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諸葛亮敲開了鄰居家的門,借一個酒壺。

聽說他是要準備行囊,孟浩然還愣了一下。旅行蛙蛙還喜歡喝酒?

總覺得這種感覺有點熟悉……

他一邊沉思,一邊從倉庫裏找出一個歪歪扭扭的酒葫蘆,也忘記是哪位朋友做客時留下的了,還系了一圈紅繩,綁着平安結。

“你看這個行麽?就是有點醜。”

諸葛亮打量一下,點點頭:“嗯,不要緊,夠用就行。”

孟浩然又熱情說:“還需要別的不?我倉庫還有壓箱底的公元前222年葡萄酒——”

“……”游戲裏居然還有這種東西嗎!

諸葛亮肅然起敬,想象了一下幾百年前的酒……真的還能喝麽?

“新手那會兒給酒莊老板打工,抓了幾個竊賊,從他們身上掉落的。”孟浩然摸了摸下巴,其實自己說着也不太确定,“應該……能喝吧?不然他們留着做什麽,當古董拍賣麽?”

家裏還有不少繩子,是用幹草編成的,還有為了做竹筒飯留下來的許多空竹筒。

諸葛亮挑了一個兩節長的,用刻刀在竹筒上鑿出兩個洞,取了一條結實的長繩,穿在上面,用繩結固定住長度,繞一圈再将繩段兩頭系上。

自從井裏住了一只章魚怪後,他就不從井裏打水了,改從河裏運水。不過他又嫌挑水太費勁,打算找個時間帶阿楚去挖水渠,直接将水引到田地裏,再專門辟一條作為飲用水源。

李白看他從角落裏搬出一個黑乎乎的瓦罐,用瓢勺舀出來裝滿竹筒。雖然看着是透明清澈的液體,他卻微微感到心慌,戰術性後仰,警覺而小心翼翼地問:

“這是……”

“是竹林裏摘的露水。”諸葛亮說,“本來是想泡茶喝的,沒想到你會回來。”

Advertisement

李白有些受寵若驚:“啊,那也太奢侈了吧。”

諸葛亮莞爾一笑,轉而提出:“你上次寄回來的特産我很喜歡,下次多帶一點?”

“……梳子?”

“是點心。”他糾正,一臉“梳子?什麽梳子”的平靜表情。

“嗯,是吧。”李白振作許多,露出笑容,“我也覺得他們的糕點做得很好吃。所以第一時間就想到了……”

“你”,這一單音字在舌尖徘徊許久,還是沒有吐出來。

做的時候随心所欲,到這時,他反而有些說不出口,吞吞吐吐半天,只敢偷偷擡眼,用餘光去觀察諸葛亮的反應。

然而諸葛亮沒什麽反應,神色正常,低頭整理着包裹。

他最近比較熟練的成品是竹筒飯,保溫期很短,需要現做,就不考慮了,煮了一小鍋茶葉蛋,打包裝進食盒裏,再給他塞了兩個鵝蛋。

李白回過神來時,他已經拿着酒葫蘆出去又回來,不知道灌了什麽進去,沉甸甸地往李白的胳膊上壓過來。

“拿着。”

“……多謝。”

李白欲言又止。他出門從來不做準備,諸葛亮還精心給自己準備了行囊,他是不是可以當做……那個……

哐當——

阿楚又大步推開門走了進來:“餓死了,晚飯準備好沒?”

風刮得門框呼呼作響,間歇傳來幾聲大鵝與鄰居家狗對叫的聲音。相比之下,屋內就太-安靜了,兩人同時回頭看向他。

阿楚腳步一頓,緊跟着眉毛便揚了起來:“是你?”

他果然沒看錯,諸葛亮屋裏确實藏了個男人。

現在,他終于看清了“姘頭”的真面目,錯愕之餘,還有些嗤之以鼻。

原來是個小白臉……切,就這?

戰鬥力高又怎麽樣,脆得要命的吟游詩人,他一拳可以放倒七八個。

“……”

諸葛亮看着他明顯不善的眼神,略感無措,下意識瞥了一眼李白。

他倒是很鎮定,像是已經忘記早起時被撞破的尴尬與狼狽,只看了阿楚一眼便收回目光,若無其事地往身上背酒葫蘆和行囊。

葫蘆挺重的,也許是他新釀的酒。李白想道,轉過身來。

“那我——”他躊躇滿志地,放慢了聲音。

“解咒任務做得怎麽樣了?”諸葛亮冷不丁問了一句。

李白晃了晃神道:“快了,還差三分之一,我再往東邊走一趟,就能收集齊她想要的素材了。”

諸葛亮對那把劍還有些疑問,但想到若是有問題,李白早就注意到了,便沒再追問下去,給阿楚指了指鍋裏還剩下的大半茶葉蛋。

要讓茶葉與香料入味,需要不少時間,他暫時沒騰出工夫去做別的菜式。

“……這麽多?不錯嘛。”

阿楚鎮定地走進來。

他比他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快地适應了農村生活,對吃穿用度并不那麽挑剔,只是想到這是給小白臉特地做的,就有些煩躁。

寄人籬下,應當多忍耐些。

他反複勸着自己,将不快往心底壓了壓,搓了搓手指适應了剛出爐的熱量,開始剝蛋殼。

他這人雖然力氣大,但并不粗糙莽撞,即便是坐在小板凳上捧着滾燙的茶葉蛋,埋頭剝殼,也有幾分從容優雅。

諸葛亮順着這個方向去猜測他的來歷,隐約有了一個模模糊糊的概念,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想不起來。

他正思考着如何介紹兩人——友善地——認識,李白走到門口突然又回身轉過來,眉毛舒展開來,往上一挑,像是想起了什麽。

“阿楚?”李白很輕地笑了一聲,“我認識你。”

——?!

阿楚心一驚,沒意識到指尖抖了抖,剛撕下來的一大塊蛋殼連着蛋黃沒來得及接住,直接從指縫裏滑了出去,啪地掉在地上。

他也顧不上惋惜,将剩下的往盤子裏一放,迅速站起。

“你說什麽?先別走,站住把話說完!”他沉聲喝道,阻止了李白正欲邁出的腳步。

難道是昔日的仇敵,趁這機會找上來……不對,若是有仇,先前就不會表現得那麽平靜。

所以,應該只是單純地知道他的身份。

諸葛亮想明白其中關節,迅速冷靜下來,扯住阿楚的衣袖,将他拉扯回來。

雖然他不明白李白為什麽突然抽筋似地要去挑釁阿楚,但萬一他真的握拳沖上去了,李白要是沒躲過……就以阿楚那高得誇張的力量點,就可以把護甲薄弱的李白直接拍到牆裏去,摳都摳不下來。

“能不能……不要這麽兇?”

他攔在兩人中間,只覺得這股殺氣來得莫名其妙,困擾地擰起眉毛,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

李白朝他安撫地笑了笑,語氣放得很溫和:“你要是想留下他,我不反對——但是,你。”

他看向阿楚,便絲毫沒有收斂,身上的龍泉劍應着他的戰意陡然一震,劍刃壓在鞘身中低鳴,空氣中隐隐傳來遙遠的吟誦之聲。

阿楚是第一次遇見輸出流的詩人,猝不及防,微微一怔,無意識地偏了偏頭,似乎要避開那空氣中湧動的壓迫感。

十倍之差的精神力在他們之間鋪張開來,點點法力碎光漂浮流動。

諸葛亮看得清晰,伸出手,卻什麽也沒摸着。恍惚間,他看到無數草書在眼前閃過,有人在耳邊低聲吟唱着熟悉的詩句……

銀鞍照白馬,飒沓如流星。

下一句是——

铛一聲,耳中回響應聲而斷。

諸葛亮收回手,轉頭一看,他送給阿楚的那套布衣肩上無端端裂了一道口子,直接落到胸前。

他自己卻毫發無傷,困惑間,想起了自己收到的那一疊詩意情長的信箋。

他本以為只是普通的紀念品呢……

原來還是護身符嗎?

“你既然轉生了,最好和過去徹底劃清界限。”李白慢慢道,撫着劍身,讓它慢慢平複下來。

阿楚聽着,緊緊地皺眉,一聲不吭。

“要是我看到孔明因為你出了什麽事情……我們城門口見。”

屋裏一靜,只剩下交錯的低沉呼吸聲。

城門口見,是盛世裏一種常見的戰鬥邀約。

城內是中立地區,只能切磋,無法進入戰鬥模式。而競技場雖然允許戰鬥,但輸贏死傷都有另外的結算方式,通過連勝場數來給玩家頒發獎勵,敗方既不會掉經驗,也不會有財産損失。

踏出城門一步,那就是生死無論的真正“戰場”——輸掉的人自己承擔後果,死一次掉經驗,掉得多了還容易被人蹲複活點繼續追殺。而勝者若是毫不留情将人送回複活點,自己也會迎來城門護衛隊的通緝。

除了秀一把風頭,雙方誰都獲不了什麽好處,但因為足夠刺激,總有人樂此不疲。

諸葛亮表情微微一僵。

不是吧,這家夥剛從地牢裏出來,還沒反省,就想着殺人越貨的勾當?

好歹也是個俠客,能不能講點道理……

他伸出手拉了下李白的袖子。

李白順勢握住他的手,用掌心的溫度捂了捂他的指尖,神情明快起來,語氣輕松:“既然是宣戰,沒有收回來的道理。”

“不是,但你們——”

“當然是為了痛痛快快打一架。”阿楚很随意地勾了勾唇角,“開玩笑,我會怕他?”

諸葛亮欲言又止,很難理解他們對戰鬥的偏執。

他想要收回手,李白卻抓着沒放,牽着舉起來,放到自己耳朵邊。

“要摸一下嗎?”

氣氛突然又柔軟起來,諸葛亮被他搞得有些跟不上節奏,表情不禁茫然起來。

但送到嘴邊的鴨子……不,絨毛耳朵,他當然不會錯過,捏了捏,感受到皮毛之下的血管在指腹間微微顫動。

“記得有事找我,我這次……很快就能結束回來。”李白低聲道。

諸葛亮慢慢地點頭。

阿楚眼神逐漸凝重,看着那一抹明亮的紅色閃出了門外,不知何時,已經将拳頭捏得很緊。

這回板凳沒有再發出抗議聲,他慢慢地坐下來,深呼吸一口氣,看向諸葛亮。

“他應該沒有騙我。”

“嗯,确實沒有這個必要。”諸葛亮遲疑了一下,“但是突然說這些做什麽呢?”

阿楚說:“你……也有應該知道我是誰。”

諸葛亮沉默了一會兒。

“沒有把握的事情,我不會說出口。”他說,“不過你也不用擔心,答應過的事,我會做到的。”

沒有把握麽?

阿楚卻覺得他總是比別人多幾分把握。即便是這麽瘦弱的肩膀,也會讓人覺得十分可靠。

……他大約不是色迷心竅了吧。

“不過,”他話鋒一轉,又道,“游戲裏生生死死,本來就是很尋常的一件事。你沒有下過副本,也還沒有和人發生過沖突吧?經歷一次,也就不會覺得很可怕了。”

諸葛亮說:“可能吧,但想想又覺得有些疼。”

“你都不怕,他為什麽這麽擔心你?”阿楚沉思,“難道你身上還藏了什麽秘密寶物,死了就會被人爆出來?”

“沒有吧……”

“最好沒有。”他斬釘截鐵說,“人心難測,不管是什麽東西,消息是否可靠,總會有人觊觎,一旦起了念頭,什麽都有可能做出來——不惜一切代價。”

一時無言,阿楚拿起剛才剩下來的雞蛋,已經涼了,他也不在意,抹掉碎蛋殼就往嘴裏塞。

等咽下去,他才問:“你吃過了麽?”

諸葛亮搖搖頭,阿楚便拿起兩個蛋往他手裏放:“別想那麽多了,我只是有感而發,随便說說。這裏不止有我,還有白起在呢,誰來敢找你麻煩呀?”

說的也是。

“你等會兒再幫我個忙。”諸葛亮說,“周瑜送了我一張圖紙,我突然有了靈感。”

那張圖紙不是什麽稀罕東西,阿楚也看過,畫得很精致,一看就是個……

一把團扇。

上面繡着粉嫩的桃花與竹葉,外形如花瓣瓣盛開,呼之欲出。分明是姑娘家喜歡用的,自帶一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羞澀感。

與其說是個武器吧,倒像是個飾品。

阿楚猜想,諸葛亮應該不至于這麽……騷氣。

“哦?打算做什麽?”他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

“幫我抓鵝。”

阿楚茫然地進了院子,不一會兒傳來了激烈的打鬥聲,嘎嘎嘎鵝鵝鵝連成一片,凄厲無比。

章魚怪從井裏爬出來,抗議地噴了幾口污水,又鑽回去。

母雞們驚慌失措從雞窩裏撒丫子跑出來,躲在諸葛亮身後,貼着牆角不安地縮在一起。

諸葛亮聽着動靜也覺得怪吓人的,連隔壁幾位鄰居都被吸引過來,紛紛探頭張望。

“家裏進賊了?”

陶淵明一擡頭,就看到阿楚焦頭爛額地從一團稻草間鑽出來。

他左手抓着一只白長脖子幾乎要把它捏斷,另一只手夾着撲騰亂動的翅膀。大白鵝踩着他的胸腹亢奮地尖叫着。

陶淵明在那聲波攻擊下連連後退,阿楚也難以忍耐地扭開頭,朝外面提高聲音問:“要拔幾根毛啊?”

作者有話要說:27級是個關鍵點。

懂我的意思吧.JPG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