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諸葛亮只想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但那人偏偏強硬地托起他的肩膀,将他扶起來靠在自己身上,又拍了拍他發燙的臉頰,似乎琢磨着從哪裏入手。

他不情不願睜開了眼睛,果然是那晚在地窖裏“驚鴻一瞥”的吟游詩人,沖他一笑,被火照得一雙淺色眼眸閃閃發亮,将長劍轉手扣入劍鞘中,大紅的衣角滾滾翻湧,像是被火舌吞吐,英姿飒爽,俠氣熱血。

“我沒帶系統藥品,就委屈先生将就一下了。”李白說着,也不管他的意見,從腰間取下酒壺,拔了木塞,遞到諸葛亮唇邊,似乎看出他的抗拒,便擡手掐住他下颔,硬灌了幾口。

諸葛亮被嗆得咳嗽連連,臉頰被逼出幾分紅色,回過神來又驚又怒:哪裏有人用這種方式救人的!

這是企圖趁機毒害他吧?!

對方卻滿不在乎地笑,風情萬種地抛了個媚眼:“總不能讓我嘴對嘴喂你吧?雖然我是沒什麽吃虧的——”

在火場中,血量是緩慢下降的,而李白的酒喂給他,那下降的趨勢便及時停止,還有緩慢上升的趨勢。

這酒居然有延續的恢複效果,難怪會被他随身攜帶。

諸葛亮顧不上驚奇這家夥為何會出現在這裏,時機又趕得如此之巧。他在這裏逗留太久,到底還是吸入了過多迷煙,頭腦發暈,身上挂了一道又一道的debuff,也分不清哪個是哪個。他靠在那堅實的臂膀上,微微感到舒心與可靠,不自覺間閉上眼睛,心裏含糊想着:“我就睡五分鐘……”

李白看他無意識蜷縮起來,合上眼皮氣息減緩,面頰上血色卻愈發明顯。想來不是因為被濃霧迷昏的,而是酒量不濟才睡了過去。

他輕嘆一聲,攬起他的腰起身将人抱起,穿過大廳,幾步跨上臺階,借力踩着斷裂的橫梁躍出門外。

轟地,身後的木梁再也支撐不住,紛紛倒下。與此同時,天上烏雲滾滾,一道雷光穿梭期間,終于竄出雲層,在空中劃過驚人的光芒,借着,雷鳴在耳旁炸開。

大雨傾盆,自上空澆灌而來,風簌簌作響,如泣聲袅袅,雲煙漸散。吟游詩人往外走出沒幾步便停了下來,彎腰半蹲在地上,讓諸葛亮倚着自己的肩膀,又用披風在頭頂撐起,擋住傾斜的雨絲。接着,他不禁皺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

“這酒……果然不行。”他嘟囔了一聲,發覺肩膀沉了沉。

諸葛亮呓語着輕哼一聲,睡眼惺忪地轉了轉脖子,似乎覺得不太舒服,懶洋洋地睜開眼睛,一雙眼眸裹在青色煙雨之後,迷離又溫柔。脂粉尚未抹去,沾了些輕薄的雨珠,襯得整張臉愈發昳麗動人。

“現在如何?”李白擡手試探着他臉頰的熱度,輕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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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瞥了一眼諸葛亮身旁閃着警告紅光的血條,幾口酒下去,估摸着應該已經恢複到十分之一以上,脫離了危險狀态。好在是趕上了,也不算辜負他……那日釀的美酒。

諸葛亮只望着他,也不回答,眸光缱绻,嘴唇微微抿起,臉頰更加紅潤了。

“聽着,我時間有限,只能簡單說,”李白加快語速,“你們查的王小竹,她身上含有龍鱗的氣息——”

話還說完,他便僵住了,微微發怔,盯着諸葛亮的臉看。

諸葛亮眨了眨眼睛,擡手勾着他的脖頸,臉上泛起羞赧的笑,揚起臉,湊過去往他臉頰上啵唧一口。

李白:“……”

什麽情況?

我是誰,我在哪裏。

這醉鬼是誰。

……我發誓,就只喂了三口酒!

諸葛亮看他不說話,逐漸擰起眉毛,陰雨連綿,充滿了譴責。

李白被他看得心都有些慌了,胸膛裏藏着咚咚的心跳聲,口中發幹:“你……”

“疼。”他抱怨着,擡起手腕,露出被劍鋒刮破的那道口子,滲出一點血珠,大大方方伸到李白眼前,控訴他先前的行為。

李白一看,好家夥,要是再遲一點,都要完全恢複了。

“疼就對了,一個22級的菜鳥哪來的勇氣往火海裏闖?”他說着,用拇指用力按上去,抹去那點血珠,一邊看他誇張地皺起眉頭抽氣,不由又笑了起來,輕喃道,“秀眉霜雪顏桃花,當真是……”

他回過神來,想起現在可不是念詩的時候,驀地停下。

諸葛亮瞪了他一眼,便自顧自地閉上眼小憩,李白對着那張睡顏說凝視許久。

四下裏寂靜無聲,雨霁初晴,雲霧散去之後,露出皎皎月色,懸挂在北邊的夜空中,靜谧安寧。直到一陣窸窣的腳步聲踩在草坪上,驚動了幾只鳥雀,振翅飛起。

李白這才如夢初醒,擡起頭,看了一眼天際線上的微薄晨光。

“我還是很佩服先生的。”終于他又開口,聲音很低,“那麽,後會有期。”

……

一行人從水榭園裏出來,在河邊的樹下發現了諸葛亮。

他睡得安穩,沒有人打攪,便一覺直到天光大亮。

他睜開眼時,已經從身旁低聲交談中聽出所處環境,本以為會看到忙碌的酒樓夥計,卻不想除了前方黑漆漆的廢墟,島上一片空曠。

“醒了?”周瑜率先注意到他的動作,挑了挑眉毛,舒了口氣,“還以為你死在裏面了。這場雨是你召喚來的?”

諸葛亮并沒有自己昏睡後的印象,只記得當時讀條走到了盡頭,然後便斷片了,努力想了想:“應該是吧。”

“……果真是鄒衍的親傳弟子,才學了幾天已經出神入化了,未來可期啊。”周瑜感嘆了一句,神情微微松懈下來。

“你不也是嗎?”諸葛亮幹咳一聲。

“我?我和水鏡頂多算寄養的。”他笑了笑,并不在意,拍了拍大腿,用手撐地站了起來。

“你沒事就好,這下大家也放心了。”

諸葛亮靠在樹樁上睡了不知道多久,只覺得從脖子到腿都僵硬無比,伸手去揉,一邊問:“其他人呢?”

“我們遇到了BOSS,還沒處理掉呢,這地方不适合有人進來,我讓伯言和店家去溝通了,先把這半島封起來,免得外人誤入。”周瑜道,目光停留在他脖頸間,突然皺眉,“這怎麽搞的?”

諸葛亮摸着也覺得有點刺痛,一想到昨晚的事,也還有些火大,沉默地轉過去看孫策,那一眼,此時無聲勝有聲。

孫策摸了摸後腦勺,嘶了一聲。

周瑜冷峻的眼神已經飛快地掃了過去,在他臉上一轉悠,然後瞥向呂蒙:“是這樣麽?”

“……嗯,這個。”呂蒙不由得往後縮了縮脖子,眼神閃爍,并不直視,嗯嗯啊啊了半天,也沒個結果。

周瑜便知道了,冷笑一聲。

孫策一看躲不過,擡手捂住臉,沮喪道:“我這不是喝醉了嗎?那時候發生的事情,哪裏是我能控制得住的……再說了,不是有組隊豁免嗎,至少那個肯定不是我咬出來的!”

一瞬間,樹下沉默。

周瑜又回過頭去,仔細打量諸葛亮脖子上的痕跡,确實被咬破了一塊,看那痕跡,多半是尖銳的虎牙所致,在場人中也只有孫策才能造成了……但他說的沒錯,有組隊豁免在,隊友之間是不會受到實際傷害的,這種傷口就更不可能出現了。

“見鬼了。”他皺眉,問諸葛亮,不無懷疑,“等一下,我們回來之前……你還見過什麽人嗎?我們回來時,你就已經在這裏睡下了。”

狐裘披風裹得緊緊的,倒是沒有着涼。

——雖然他看這件披風覺得有些不爽,但也多虧了孫策。

諸葛亮眨了眨眼睛,喔了一聲,正要說是李白把他從火場裏帶出來的,當時情景那叫一個驚心動魄……突然,他一個激靈坐了起來,四處張望起來。

“那個,你要找小白的話……它昨晚就跑了。”呂蒙小心翼翼地說,“可能是火太大了,把它吓跑了。”

諸葛亮微微失落:“跑了嗎,那就讓他去吧。”

孫策說:“你要是擔心他,我可以讓那幾個當官的幫你在附近留意一下。”

他搖搖頭表示不用了,孫策又說:“嗯,昨晚那幾個救出來的女人……我們也已經托人妥善安置了,但是,王小竹還在裏面。”

他指了指水榭門口,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表情。

“你看看任務進度。”

諸葛亮低頭檢查,頓了頓擡起來,十分純真地問:“水神為什麽會有六只眼睛?”

“……”

誰也無法回答。

幾個人繼續苦思冥想,直到出去跑腿的陸遜回來,還沒想出一個計策。

“總覺得,我們在推進過程中,可能還漏了些重要線索。現在場景已經被毀得差不多了,再重新走一遍不太可能,只能靠回憶了。”周瑜再次提起王小竹身上的謎團,反複推敲,“她到底有什麽東西能吸引BOSS呢?那樣東西對水神怪是有幫助還是有害,如果我們——”

諸葛亮無意識地按住額頭,揉了揉。

“怎麽了?”周瑜立刻停下話頭,眼神關切。

“唔,好像還有點暈。”他坦白說,“可能是昨晚的火……”

還有李白給他灌的酒。

——咦?等等,原來他是因為這個才睡着的嗎?

他按住太陽穴,不由啧了一聲。那之後的事情他已經完全不記得了,但腦子裏亂哄哄的,好像有個聲音在耳旁重複着什麽字眼。

“酒……”

還有一個詞是什麽來着?

孫策扶住了他的肩膀,穩住身形,遲疑道:“真的沒事?”

諸葛亮吸了口氣,決定抓住那一絲線索。

他忍着那份不适感,低聲問道:“你們昨晚看到王小竹了嗎?她身邊有什麽東西?”

“嗯,小橋姑娘說她有個鐵匠送的手镯,不過沒什麽特別的,就是打鐵時圖個兆頭,順手給她做的。”孫策想了想,“說起來,當時,她躺在那裏,懷裏好像抱着什麽東西……”

“是個酒壇。”周瑜補充,“好像是空的。”

“哦?水神怪特地從河裏爬出來,找到她,把人從柴房裏拖出來,就是為了偷她的酒喝嗎?”呂蒙幹巴巴地說,“那小竹姑娘的釀酒手藝肯定很好。”

“也許不是酒。”周瑜沉思。

過了會兒,他感覺到諸葛亮在看他,打斷了思路,挑眉表示詢問。

“我還有個問題,這個應該更重要。”諸葛亮說,目光涼飕飕地盯着他看,“昨晚的火,到底是誰放的?”

“……”

幾個人互相看看,陸遜“啊”了一聲,微微睜大眼睛。

周瑜十分冷靜,揚起下巴,态度磊落坦蕩,“嗯”了一聲:“當然——是我啊。”

作者有話要說:注:“秀眉霜雪顏桃花”出自李白《山中勸酒》。

之前好像在哪裏看過一個表格圖,問博物館失火,是救貓還是救最近的一副畫。下面分別填了誰會救貓,誰會救畫,誰都不救,誰會救人,還有救火等等……

別的記不清了,只記得諸葛亮那一項是都要救?而周瑜和陸遜是放火的人2333

明天夾子,國際慣例……白天就先不發了,晚上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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