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走出去的秀才娘也停在院門口。
兒子被打的她心跟着抽抽，偏偏兒子的所作所為又讓她恨的牙癢，她猶豫是否沖進去把兒子拉走呢？
實在是丢人。
秀才捂着瞬間腫起的腮幫子發愣，他想過何氏打他，想過眉娘打他，就是沒想過打他的會是衆人口中的窩囊雲老三，一時呆怔住連話都不會說了。
雲喜娘眼看耳光打在秀才臉上，光是聽聲都替他疼，可正是如此，她覺得她的機會來了。
在衆人都呆住的時候，她跑到秀才身旁，滿臉的關懷備至，“水生哥，疼不疼，讓俺看看。”
然後指着雲老三，淚流滿面：“三叔，就算水生哥和喜娘兩情相悅，你也不能下這般毒手，不就是五兩銀嗎？你家就算真拿不出來，不是還有牛嘛，大不了拿牛抵帳好了，怎麽能打人？”
“對對，拿牛抵也行。”
陳氏一拍大腿，兩眼看向院子邊牛棚裏栓着的牛。
自從老三家買了這頭牛，她就眼熱的很，恨不得雲老太太能把這頭牛給劃拉她家去。
偏就分了家沒有個合适的理由，如今正好借着兩家退親把牛給牽走。
再看這牛，真就好像是在自家的東西了。
捅了捅旁邊替秀才痛的直嘬牙花的雲老二，雲老二會意，揚着下巴，慢條斯理地道：“對呀，老三，不說你家拿不拿的出五兩銀子，這不是有頭牛擺着？若真拿不出五兩銀子就拿牛抵，咱可不能做賴帳不還的小人。”
☆、020 閨女比牛重要
何氏聽的火冒三丈，“不行，當年聘禮五兩銀子，這頭牛可是俺家花了七兩銀子買的。”
“喲，他三嬸，你這話就不對了，銀子放在錢莊裏還能長利錢呢，這麽多年也該值頭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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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氏見自家男人和自己一條心，哪還在乎老三家的反應，就去牽牛。
在她眼裏，這牛已然是屬于她家的物件了。
何氏沖過去想攔，被雲老三一把拉住。
雲老三指着陳氏，全身都在發抖，“讓她牽，牛牽走了，以後眉娘和劉家就沒關系了，姓劉的再敢來就打斷腿。”
何氏愣愣地看她男人，成親二十餘年了，第一次看她男人這麽像個男人，真就成了她的主心骨。
之前打秀才那兩耳刮子，真是替她和眉娘出氣啊。
這一激動顧不上陳氏和雲老二已趁這個時候把牛給牽走了。
當眉娘興沖沖地從自個兒屋裏出來時，就看到好戲散場、人去院空，還有就是牛去棚空的牛棚，還有一臉幸福狀的何氏。
雲老三那挺拔的像蒼松一樣矯健的身姿也挺讓她無語。
一輩子難得硬氣這麽一回就把自家的牛給硬氣沒了，這讓她說什麽好呢？
唉，都到了這時候，她也沒什麽好埋怨的了，一切都是為了她。
早知道退親的代價是一頭牛，她無論如何也不會一個沒忍住，趁外面沒她什麽事的時候進空間裏去種玉米啊。
家裏就剩這麽個值錢的了，若是她在，看誰能把牛牽走。
不過，牛沒了就沒了吧，好在親是退了，總算不用和秀才那斯文敗類糾纏不清。
而事到如今自然不能去把牛搶回來，雲眉娘能做的也只有安慰爹娘。
可看幸福的小女人似的何氏和雲老三的高大威猛，哪裏還需要她安慰呢？
這邊，雲眉娘剛對雲老三刮目相看，只見雲老三腿一軟，靠到何氏身上，“她娘，牛沒了，你會不會怪俺？”
何氏搖頭，“她爹，你做的對，牛沒了就沒了，以後攢錢再買就是，有什麽比咱閨女更重要？咱閨女可不能嫁那麽個人。”
雲老三用力點頭，“對，牛哪有咱閨女重要。”
雲眉娘鼻子有些酸，這樣的爹娘是窩囊了點，無疑卻是最愛女兒的，若是被他們知道，拼了一切來疼的女兒早就不是原裝的，不知他們該怎樣痛苦。
而她能做的除了繼續扮演好他們的女兒之外，就是盡可能替眉娘孝敬他們。
好日子嘛，她一點都不擔憂，總有一天，她要帶着爹娘過上最最富足的日子。
……
陳氏左手扯着兒子雲秋，右手牽着牛，雄赳赳、氣昂昂地出了眉娘家，罵罵咧咧地把看熱鬧的村裏人攆走。
帶着勝利的喜悅向自家走去，身後跟着被喜娘和雲老二半扯半扶的秀才。
此時的秀才整個人都傻了，臉上火辣辣地疼，頭腦發懵，反反複複只想着一個問題：事情咋就變成這樣了？
他不想要這頭牛，他真的只是想眉娘別退親，他以後都會對眉娘好，再也不會亂來了。
可……咋就變成這樣了？他一點也不想去雲喜娘家。
☆、021 不娶也得娶
秀才娘追過來拽秀才，她知道只要秀才和牛去了喜娘家，他和喜娘的事就算是被定下來。
難道真要娶喜娘那女人過門？那家子沒一個是良善之人啊。
陳氏見秀才娘跟上來，把牛繩塞到兒子雲秋手上，熱情地拉住秀才娘的胳膊，臉上笑出一堆核桃紋，“親家，快來家裏坐，這都不是外人了。”
“哪個是你親家？快把我兒子松開。”秀才娘嫌惡地甩開陳氏的手，更加大力地拽住秀才的衣袖。
陳氏咯咯地笑，有些下垂的眼睛挑成倒三角，說出的話半分也不客氣，
“俺親家當然就是秀才娘你了，喜娘和秀才的事可都傳開了，你裝不知咋地？俺家喜娘是年幼無知，水生秀才兩句話就把她啥都騙走了，難道秀才還想吃了不認？俺們家是無權無勢，也沒個靠得上的靠山，可俺閨女也不能平白無故就被人糟蹋了，咱今個兒正好趁這機會把孩子親事定下來。不然別怪俺們豁出這張老臉到縣老爺那去告秀才品行不端，糟蹋黃花大閨女。縣裏告不了就去府裏告，府裏告不下俺就去告禦狀，就不信沒說理的地兒了。”
“我沒糟蹋她，是她自己不要臉貼上來。”秀才瞪的眼裏都是血絲，他到了這時才意識到喜娘一家的真正意圖，如果這次認了，他真要和那賤人過一輩子？
喜娘嘤嘤地哭起來，“娘，別說了，是俺蠢才信了水生哥要娶俺的話，把啥都給了水生哥，如今他不願娶俺，俺不怪他，要怪就怪俺太傻了。”
說完，喜娘捂着臉跑回家，陳氏在後面直跺腳，“哎哎，跑什麽？回來把話說清楚。”
“娘，你快回去看看俺姐，別讓她做傻事啊。”雲秋一手撫着牛背，一臉的怪笑。
陳氏瞪了水生一眼，對秀才娘道：“俺家是窮，俺閨女那也是心尖尖，她若是有個好歹，你們家水生也別想好過，若是識相，這牛就當是聘禮，不然別怪俺們心狠無情。”
扔下一句狠話，陳氏跟在後面跟上去。
雲秋咧咧嘴，牽着牛也随後追過去。
雲老二擋在秀才娘倆面前，桀桀陰笑，“秀才娘，你也看到了，若是喜娘真一時想不開，有個三長兩短……嘿嘿，別當她娘是吓你們，俺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是娶喜娘過門，還是等着吃官司你們看着辦吧。”
說完，雲老二背着手，哼哼唧唧，一步三晃尾巴地走人。
秀才娘一屁股坐到地上，呆怔怔地看着遠方。
事到如今，認不認這門親已不是她能做主了，為了兒子她只能像那頭牛一樣被雲喜娘一家牽着鼻子走了。
秀才撲過去，喚了幾聲秀才娘一句話都不說，秀才急了，“娘，你咋了？說句話啊，兒子知錯了。”
秀才娘的手高高舉起，她想要再扇兒子幾個耳刮子，可最終還是輕輕把手落下，“你啊你，讓娘說你什麽好呢？”
“娘，娘，兒子不娶雲喜娘，那女人水性揚花，不知道跟多少男人睡過……”
☆、022 地主家小姐
秀才娘捂住秀才的嘴，見無人聽到秀才的話，才低聲警告：
“這話你最好不要再說給別人聽，怪只怪你輕易着了她的道。事到如今，為了前程容不得你不娶，若是不想被人說你娶個殘花敗柳，就把這話爛肚子裏。”
秀才委屈地點頭，想明白之後，該怎樣選擇他心裏明鏡似的，可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秀才娘見他不鬧了，臉色緩和些，不管怎麽恨，這也是她的兒子，她下半輩子的依靠。
“你要記着，今後再也不可胡來，雲喜娘這門親事，咱們就認了，大不了就拖上幾年，就算實在拖不了娶了又能如何？待有一天你金榜題名時，找個什麽由頭不能把她休了？就算不休，三妻四妾也娶得，就把她供着又如何？”
秀才聽後面露喜色，“娘，我都聽你的。”
頓時又轉開別的心思，今日和眉娘退親在他看來都是雲喜娘一家逼的，眉娘或許心裏還是有他，只是迫于無奈才退親。
若真有一天他做了大官，眉娘還不得回心轉意？到時什麽雲喜娘趕緊的有多遠滾多遠去。
這樣一想，他渾身都像打了雞血似的，果然加倍努力地讀書。
吃過晚飯後，何氏怕眉娘心裏憋屈，跟着來到眉娘的屋裏。
看閨女該幹嘛幹嘛，笑靥如花的臉上看不出半分不開心，她滿肚子的安慰話都沒說出口，最後只扔下一句：“眉娘，眼瞅着就要過年了，後個就是鎮上的集日，你陪娘去鎮上置辦些年貨回來。”
“好啊，女兒正想出去走走。”
雲眉娘大喜，穿越一個月了，她就今個兒出了趟門，還趕着熱鬧了一場。
對于古時的集日她還是挺期待的，也不單是為了新鮮熱鬧，她也想看看能不能買些什麽種子回來種到空間裏看看，那麽大的地也不能光種苞米啊。
“回頭再給你扯塊布回來做身新衣裳，過了年就十五了，該是好好打扮的年紀了，俺閨女本來長的就俊，打扮起來指定比地主家的小姐還要漂亮。”
雲眉娘的腦海中頓時出現一個穿着花花綠綠綢緞的癡肥身影，手裏還拿了個油膩膩的雞腿啃，似乎這樣才能顯示她家的財力雄厚。
在原主的記憶中，地主家的小姐就是這模樣的？
雲眉娘不由得打了個突，不敢再想下去，笑的有些勉強。
何氏憐愛地瞧着女兒日漸清麗的面龐，雲眉娘牽強的笑意看在她眼裏就是強顏歡笑啊。
無聲地嘆氣，閨女雖說還小，也明白退親對姑娘家意味着什麽，心裏到底是難過的。
不過，退親也好，憑自家閨女的好相貌和能幹的名聲，還怕找不到個好婆家？
何氏又和雲眉娘拉了幾句家常，這才帶着一肚子的辛酸回屋了。
雲眉娘也無奈，她自然明白何氏擔憂什麽，可這在她看來真沒什麽。
目前她的心思并沒在男女之情上面，家還很窮，空間還沒利用起來，她哪有時間去想成親這事啊？
☆、023 種土豆
因秀才母子到來，家裏鬧了這麽一場，晚飯吃的比往日晚了不少，又被何氏拉着說了這許多的話，她的一顆心早都飛到空間裏了。
不知剛種下的玉米咋樣了，還有小溪裏的幾條魚兒，她還沒來得及看還在不呢。
盯着玉環戒指看啊看，綠光一閃之後，屋子裏沒了雲眉娘的身影。
下一刻，雲眉娘出現在了綠夢空間裏。
進來的第一時間她從地上撿起幾塊土豆削下來的皮，無一例外的是每塊土豆的皮上都長了一個或幾個的嫩芽。
這還是剛剛何氏做晚飯時，她見土豆上面長了幾個小小的芽子。
搜了原主的記憶才知道土豆是要用芽子種下才能長出，主動同何氏提出她來削土豆皮。
何氏見她身子已是大好，沒再堅持要她歇息，她便趁何氏不注意時，連着大塊的土豆削了不少的芽子下來，都收到空間裏了。
只是這一年幹旱，快過年了也沒下過一場雪。空氣太快幹燥，土豆都變的皺巴巴，芽發的也不是很好。
雲眉娘削了六個土豆也只挖下十幾個瘦弱弱的芽，不過，這些對于她來說已經夠了，她并不想把空間裏都種上土豆。
先是挨着之前種下的兩垅玉米地挖了坑，把土豆芽子朝上種下去，之後又到小溪邊打了水澆上。
之前怕拿的玉米太多被何氏和雲老三懷疑，雲眉娘只拿了十棒，搓下來省着點用，剛好種了兩垅地。
剩下就只能等玉米和土豆發芽，希望這裏的土地不要讓她失望才好。
做好這一切之後，雲眉娘就坐在小溪邊看魚，并沒有急着出空間。
她在想有機會幹脆就在空間裏安張床，今後就在空間裏睡覺得了。
寒冬臘月時分，外面幹冷幹冷的，家裏也沒有多暖和。
平時用于取暖的也只有一個裝了未燃盡的竈灰的泥火盆，往年倒也還過得去。
只是今年入冬後一場雪都沒下不說，這天也冷的過分，小小的泥火盆就有些不夠用了。
白天有太陽照着還好些，到了晚上躺在被窩裏就好像躺在冰窟窿裏似的，雲眉娘到了晚上幹脆就躲在空間裏不出去。
別看空間裏沒太陽，除了這塊空地之外都是綠茫茫一片，卻是溫暖如春，和煦的微風吹在身上暖洋洋的舒服，別提多舒服。
在空間裏打個地鋪也比在外面挨凍要強，唯一不足的就是沒床。
一邊想到哪兒能弄張床，一邊盯着水裏找，果然沒讓她失望，之前放進來的魚一條都沒少。
雲眉娘證明了魚不會跑到屏障外面之後，就把剩下的魚也倒進小溪裏，讓它們在這裏安家、繁育後代。
想着以後有機會再捉些魚進來，說不定再想吃魚就不必費力地去河裏撈了，再多些就拿出去賣了換錢。
只是魚養在這裏吃些什麽呢？小溪不像多寶河裏特産豐富，這裏的水幹淨的就好像純淨水一樣，能供魚兒食用的東西根本就沒有。
難道還要她投食料來喂養不成？
☆、024 糧食之貴
好在此時魚不多，吃的也不多，不然在人都吃不飽的情況下，魚食料也是個嚴峻的問題。
轉眼就是何氏所說的集日，這天剛好是臘月二十，再過幾天就是小年，家裏的年貨還沒怎麽置辦。
起早，雲眉娘先進空間看了看，地裏種下的苞米和土豆昨天就都長出一小截，今早再看都有手指高了，一棵棵小苗長的又粗又壯，看着就是營養充足。
哪怕雲眉娘原本對農作物不了解，在接收原主的記憶後，也知道這很不正常，看來空間裏的作物不但能夠縮短生長期，品質也非比一般。
看完苞米和土豆，又看了看小魚，雖然沒有太明顯的長大，卻粗壯了不少，而她做為魚食用的苞米面大餅還只用了一角。
在空間裏養魚種地還真是既經濟又實惠。
從空間裏出來沒多久，何氏就來敲門，到了出發的時辰了，雲眉娘趕忙披了件外衣從屋裏出來。
何氏同雲眉娘一人背了一袋子苞米粒，總共有一石左右，準備到鎮上賣了換幾文錢。
聽說最近鎮裏的糧食貴的很，苞米粒都比往年貴了三倍，即是這樣，多半農戶還不願拿出來賣。
這一年幹旱，不但一年沒有多少雨水，入冬後更是一片雪花都沒飄過，誰又敢保來年就不旱了？
錢再好也不能管飽，糧食還是放在自家較安心。
何氏若不是想着要給眉娘買塊布做衣裳，也不會舍得把苞米賣掉。
好在往年剩下的糧不少，今年種的土豆、紅薯也有富餘，就算再兩年沒收成也餓不着全家。
自從家裏的牛被二伯家牽走後，出門麻煩了不少，好在同村還有幾家有牛的。
平日眉娘一家在村裏人緣不差，坐誰家的牛車都不是問題。
這一日，剛好程三叔一家也要去鎮上置辦年貨，何氏便帶着眉娘坐了牛車一同去鎮裏。
同車坐的都是程三叔的家人，有程三嬸，有程三叔的大兒媳婦餘月娥，女兒翠巧，還有個外甥女蘭倩，路上又捎帶上村口的李三嫂子。
除程三嬸和何氏，其餘都和眉娘差不上幾歲，一路上倒也說說笑笑。
只是衆人都默契地避談眉娘和秀才的事，待眉娘也是小心翼翼的，讓眉娘有些無力。
偶爾誰不小心說出來，衆人要麽靜默下，要麽就是快速地轉移話題。
雲眉娘能感受到她們的好意，想說自己真的沒關系，又知道即使是說了也沒人會信，幹脆就盡量少開口。
很快，鎮子到了，牛車被寄放在一間叫和隆記的米糧店後院。
眉娘記憶中大伯就是和隆記的帳房，村裏人過來趕集也都會到這裏落角，東家也是個和善的人。
牛車寄放好，約好未時初在這裏會合，衆便各自去買自家的東西。
何氏帶着眉娘找到雲大伯，将苞米粒在和隆記前鋪賣掉。
與往年新糧比陳糧貴的情況不同的是，今年的陳糧因水分小、易出飯，比剛收上來的新糧價還要高了一些。
娘倆帶來的兩袋米剛好是去年的陳糧，兩袋剛好一石，往年一石苞米粒最多能賣150文，今年卻賣了500文。
雖說有大伯的人情在，也可見今年的糧食之貴。
☆、025 活下去
雲眉娘從和隆記的鋪門出來，耳邊聽的都是今年糧價太高的話題。
甚至和隆記的門前都是請的護院，以防買不起糧的百姓砸鋪子搶糧。
想不到如今的情勢已嚴峻到這種地步，雲眉娘鎖緊了眉頭，很多之前沒有深想的問題都被她想了起來。
之前一直在寶河村，寶河村又有多寶河的灌溉，旱情并不嚴重，她對于外面的災情了解的并不多。
直到今日到鎮子趕集她才意識到這場災情的嚴重，一路上到處都是幹裂的土地，一陣風吹過都能卷起一片黃土。
道路兩邊的樹木很多都被旱死，幾處水源也都是排着隊等着打水的人。
若是再一直不下雨，恐怕這幾處水源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到那時，相對來說糧食水源都充足的寶河村，會不會成為這些想要活下去的人們的目标？
小小的寶河村能否抵抗得了為了活下去而瘋狂的人潮？
雲眉娘這才意識到處境的危難。
她能夠穿越到這裏，又有了一個可以耕種、養魚的随身空間，是巧合呢？還有是什麽寓意在裏面？
多年的戰亂，全國性的幹旱，又意味着什麽？
從春季開始就沒降下幾場雨，入冬後更是片雪未下，這場災難來勢洶洶，是很快就會過去？還是會一直持續下去？
若真被她胡思亂想地猜中了，天下百姓将會面臨怎樣的饑苦？
缺水少糧，生存面臨危機。
這場災難除了是對人逆境生存能力的考驗，更會成為人性的考驗。
赤地千裏，人煙斷絕，餓殍遍野，易子而食……
她的心越來越不安，那些只在書本上看過的場景讓她頭皮都開始發麻了。
擡着望向晴空萬裏的天空，呼嘯的北風刮的人臉生疼，風中砂礫迷眼，卻帶不來一片雪花。
雨雪交加的日子已經成了人們的企盼，到處都是餓的面黃饑瘦的人們。
甚至有極度饑餓的乞丐走着走着，突然一頭栽倒在地，就再也起不來，生生的餓死了。
而周圍的人目光冷漠，好似司空見慣了一般，可見這樣的事發生的不是一起兩起。
很快，有官兵出現，将餓死的人拖走。
圍觀的人除了冷漠之外，甚至還有人悄悄地舔過嘴唇，眼裏是貪婪及隐藏的癫狂。
或許在他們眼中，被拖走的不是人，而是味道極美的食物。
雲眉娘将一切看在眼裏，心也越來越沉。
真要被她料中不成？她十分不願去想，這一切不是災難的結束，而是開始。
将來還會有越來越多的人死去，餓死、病死、渴死、甚至是……成為別人的食物？
若真是到了那樣地步，她的空間将會成為她最終保命的桃源，可她又能做些什麽？
她所擁有的綠夢空間會成為她生存的希望，同樣，也會給她帶來意想不到的危機。
在別人都吃不着、喝不着的時候，別人怎麽會讓她吃的安穩？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她懂。
綠夢空間一旦被心懷不軌之人知曉，一定會不遺餘力地奪取，到那時她的下場只有一個，死！
為了好好地活下去，空間的秘密，就算是至親也不能說。
她沒有力量去改變這個世界，她能做到的只是活着，好好地活着。
在她的能力範圍之內，她可以去幫助別人。
可一旦，這種幫助成為她的負擔或者是威脅，她絕對會以自身的安危為考慮的前提。
不是她冷血，只是因為……她要活下去。
☆、026 買肉難
賣好糧，何氏揣着一袋子銅錢，向雲大伯道謝後正想離開，被猜到她今個兒會到鎮子來趕集而一早等着的大嫂李氏喊住：
“昨個兒聽肖家小五說眉丫同秀才退親了？”
何氏‘哎’地應了，李氏的臉就沉了下來，咬牙罵道：“老二家越發不像話了，這等事都做的出來，改日讓你大哥回去敲打敲打他，別把事做的太絕。”
何氏苦笑，“大嫂的好意俺們心領了，不是眉娘的就不是她的，是她的誰也搶不走，往後各過各的，少些來往就是，也省的惹娘不高興。”
李氏嘆氣，倒也知道是這個理。
自從雲老爺子過世後，雲老太太越發偏着二兒，平日的所作所為讓雲大伯一家寒了心。
加上鋪子裏一直很忙，已有些年沒回寶河村過年了，只在逢年過節讓人捎回去不少東西給雲老太太。
自然，那些東西多半都歸了老二一家，大家都心知肚明，卻又睜一眼、閉一眼罷了。
婆母畢竟是長輩，李氏和何氏又都是賢惠的，婆母再多不是她們也不好多議。
“眼看就要過年了，大伯大嫂今年可回去過？”何氏見李氏不語，就想着轉移話題。
李氏和何氏向來關系就好，當初在一處時就多有幫襯，如今雖不常來往，每次何氏到鎮上來，李氏也是相當熱情。
今年過年大伯一家若能回去過年，何氏倒是樂見的。
聽何氏問，李氏點頭，“今年鋪子收上來的糧不多，米糧價又一直居高不下，能買起糧的人不多，生意也較往年差了不少，年底想必不會很忙，你大哥的意思是要回去過年。只是婆母如今同二小叔住在一塊，我們住過去怕是不方便……”
李氏話未說完，何氏在旁笑道：“還當是多大的事，俺家雖說是小了些，住下大嫂家四口人還不成問題，若是二伯家住不得，就住俺家好了，到時讓月娘同眉娘一個屋，他們爺仨一屋，咱妯娌一屋，還能說說體己話。”
李氏也笑：“如此甚好，回頭和你大哥說一聲，就這麽定了。”
妯娌二人又拉了會家常，李氏送何氏出鋪子，在鋪子外看到一臉感傷的雲眉娘。
二人只當她是因秀才的事傷心，對視一眼，假作不知。
何氏帶眉娘到布莊扯了幾尺花布，又稱了幾斤棉花，統共花了不到一百文。
今年的糧食貴，家有閑錢的都買了糧囤在家裏，像衣服那類好看又不頂飽的東西反而便宜的很。
哪怕是過年了，買布做衣裳的也不多，相對的價格便降下不少。
買好了布，何氏本想再買些肉留到過年時吃，可繞了集市一周也沒見到一份賣肉的攤子。
想必農家養了豬都留着自家食用，肉販下去收豬也是不易。
無奈之下，何氏只好買了些鍋碗瓢盆這種小物件，當然，也都是便宜的很。
當走到一個賣碗的鋪子時，那個十六、七歲的賣碗的姑娘神秘兮兮地給何氏使眼色，示意她跟自己進鋪子裏。
今天情人節又是農歷元宵節，桑桑祝天下有情人團團圓圓幸福美滿~p( ^ O ^ )q
☆、027 随便拿吧
何氏皺眉瞧了幾眼，神色戒備，把賣碗的姑娘急的直跺腳。
最後，目光先四下掃過，才無奈地湊近何氏，壓低聲音問道：“大嬸子，你是不是要買肉？”
何氏的戒心還在，但一想到這姑娘或許知道哪裏能買到肉，便點頭道：“是啊，姑娘知道哪裏有肉賣？”
小姑娘用力點頭，“知道知道，只是如今拿錢是買不到肉的，大嬸若是想買肉，只能拿糧食換。”
“呀，要用糧食換啊？可我們身上也沒糧食。”
何氏眼中戒備更甚，比起眉娘才在這裏過了一個多月，她可是全程經歷了這一年的大旱。
多年征戰，就是風調雨順時糧食都不夠吃，何況又經過一年的大旱，對于糧食的珍貴她比眉娘心裏有數。
在這樣動蕩的時代生活的久了，對人性的陰暗面她絕對比眉娘清楚。
見那姑娘臉色蠟黃，細胳膊細腿，一頭枯黃幹燥的頭發，明顯營養不良。
這樣的人可憐小兔子似的，可一旦爆發起來，卻是最危險的。
為了活下去，有時兔子還能咬人，何況是人呢。
見何氏不為所動，小姑娘愈發急了，“大嬸子別瞞俺，剛剛俺還看大嬸拿了兩袋糧到和隆記賣，你也不用怕，都是一個鎮子的，低頭不見擡頭見，俺還能起啥壞心不成？若是大嬸想買肉，俺帶你去，只要買了肉之後給俺一塊苞米面餅子就成。”
說着，眼淚就下來了，因瘦弱而顯得非常大的眼睛濕漉漉地盯着何氏，“俺弟病了，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再沒東西吃怕是活不了幾天……求大嬸可憐可憐俺和弟弟吧。”
何氏畢竟也是個母親，見她這樣心裏也覺得難受。
想了想，從懷裏掏出一個面餅子，這是她和眉娘準備的午飯。
巴掌大的餅子一共帶了四個，用藍布包好，準備娘倆一人一個吃，給了姑娘一個，“嬸子身上也沒多少，這個餅子就給你弟弟拿去吃吧。”
姑娘又驚又喜，一把将面餅子搶在手裏，見有人向這邊看過來，忙将面餅子揣進懷裏，“謝謝大嬸，謝謝大嬸，俺這就帶你去換肉。”
何氏搖頭，“俺現在沒糧拿來換肉，下次再過來吧，不知這肉和糧怎個換法？”
姑娘聽何氏先不換肉，卻給了她面餅，臉上有些不好意思，對何氏的态度多了幾分感恩，“一斤肉換二斤苞米和豆子，大米、白面都是一斤換一斤，若是用紅薯土豆換就是一斤肉換三斤，像白菜蘿蔔一斤肉要換五斤。下次大嬸想換肉就來找俺，俺姓黃，叫二丫，下次大嬸就不用再給面餅了。”
何氏也連連稱謝，想在她這裏買幾只碗，二丫眼巴巴地看着何氏的懷裏。
何氏了然，“二丫，若是俺用面餅換你的碗能換幾個？”
二丫笑眯了眼，指了指自己的懷裏，“都是自家燒的碗，如今糧都吃不飽也沒誰來買這些東西，這麽大的餅子大嬸和妹子就随便拿吧。”
☆、028 亂了
何氏笑着将懷裏的餅子又拿出一個遞給二丫。
二丫拿了餅又揣了起來，“大嬸，你和妹子随便拿，俺把餅子給俺弟送去。”
說完，沒等何氏點頭，二丫轉身就往店裏跑。
娘倆正想拿碗，就見遠處跑來一群人，前面攆着一個瘦的皮包骨的男人。
男人邊跑邊喊‘救命’，周圍的人都是用冷漠的目光看着這一切。
終于，男人被後面飛來的一根棒子打到頭，頓時倒在地上，後面的人一擁而上，将男人按倒在地，拳打腳踢之後，從他的懷裏掏出兩個饅頭。
一群人将饅頭分了，每人一口吞下肚子，之後，罵罵咧咧地散了。
男人頭上臉上都是血，一雙被血模糊了的眼睛朝向天空，也不知是死是活。
何氏和眉娘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憂色。
想不到食物竟然緊張到這個程度，為了兩個饅頭就能把人往死裏打，還好這群人沒看到娘倆身上有大餅，不然還不知會是什麽後果，看來以後她們真要注意了。
如今，他們還吃得飽飯，外面已經是這樣了，若是災情再繼續下去，人們的日子要怎麽過下去？
寶河村人的生活還算好，粗茶淡飯還能管飽，偶爾還能下河撈些魚來吃。
家裏養了雞鴨的還能吃上個蛋，養豬的也能殺個豬來吃。
可災情一旦持續下去，這些賴以生存的資本必将會成為別人所觊觎的。
大災猛于兵亂，安寧的日子還能否繼續下去呢？
娘倆也無心再逛，左右集市上也沒有什麽好買的，挑了幾個碗拿好，又買了些調料之類的，準備先回和隆記等程三叔一家，然後回村。
剛到和隆記就見程三叔一家也回來了，嘴裏都在抱怨買不到肉。
眉娘将剛剛在集市上見到的一幕說給幾人聽，原本興沖沖來的一行人，都沉默了。
似乎都對災情有了新的認識，同時意識到能夠吃飽喝足的寶河村，或許在不久之後會引起饑民的注意。
“不行，這事回去俺就去找裏長說說。”全車唯一的男人程三叔，一鞭子狠狠抽在牛背上，抽的牛‘哞哞’直叫。
經歷過戰亂、兵亂，所有人都不會天真地認為人性本善，不會發生暴民搶糧的事，今天的事還只是個警告。
他們能做的只有全村集中起來，一同對抗各種災難。
雲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