎?其實我今年已經27歲了。”秦憶看着秦溶,十分認真的說道。

“哦?這是你今天才發現的事實?”秦溶也很認真的回應。說着,将自己的身體擺出一個合适的姿勢,露出一副鄭重的想要詳談的架勢。

“恩!哥,其實我比你們多了十六年的人生經歷。在我的記憶裏,我們已經活到了2011年。”秦憶十分懷念的說道。那些經歷過的紙醉金迷,揮金如土啊!讓他如此的懷念,哪怕只有一天沒享受到,他已經十分不适了。

“然後呢!這十六年你又經歷了什麽,你怎麽突然又回來了?”秦溶漫不經心的問道,視線在秦憶臉上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鬧不明白今天秦憶這番動作唱的又是哪出戲。

“……本來我的生活是過得挺滋潤的。可是老爸給我娶了一個老婆。誰知道這個老婆外邊有情人,夥同奸—夫在婚禮當天把我抹脖子了。”說到這裏,秦溶異常委屈的說道。

“……”秦溶默然。半晌,突然開口說道:“今年是96年,請問97年發生了什麽事?”

“香港回歸了。”秦憶不假思索的開口說道。

“這個不用你說,是人就知道。我問的是還有什麽別的事情發生了。”秦溶淡然的說道。

“……”秦憶皺眉想了很久,突然開口說道:“這都過去多長時間了,我怎麽可能記得住。”

“……好吧!換個問題,隔壁的花貓春花前幾日懷孕了。它生下來幾個崽兒,叫什麽名字?”秦溶又問道。

“……”秦憶繼續皺眉苦想。半晌之後,諾諾的說道:“沒有印象了。”

“下一期彩票的中獎號碼是多少?”

“……”

“今年中考考題是什麽?”

“……”

半晌,秦憶苦兮兮的看着一臉淡然的秦溶,小聲說道:“哥,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說的話啊!”

“……”秦溶默然看着秦憶半晌,直到秦憶有些失望的垂下了頭。這才開口說道:“沒有,我只是覺得你這十六年過得有些空虛。”

是啊!如果是秦溶重生的話,肯定國家大事神馬的都記得十分深刻吧!哪像自己這麽沒用!

秦憶想着,情緒更加低落了。腦袋下意識的埋進柔軟的棉被中,扁着嘴角不說話。

突然,一只溫熱有力的大手落在腦袋上,秦溶依舊波瀾不驚的聲音自頭頂響起:“所以不論你輪回幾世,不論你已經多大,你都是我的弟弟。不要多想,我會照顧你的。”

“哥——”秦憶突然覺得自己好感動。老爸老媽事業繁忙,所以從小到大,秦憶一直是被秦溶照顧長大的。雖然上輩子活了27歲,可是被照顧的很好的秦憶一直沒有什麽承受能力,重生這樣如此懸乎的事情已經超出了秦憶的承受範圍。而他又不是心理素質特別強悍的X點種馬男,多年的習慣讓他下意識的找人分擔自己的重壓,而秦溶毫無疑問就是唯一人選。

積壓在心底的一塊大石被挪走,秦憶的精神立刻就高亢起來。翻來滾去的在大床上折騰,異常活躍。讓疲乏了一天的秦溶禁不住連連皺眉。伸手将不斷折騰的少年困在懷裏,秦溶閉着眼睛開口問道:“秦憶,最近看了什麽小說嗎?”

“黃易的尋秦記。”秦憶下意識的開口答道。

“那剛才又看了什麽電視劇?”

“大時代。”秦憶雖然絕對疑惑,但依然老老實實的答道。

果然,秦溶心下暗嘆。怪不得秦憶今天如此反常,果然少年的啓蒙教育很重要啊!

秦溶半睡半醒間迷迷糊糊的想到,都說十一二歲的少年是青春叛逆期,需要家人的關懷和溝通。看來他最近是應該注意秦憶的教育問題了。怎麽也不能因為中考在即就忽視了弟弟的正常發展。明天就和老師說晚自習請假的事情吧!

一邊想着,一邊用手拍了拍已經縮在懷裏準備睡覺的秦憶。

被窩裏面已經找好位置陷入沉睡的秦憶絲毫沒有想到,自己一番糾結許久的真情告白已經被秦溶當成看書入迷的少年的自我遐想。睡得香甜的小豬還習慣性的嘟囔着小嘴。不時用手撓了撓臉蛋兒。

空間內,安德烈內牛滿面的看着外面睡得昏天暗地的秦憶。心下郁悶的腹诽——

這世上最憋屈的事情,莫過于你真心坦白了心中私密,可是傾訴的對象壓根兒不相信你!

憋屈啊!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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