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于吉說：“聽聞秦王稷即位初,手中并無實權，而武安君與宣太後交好……不過還是有蹊跷。”
他扶着下巴沉吟,神色微微迷惑。
宣太後的孫兒，大概是指後來即位沒幾天就茍不住的秦王柱，堪稱人間慘案。
“沒聽說過哪位秦王養過男寵啊？”
話音剛落，高高翹起的紅尾巴整個都炸開了，從毛團下面飛出一些沙粒，咔嚓嚓地響,像是在用爪子撓土，逐漸又變成了咯咯聲，十分刺耳。
諸葛亮看了它一眼,解釋說：“沒那回事,夢裏的我可能是一條蜥蜴,被他們看中了我的尾巴……我猜。”
“哦，那就說得過去了。”于吉意味深長地看着他，那眼神給他一種感覺，好像并沒有完全相信他的話，卻還是順着這話往下說，“物以稀為貴，王公貴族都喜歡豢養奇珍異獸，放在家裏養風水，或圖個好兆頭。”
諸葛亮沒有回答,伸手摸了摸毛尾巴,看着小白機靈地翻了個身,從散亂的繃帶裏露出腹部黑乎乎的毛，四腳朝天，随意地撥開包紮用的碎布。
那些草藥做成的糊糊依然堅固地黏在皮毛之間,呈現出詭異的灰綠色，諸葛亮試着摸了摸，撇開沾滿藥膏的毛，裏面的傷口都已經好得七七八八，腹部到腰背處結着暗紅的痂，輕輕一碰就脫落下來。
于吉說得沒錯，這點傷對他來說果真不算什麽。
諸葛亮放下心來，随心所欲地rua着那塊毛茸茸的肚皮，看他的尾巴掃過地面不斷地搖晃，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咕嚕嚕聲。
于吉就諸葛亮所描述的圍獵推測，幾百年前，這裏應當有許多動物生活過，被外人闖入後當做了天然的獵場，躲避不及，又無法與刀刃利箭相抗，盡數死于非命。
無數生靈冤魂不散，難以安息，逐漸形成了死寂的“埋骨之地”，換句話說，就是原本好端端的世外桃源、人間仙境，慘遭非法狩獵，變成了一個墳場。
至于這掀開的泥土與焦痕，于吉當時就在不遠處，看得清楚，是天降異象所致。
山谷底部地勢凹陷，難以聚集雲層，更不可能只在山谷裏打雷下雨，而山上毫無動靜，他認為，這就是秘境的法則之一。亡靈們的悲鳴召喚來了這股神秘的力量，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降下天雷，若是有活人誤入秘境，自然也會被一并清理，等到雲散雨霁，晴空高照，被破壞的景貌又會漸漸複原，周而複始。
諸葛亮将小熊貓抱在懷裏，指尖有一搭沒一搭撥弄着他脖子上的軟毛，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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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定刷新時間，足以致死的傷害輸出，無差別攻擊外來目标，和他在蓬萊秘境裏遇到的極為相似，應該是同一種規則。
上一次，是陰差陽錯被霍小将軍的隊伍救了，無形之中達成了‘組隊’的要求。那麽這一次呢？
天雷為什麽沒劈他們？或者說，劈了他們卻沒有造成傷害？
諸葛亮一邊想着，低頭撥開小白的絨毛确認他身上的傷口，要麽是墜崖時被山石、荊棘紮入刺破，要麽是撞擊留下的淤青腫塊，除此之外，并沒有燒焦的痕跡。想也是，哪怕就被一道雷劈中，也得燒成黑炭，哪裏還像他現在這樣，還能舒舒服服地趴在他大腿上。
小白懶洋洋地擡起爪子搭在他手臂上，扭了扭身體，因為傷口迅速愈合結痂，帶來的瘙癢感，讓他耐不住貼在諸葛亮身上蹭着，只覺得他的手冰冰涼涼，雖然看着有些病态，這時候摸起來卻十分舒服。
諸葛亮也被他磨蹭出了一身雞皮疙瘩。他皮膚有點敏感，褲腿更是松松垮垮的，只有一層輕薄的蠶絲布，被小熊貓的肉墊按了幾下，便忍不住瑟縮，想把它抖出去。
但想了想還是作罷，只是把他提了起來，用手臂接住，按在胸前不讓他随意亂動。
于吉說得唏噓：“我先前在山上望見雷雲聚集，隐約聽到有人呼喊的求救聲，便匆匆趕過來。遇見你們二位……雖然某種程度也算是我救下來的，但應當是自身運氣不錯，躲過了雷劫。不然就算是神農再世，也回天無力啦。”
他沖諸葛亮擠了擠左眼。
看來，也與他無關。
那麽問題的關鍵，不是在諸葛亮自己身上，就是李白了。
可惜線索不足，再怎麽憑空想也是白費心神。
諸葛亮沒有揪着這一點不放，轉而問于吉：“我聽大魏公會說，他們是在您的指引下來此處尋寶——所謂，龍脈？”
方士露出一個微微的笑容，看起來有些神秘。
他并沒有否認，沉穩地點了點頭。
“确有此事。我并非有意诓騙他們，只不過羅盤所給的提示，我到現在也還沒有完全弄明白，只能猜測是數百年前出世的那條青龍經過此處，留下了某種寶藏。說起來慚愧，之前在上山的時候莫名迷了路，當時也沒向導在身邊，走來走去只覺得誤入了迷陣，羅盤也不給我回應。後來走得累了，冥冥中感受到一股神秘力量的指引，像是一種本能……”他微微皺眉，回憶着一一道來，同時露出惘然的表情，“我順着那種感覺走下去，便穿過了迷蹤林，來到了山的另外一側，是完全陌生的一塊地方，自然與他們斷絕了任何聯系的可能。”
“指引……”諸葛亮重複了一遍，覺得這形容很是玄妙。
“嗯。我猜，或許就是這裏的亡靈吧。”于吉沉吟，“但也不排除另一種可能……不瞞你說，我早些年在外求學，偶然間獲得一片龍鱗，當時便有人告訴我，龍有靈性，只贈與有緣之人，可惜那時我患了眼疾，外面又在刮風下雨，什麽也沒看到。這麽多年來，我也一直盼着能再遇到一回。”
……等等。
諸葛亮敏銳地注意到幾處細節，這和曹操當時轉述的話有些出入，是于吉刻意有所隐瞞，誤導了他的想法嗎？
“您不是在山中采藥時發現的麽？”
“當時确實是為了采藥，但是誤入了沼地，被瘴氣傷了眼睛，”于吉說，“那時，我的術法學得還不夠成熟，慌亂間勉強保全自己，逃出那片瘴氣之地，尋到了一間破廟住下。不過具體的我也記不清了，只記得半夜時下了一場大雨，電閃雷鳴，那破廟擋不住風雨，濕漉漉的水一直往臉上掃，突然感覺到有一股冰涼純粹的氣息靠近，等回過神來時，眼疾便被那片龍鱗治好了。”
小白歪了歪腦袋，仰起脖子來看着他們。
諸葛亮按住他的耳朵，輕輕地撫摸，心說還有一點不太對勁。根據曹操的看法，于吉是在青龍隕落後獲得龍鱗的，可今天聽他所言，并沒有提到這一點……
難道又是一個活了幾百年的NPC？
于吉是道學出身，大約在蓬萊那邊學過修仙術，好像也很合理。
于吉對上他的目光，也緩緩點頭：“這話和你說說也就得了，要是傳出去，被人知道我可能見過那條青龍，怕是要招來禍難。雖然我也活了一大把年紀，但還有些沒做完的事，心裏惦記，頗為不舍啊……”
“真想要找到寶藏？”
于吉摸着胡須，嘆氣：“我沒什麽懸壺濟世的崇高理想，平生所求，不過利用自己所學做點事，順便賺點小錢。”
他說到這裏，突然站起身來，往遠處一指，說你們看那是什麽？
諸葛亮抱着小白回過頭，只見樹林裏鑽出一個黑白相間的影子，搖搖晃晃地朝他們跑過來。
大熊貓幼崽轉眼間變回人形，興奮地朝他們招招手。
“太白，孔明哥！”
他氣喘籲籲地跑到他們面前，急急拽住了諸葛亮的衣袖，仔細打量一番：“你們都沒事麽？咦，這debuff……”
“暫且沒什麽。”諸葛亮溫和地答道。
小白也老氣橫秋地擡起爪子拍了拍他頭頂發梢，嗷了一聲就算是打招呼，很快縮回了諸葛亮的胳膊內側。
諸葛亮又問：“你怎麽找過來的？這秘境要進來，應該不那麽容易……”
“嗯是這麽回事。我聽小孟說你們失蹤了，便跟大家一起過來找人。”杜甫說着，微微困惑，提到進山的人都無一例外失去了系統導航，一進來就找不到方向，四處兜圈子，就算是有本土的寨民帶路，也沒能找到什麽線索，想往更深的樹林裏走，都有些忌憚，怕迷失方向。
說到這裏，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笑了下：“我跟着他們一不小心就忘記時間了，之後便自然而然交給系統托管，漫無目的地轉來轉去，不知怎麽發現這邊還有一片天地，就順着摸進來了。正好我上線時，聽到這邊有聲音……”
諸葛亮咦了一聲，感覺有了點頭緒。
“意思是說，以動物形态就可以在山林裏自然而然地找到秘境入口？那我們進來時……”
他看向于吉，後者連忙說：“我可只是個凡人，只能說學習仙術算是略有小成，可被稱一聲方士罷了。”
諸葛亮點點頭，順勢捏了捏小白的尾巴。
“那你呢？起來說話。”
有杜甫在場，那雙充滿孺慕之情的眼睛望過來，李白也終于熬不住了，從他手臂上躍下來，落在地上化成人形。
擺脫了那誇張的繃帶，他衣服還有些淩亂，破破爛爛地敞着，腰帶與袖口斷成一條又一條的，有些衣不遮體，但他表現得大方無所謂，随手卷起布條系上，遮掩住敞開的胸膛，拍拍挂在腰間空蕩蕩的劍鞘，硬是撐起了一份潇灑肆意的姿态，并不顯落魄。
“不愧是太白！”杜甫碎碎念，“居然從懸崖上掉下來還能毫發無傷，我也要更加勤奮修煉了——”
“咳，也不是毫發無傷。”李白輕咳一聲，“這幾天其實發生了很多……現在不方便，以後再慢慢跟你講。”
諸葛亮突然看向他：“你說，幾天？”
“嗯。”李白輕輕點頭，“我醒來時，大約是隔天下午。之後一直沒法叫醒你，又看你傷得嚴重，不敢妄動。雨停後于吉先生便來了……他在附近找了些草藥幫我敷了傷口，然後便一直等着，第三天時睡了一會兒，後來，你也就醒了……”
諸葛亮聽得微微恍惚。
他确實感覺自己做了一場十分漫長的夢，沒想到他還真的睡了挺久，按理說他的飽腹度也該預警了……
李白眨了眨眼睛，眼神十分純潔，微微羞赧道：“于吉摘了些果子，我順便給你喂了幾顆。”
說實話，他不是很想追問李白手腳被包紮得嚴嚴實實的，到底是怎麽給他喂東西吃的……想想跳崖的時候就被他強行占了便宜，現在要是再一一計較，只會顯得自己過于矯情，諸葛亮安慰自己。
等我回家就立刻訂做一張火狐披肩！
……
隊員到齊，接下來要想辦法出秘境，按照規則，就是找到這裏的“寶藏”——如果真有這種東西的話。
“請各位集思廣益。”諸葛亮誠懇道。
有句話怎麽說來着，三個，那什麽什麽……
于吉說：“我能來到這裏，應該是因為那道雷雨短暫地破壞了秘境的封閉性，李大俠與杜小公子是因為獸族的血統……或許是恰好和當年秘境中的原住民血統相吻合吧。”
他看向諸葛亮，沉吟：“至于先生，便有幾分古怪，雷劫如約而至，卻特地避開了你們，到現在也不曾再度發難，莫非——”
他說得很遲疑，目光謹慎地看了看李白與杜甫兩人，大約是在評估他們是否可靠，遲遲沒有下文。
諸葛亮說：“可能是因為，我上輩子來過這裏？”
作者有話要說：政哥還需要點時間才能出來，小小龍長大也需要時間的嘛（
于吉是個有flag的NPC……
這裏提一個我前不久的小小新發現，順手一查：
集思廣益，出自諸葛亮的《教與軍師長史參軍掾屬》。
我：沒想到！
我好文盲，文盲的我怎麽能寫出亮亮的半點光輝……只能搞搞沙雕文勉強過日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