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5 (1)
事情當然不是如眼前所見的那麽簡單。
沈聞之所以會把求心按在竹床上,完全是因為求心本人的原因。
原本求心只是在照顧完草藥之後,像是往常一樣打坐入定,但是和尚這種生物,在修仙界的衆多不可思議中,那是打坐種田都有可能突然頓悟的修道挂壁。而事後根據求心本人的解釋,他只是在幹完農活之後,默念佛經,就突然“心有所得”,頓悟了一小段佛經中的道理。
若是在他尚且沒有靈根的時候“頓悟”,當然沒有害處,只是會讓他自己心生蓮花,自得歡喜罷了。
然而現在最大的問題在于他有了人造靈根,鴻蒙靈氣會追逐擁有靈根的人,當他們心有所悟的時候,便會自外湧入修士的氣海,滋養靈根,幫助修士進階。
但是求心的靈根屬于三無僞劣産品,它不能吸收和平順湧入氣海的靈力。一般來說,被植入人造靈根的人,是拿來做爐鼎的,所以靈根本身就被改造出了難以将靈氣化為己用的特性,求心心有所悟,只會導致他氣海沸騰,體內的靈氣暴走。
沈聞正好在附近,聽到兩只畫眉說茅屋裏經常喂它們吃靈米的和尚正在床上打滾,才意識到求心不對。于是她便趕過來,用之前捋順求心體內靈氣的方式,再給求心來了一遍。
求心左右掙紮不掉,只能被迫感受了一下被強吻順靈氣的過程。
這下,他自己也知道當初在地下室的時候,自己到底是為什麽沒有靈氣暴走而亡了。
而這些因為求心得悟而湧入求心氣海的靈氣,自然不能留在求心本人的體內,于是沈聞便毫不客氣地笑納了。
也多虧她身為天女,天生氣海曠闊,求心的靈氣被她納入氣海之後,便注入靈根之中。這些靈氣在求心的體內,受到求心悟道的影響,自然帶有一份佛意。也好在沈聞修行的是海納百川的逍遙道,才不至于讓沈聞對這飽含佛意的靈氣消化不良。
這麽一想,似乎也有那麽一份沈聞把求心當做另類爐鼎的味道在裏面。
妙法坐在求心的對面,兩人面對面,中間坐着撐着臉,一臉“這種事情真的這麽重要嗎”的沈聞。
在聽完求心的解釋之後,妙法陷入了沉默之中。
“此為無奈之舉,算不得破戒一說。”最終,這位大悲寺扛把子搖頭給求心和沈聞的行為做了個定性,“非常時行非常事,并無不可,只是……不可更進一步了。”
沈聞:……哦,意思是親嘴頂天了,別的不行了是吧?
“阿彌陀佛。弟子慚愧。”求心雙手合十,“自會自罰抄經,以淨己之罪。”
沈聞拍案:“你這麽說我可就不高興了——唔——”
她被求心塞了一嘴江米糕。
“阿彌陀佛,沈姑娘,少說兩句吧。”
這瞎子到底是怎麽準确找到自己的嘴的?
沈聞一邊嚼江米糕,一邊思考這個舉世難題。
“我告訴你啊求心,不要以為用江米糕就能堵住我的嘴……我還是要說,”她一邊吃,一邊含含糊糊道,“我這麽如花似玉的姑娘怎麽你還吃虧了不成……”
求心:……
他閉上眼,雙手合十,開始念經。
沈聞:……
她轉向妙法:“我說,主持,你說,我這麽如花似玉的姑娘,那肯定是他賺了啊?”
妙法:……
他本來就閉着眼,于是便直接雙手合十,開始念經。
沈聞:……
你們兩是打算說悄悄話,所以趕我出門是吧?行吧,反正她也不虧,求心得悟而聚攏來的靈氣現在都在她的氣海中,她還是找個地方去消化、煉化這些靈氣吧。
畢竟,她要在宗門大比開始之前,把實際修為往上提升到至少練氣七到八層,然後壓制在四層——也就是參加宗門大比的練氣級散修的平均等級——左右。
待到沈聞走遠了,兩位面對面念經的佛門弟子才停了下來,妙法嘆了口氣:“你也不必自責。”
“弟子明白。”求心道,半晌,他才苦笑着補充道,“似乎,弟子暫且沒有辦法離開沈姑娘了。”
“為何不稱呼沈檀越為‘檀越’、或者‘善信’?”妙法問道。
“她說她不喜歡。”求心的回答簡單多了。
妙法嘆息,也沒過多詢問,只是從自己的儲物念珠裏拿出了幾件中上品的法器、僧衣:“雖然你不參加宗門大比,但是考慮到你的情況,你暫時是不能離開沈檀越的。”
僧衣是妙法以前的舊僧衣,也是一件頗為堅韌的防禦法器,至于其他的法器,基本都是能夠自保用的法器——一件拂子,以及兩串佛珠,分別是一串持珠,一串挂珠。
“這些法器其中自含靈力,雖然不是什麽上品法器,但是跟随在我身邊多年,自有一份靈氣在其中,緊急關頭,可保你安危。”妙法道,“沈小檀越,心性頑劣,桀骜不馴,你在她身邊,要時時以佛法督促。切莫……”他頓了頓,才道,“切莫讓她鑽入紅塵悲苦之中,走了錯路。”
求心雙手合十:“弟子領命。”而後又道:“師父其實不必太擔心她,她自有一番天地在。”
以沈聞這樣的心性,若真是走偏了,他也會盡力不讓她走太偏的。
妙法不再言語。
在接觸驚鴻夫人之前,他修行的是無上羅漢道,待到時機一到便能繼承“佛子”。
後來,他發願想要庇護弱小,便有了從羅漢道,轉而修行“慈悲菩薩行”,卻不能再繼承佛子的事情。
妙法的師父為此大為哀嘆,卻也無話可說。
三百年來,他确實成了修仙界人人交口稱贊,提到一嘴便會感嘆一聲的“活菩薩”,然而那個在他心底種下“庇護弱小”種子的人,卻始終不在他的庇護之下。
這是他的執念所在,業障所生。
“這一次,大悲寺也會派出幾位弟子參加宗門大比,你的名字不在其列,但到時候,你也要去找他們彙合。”
“弟子領命。”
而另外一邊,沈聞在最喜歡的杏花樹下盤腿而坐,感受沾染着求心氣息的靈氣逐漸被自己本身氣海中的靈氣吸收,她深吸了一口氣,舒暢地感受靈氣沁入靈根,散入四肢百骸的感覺。
她垂下肩膀,整個人進入了一種飄飄然的境界。
待到她從這種境界中回到現實,她才注意到自己已經被落了一身花瓣。
一只玄雀停在她的腦袋上,在上頭插了好幾根樹枝,似乎是打算做個窩。
沈聞哭笑不得的揪住那只玄雀的鳥爪:“怎麽?人和樹都分不清了?”
玄雀歪了一下腦袋,撒開翅膀撲棱一下飛了。
沈聞沒帶鏡子,但是她知道就鳥類這種直腸子,蹲在一個地方久了,那地方怕不是要遍地開花。沈聞伸手抹了一下身後,果然摸了一手的粘膩,加上她頭頂上還有玄雀插得亂七八糟的樹枝幹草,她只好嘆了口氣站起來,往飛舟的方向走去。
飛舟雖小,五髒俱全,也算是修真界的房船了,沈聞對着鏡子把腦袋上的枯枝稻草給悉數挑了出來,洗完澡又用滌塵咒給髒污了的衣服清理了一遍,想想在心理上還是過不去,于是給衣服過了一遍水,挂在了飛舟的甲板上。
微風吹拂着衣服,長袖飄舞,多少讓包着頭發的沈聞找到了一種……詭異的生活感。
随後,她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靈米,灑在了提前鋪好的宣紙上,沒多久,便飛來了兩只麻雀停在宣紙上,啄了兩口,才叽叽喳喳道:“仙子有啥要問咱們的嗎?”
“沒事,我就是想問問,極樂宮宮主甄子蓉現在在哪嗎?”沈聞在兩只麻雀邊上蹲下,笑眯眯道。
兩只麻雀對視一眼,你一言我一語道:“在杏林西邊。”
“仙子泉。”
“在洗澡。”
沈聞摸了摸下巴:“在洗澡啊,那我現在就不能去找他了呢。”
大悲寺參加這次宗門大比的事情,目前在萬裏杏林應該就只有自己和少數幾個人知道。他們沒有必要告訴甄子蓉,但是大悲寺參賽,對于包括九宗來說的其他宗門,都不是小事。所以甄子蓉遲早會知道,沈聞梳理了一遍整個宗門大比的參賽規則以及九宗各自的特點之後,她決定現場表演一套空手套白狼。
甄子蓉剛在仙子泉裏泡完澡,穿好衣服,便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出來吧。”
沈聞盤腿坐在樹杈上,笑嘻嘻的對他招了招手。
甄子蓉皺眉:“你該呼我一聲甄宮主。”
沈聞:……
是不是真公主我不知道,但是您這公主病是真的。
“中午好呀,甄宮主。”沈聞從樹杈上跳下來,對着他行了一禮,“小女姓沈名聞,我是來找甄宮主談事情的。”
甄子蓉見她生的袅娜可愛,想必再過幾年發育開來,便是廣寒仙子之上的美人,作為一個正常的直男,他對美麗的少女自然顏色也要好上幾分。
“有什麽好談的?”甄子蓉往邊上一坐,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一昂脖子飲盡了。
“甄宮主可知道,這次宗門大比,玄術宗不參加,大悲寺卻摻和進來了?”沈聞大方在他面前坐下了,“我知道甄宮主一心一計為了極樂宮的發展壯大兢兢業業,特別想要少司命仙君位,不過……”
“不過什麽?”甄子蓉嘴角抿起一絲冷笑,“區區練氣小散修,敢和我這般說話?”雖然這話說得傲氣,可是語氣卻不重,只是聽着頗為刺耳罷了。
“宮主有沒有想過,玄術宗為什麽會退出?”沈聞也給自己斟了一杯杏花紅,剛想來一口,卻被甄子蓉劈手奪下。
“骨齡不足十八,喝什麽酒。”說罷,甄宮主便将那杯杏花紅一飲而盡。
沈聞:……萬萬沒想到,你居然也是未成年不許喝酒組織的。
她撓了撓脖子:“九仙君位的傳承,宮主想必比我熟悉。”
除了太一玄君特殊之外,別的仙君位,包括九天天尊在內,全都有三種不同的傳位方式:一是由仙君位最高的太一玄君和九天天尊雙雙通過人選,直接任命。
二是由本仙君位在晉升更高仙君位的時候,直接指明下一任繼承者,并且繼承之人修為足夠,即可繼承仙君位。
三,就是在仙君人數對半開,尤其是太一玄君和九天天尊雙雙缺位,或者一方閉關,一方缺位的情況下,由順位第三的雲中君決定選拔方式,通過選拔則可繼承仙君位。
前少司命堕魔,沒有來得及指定繼承人,加上現在仙君位在位只有四人,玄君閉關不出,天尊隕落,就湊成了這千年難得一遇的局面。
不等甄子蓉回答,沈聞便張開雙臂:“小女不才,有幾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猜測,宮主可願當個笑話聽聽?”
她這麽說話的時候,雖然用詞極為謹慎,又好像是放低了姿态,一派謙虛模樣,可是甄子蓉偏偏看出了一股将天下放在她的棋局上把弄的狂氣來。
“那你倒是說說?”他撥弄着手上的白瓷酒杯,饒有興致道。
“雲中君之所以不參加此次的宗門大比,是因為玄術宗算上他在內,已經有了兩位仙君,其中一位還是順位第二,極為特殊的太一玄君,所以,作為九宗第一的玄術宗,練氣、築基級別的弟子質量、數量來說,本身就遠遠超過其他宗派。”
甄子蓉點頭。
這一點他也想到了,雲中君是為了不讓玄術宗再出現第三位仙君,所以主動退出了宗門大比,轉而成為宗門大比的裁判。
“第二,此次大比特殊,往年的宗門大比,每一派都會現在內部選拔一邊,派出三到四名弟子參戰,但是這一次,雲中君将每個宗門參加大比的人數定在了二十位,加上獎勵是‘宗門主得到仙君位’,所以這次大比,每個宗門肯定會派遣至少築基的修士參加。”
甄子蓉握着酒杯,輕輕小幅度的轉動着杯沿——這些信息都是玄術宗公布出來的,誰都知道,自然也會多想。
沈聞豎起了第二根手指:“一般的小宗門,哪怕是湊得齊二十個弟子開團……不是,是參加宗門大比,其中也肯定不會個個都是築基,這就意味着,弟子衆多的九宗七姓,在人數上就占了優勢。”
“那麽,其他的小宗門會這麽辦呢?”她露出了一個有些壞的笑容,“自然是連成一線,你出一個,我出兩個,湊一湊,算作一家,整個二十人築基的隊伍出來。”
“論起弟子數量,我極樂宮不會比九宗七姓少。”甄子蓉隐隐猜出了面前這個少女想要說些啥,但是他還是皺着眉頭反駁了一句。
在他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時候,他的節奏和思維方式就已經被沈聞帶着走了。
對方并非和自己耍花招,而是純粹以現有的信息,推斷那位玄術宗主峰之上的老頭子到底在算計些什麽。
這些事情,自然是甄子蓉自己也計較過的。
“那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了。”沈聞眨了眨眼,“在我的推斷之中,極樂宮絕無獲勝的機會。”
“黃口小兒,信口胡說。”甄子蓉捏碎了自己手掌中的酒杯,一股威壓自然洩出。
沈聞當然不怕,她喘了口氣:“宮主為何不聽我說完呢?”
人在算計的時候,通常會給自己定一個目标,而碰到自己勢在必得的東西時,總會下意識的避開自己不想要的結局,這也是甄子蓉在這一次的算計之中未曾考量到的東西。
甄子蓉收回威壓,冷笑道:“且聽聽你有什麽見解。”
“這還得從‘二十人組團’開始說起,所有宗門組成的團隊,會先進入龍皇山秘境進行一波初選,而其中實力最為拔尖的宗門團隊,肯定會被先練手除掉,這一點,我相信宮主也肯定已經想到了。”她攤開手,“而這一點,我相信雲中君也一定猜到了。”
“試問他這樣的人,怎麽猜不到自己頂下的規矩,會導致宗門之間博弈、合縱連橫、勾心鬥角呢?他讓玄術宗退出,一方面是為了玄術宗不再出第三位仙君惹眼,另一方面,恐怕也是為了穩固九宗的地位。所以,我沒有猜錯的話,現在九宗之內,一定會有人相互通氣,幹掉最有可能借着這次機會攀升的宗門,讓少司命仙君位落在九宗七姓的人手中。”
要知道,九宗七姓,除了西域四十六國、昆侖殿、逐日城、大悲寺不同其他幾位聯姻之外,基本上都是同氣連枝,你是我叔叔的七舅姥爺,我是你二大爺的姑奶奶這種關系,這種千年建立起來盤踞在修真界上空的龐大關系網,幾乎阻斷了所有小宗門往上爬的機會。
他們也不會願意這些小宗門爬上來和他們分一杯羹。
其中,大悲寺是特殊的存在。
原著中,就曾經提到過,若是玄術宗也隕落,那麽大悲寺就是中州最後一道防線。更何況出家人幾乎不和紅塵中人争名奪利,所以基本上九宗七姓都會給大悲寺一個面子,也不會防備大悲寺什麽。
但是極樂宮不一樣。
作為近百年崛起,有能力沖擊九宗地位的宗門,極樂宮一定會是宗門大比中,第一個□□掉的炮灰。
你以為人家是名門正派,會跟你光明正大,其實人家根本不想給你機會上位。
甄子蓉是聰明人,他當然知道沈聞的言下之意。
他垂眸,突然一笑:“那麽,你來找我,肯定也不會是為了給我分析利弊。”
話說到這裏,沈聞知道自己空手套白狼已經套了一半了,便笑道:“我能有什麽……”
“你要是不實話實說,我可就揍你了。”甄子蓉微笑。
他生的确實美,是那種很馬叉蟲的妖豔感,吃多了求心、妙法這款白淨蓮花口味的素齋,妖豔濃烈系的好像也挺不錯。
畢竟,沈聞也承認自己是個鐵打的顏狗。
可惜,這位看着是個肉食系,實際上草食都不如,他女人過敏。
“這一次,大悲寺會派遣兩位左右的弟子參加宗門大比,意思意思,因為佛修功法特殊,除了閣下的極樂宮會被當成炮灰打,小和尚們也肯定是第一個要被踢出戰局的存在。而妙法賢師,剛剛又與萬裏杏林結了盟,但是這兩個宗門參加宗門大比的人數都少,在人數上不占優勢……”
“你是想讓我極樂宮弟子犧牲自己,保大悲寺和萬裏杏林通過初選?”這話聽着真是讓甄子蓉不舒服,“我作為一宗之主,做什麽自然都該以我極樂宮為主,我保大悲寺和萬裏杏林進階,而他們不會為此回饋我,我又為什麽要怎麽做?而且我沒有猜錯的話,你來找我也是自作主張吧?”
沈聞一臉冷漠:“我是要極樂宮保我。”
甄子蓉:?????
“第一,我是散修,散修在宗門大比之中,最為不起眼,若是有人橫空出世,就會面對兩種結局。”
沈聞豎起一根手指:“第一種,被直接幹掉。”
然後,她豎起了第二根手指:“或者,第二種,收入自己的宗門。”
“而在幹不掉對方的情況下,大部分宗門會選擇第二種。如果我以一介散修的身份,拿下了宗門大比的冠軍,随後,又将名字挂在你極樂宮門下,是不是就很劃得來?”
甄子蓉心中一動,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但是還是按耐住了等着面前這個家夥繼續說下去。
“大悲寺原本就對仙君位沒有興趣,他們參加這一次的宗門大比,為的是維護九宗的平衡。并且順便看看雲中君葫蘆裏賣得什麽藥。”
“至于山鬼仙君,他自己不願意晉升少司命位,又不許別人占着這位置,其為人又孤高不許,不必太過在意。這一戰最大的問題不在他,而在九宗七姓,以及個大小宗門為了攀附九宗七姓而做的合縱聯盟之上。”
“既然如此,”甄子蓉眯起那雙桃花一樣的眼睛,盯着面前這個少女,“那麽,問題只剩下一個了。”
沈聞:????
幹嘛?還要我折斷拐杖跟你宣誓效忠嗎?
“你是否由我保你的價值和相對的能力。要知道,你現在只是區區一介練氣散修,比起修為來,你根本不占優勢。”甄子蓉輕笑,他的眼神到是比剛剛溫和多了。
“一個月。”沈聞道。
“嗯?”甄宮主皺眉。
“一月之前,我還只是個氣海未開的普通‘毛坯’而已。”她站起來,嘴角帶着那種有些睥睨萬物味道的笑容,“而一個月後,我已經是現在的練氣四層了。”
“甄宮主,不妨猜猜我什麽時候能築基?”
甄子蓉:……
在短暫的沉默之後,他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來:“你這個人好奇怪啊,聽你分析利弊的時候,覺得你是個冷酷理智的聰明人,可是你提到自己的時候,又自信的跟個二百五一樣……哈哈哈哈哈……”他笑到捶桌。
沈聞面無表情,懶洋洋的撐着臉看他笑。
“不過。我倒是不讨厭……”甄子蓉揉了揉臉頰,“對于你這個提議,我還得再想想,畢竟你跑來找我,這就意味着,你現在沒有更好的選擇,或者說,沒有機會接觸到別的結盟對象,對吧?”他這個時候到是顯得有些狡狯了。
沈聞無所謂地眨了眨眼:“宮主真聰明。”她不承認,也不否認的态度,倒是讓甄子蓉有些摸不準了,畢竟這家夥看着狡猾,不知道私底下騙了幾家。
“我得知道你到底結了多少盟友。”甄子蓉搖頭,“就算是空手套白狼,也要有些君子氣度吧。”
“可我是女子,不是君子。”沈聞笑眯眯道,“安心,除了極樂宮,暫時只有萬裏杏林和大悲寺。而我也說過,萬裏杏林不是關鍵。”
“你真的會投入極樂宮?”甄子蓉的表情變得狐疑了起來。
“只是挂個名而已。”沈聞道,“畢竟,散修無宗門,如果不投入其他宗門,就只能自己上位當仙君,而如今九仙君之中,除非實力夠勁,或者背後有大宗門、大家族作為靠山,難以在仙君位置上坐穩。所以對于散修來說,仙君位最不實際了,不如拿來換修道的資源。”
她頓了頓,看着甄子蓉逐漸被說動的表情,補充道:“即使我不投入極樂宮宗門,自己登上仙君位,那麽我也擁有了指名下一任仙君繼承人的權力,到時候我指名你作為繼承人,不也是一樣的嗎?”
“好,那就指名我。”甄子蓉等的就是這一句話,他擡起手,露出了一個明豔又狡猾的笑容來,“既然要同盟,那不如以心魔為誓如何?我極樂宮保你,你若是得了仙君位,就要把位置讓給我極樂宮。”
沈聞舉起兩指:“自然以心魔為誓。”
甄子蓉見狀,終于舒了一口氣,露出了一個少年般清爽的笑容。
“我很久沒見過你怎麽膽大包天又有趣的小丫頭片子了,你真的不入我極樂宮?”
“我當散修挺開心的。”沈聞又把手伸向了桌上的杏花紅仙酒。
“啪。”甄子蓉擡手,用手帕抽掉了沈聞蠢蠢欲動的賊手:“十二骨齡,喝什麽酒,乖乖給本宮喝梅子汁去。”
沈聞:……
老哥,你一個男修随身帶香噴噴的香薰手帕,你好娘啊。
不過既然決定了行動方針,接下來就是提升自己的修為,不得不說,天女的資質果然是傲人,簡單來說,這個種族如果沒有被人抓去當爐鼎而沒有辦法好好修煉,恐怕不出百年,修仙界上層高修為的修士,會被天女族包圓。
所以,所謂的“天女”,絕不是妙法眼中的需要庇護的“弱小”那麽簡單。
沈聞本人,也不會就這樣傻乎乎大搖大擺的去參加宗門大比,,她總是要做些喬裝打扮的。
所以當她跑去找孟回春要能改變聲音的藥的時候,孟回春整個人都覺得不好,先不說他确實有這種藥,但是沈聞找他要這個“能讓說話聲音變成像男孩子的藥”,他就覺得離譜。
畢竟,不管是沈聞還是賀蘭韻,現在都不在變聲期,說話一樣都是孩子聲音。
“這個你就不懂了,你看我這麽貌美如花,傾國傾城,女孩子出門在外總是要保護自己的嘛,萬一遇到什麽奇怪的變态啊,就是喜歡我這種小身板,說話又細又嫩的,怎麽辦?”沈聞厚着臉皮指着自己的鼻子道。
孟回春:“雖然你說的有道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這話從你嘴裏說出來,我就特別想揍你。”
“那可能是因為你嫉妒我美貌吧。”沈聞随口道。
這人跟熟了的人,就會表現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賤兮兮、不做人的腔調,孟回春當然是毫不猶豫的擡手給她的腦殼上來了一記爆栗,疼得沈聞淚水漣漣,差點抱着頭躺在地上碰瓷了。
孟回春從收納丹藥的藥櫥裏拿出一瓶藥:“一顆可以持續一個月,這一整瓶價值五十萬玉幣。”
沈聞:……老東西你搶錢?
像是看懂了沈聞的表情,孟回春“哼哼”一笑道:“我山鬼仙君出産的丹藥,那都是有口皆碑的,五十萬玉幣,還是看在你是妙法托付來的份上,給你算便宜了些罷了。”
“一整瓶多少顆?”沈聞坐在凳子上,撐着臉問道。
“大約十顆。”
“一顆五萬你搶錢啊?!”
“都跟你說了算便宜了,你到底要不要?”
沈聞撓了撓頭。
她逃出去之前,是從沈家的家庫裏偷了不少玉幣出來,但是五十萬,沒有那麽多,絕對沒有那麽多。
她急切需要變聲丹,完全是因為沈家、鳳家都會參與進宗門大比之中,她的聲音和她熟悉的人一聽就能認出來。
至于賀蘭韻,他現在是山鬼的弟子,加上求心又隸屬于大悲寺,沈家不一定有膽子動,至于鳳家……她拿不準,所以宗門大比期間,她不會和賀蘭韻走得太近。
宗門大比的時間持續三月,如果這變聲丹一顆持續一月的話……
“我買三顆。”沈聞道。
孟回春掃了她一眼,倒也沒說什麽,從瓶子裏倒出三顆黑色的藥丸,用紙張包好遞給沈聞,沈聞則清點了一下家當,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我還以為你會賴賬呢。”孟回春收了錢也沒數,随手丢在了一邊。
“跟醫修賴賬,我沒這麽蠢。”沈聞收好變聲丹。
孟回春叫住她:“我看着你的修為有所精進,這段時間終于不躲懶,好好修道了?”
沈聞扭頭,露出一排大白牙,笑得格外燦爛:“懶道也是道嘛。”
孟回春:你給我滾。
沈聞當然是沒可能告訴孟回春自己修煉到了練氣幾層的,另外一邊的求心壓力也挺大,畢竟沈聞自從上次吃了他開悟而聚集過來的靈氣之後,就天天在他身邊轉來轉去。
還美其名曰:擔心他出事。
賀蘭韻:道理我都懂,但是我覺得你可能只是饞他的身子(和靈氣)。
然而賀蘭韻現在也要抓緊時間修煉,他自身難保,管不了求心。
就在這樣的日常下,宗門大比召開的日子終于一天天畢竟,在離開萬裏杏林前往比賽場地——也就是玄術宗所屬的天機城。
賀蘭韻作為萬裏杏林唯一的練氣弟子,原本應該是和師兄一起去天機城的,但是這一次事出意外,孟回春決定親自前往天機城。
有山鬼仙君在萬裏杏林所屬的飛舟上,自然也不會有人不開眼過來找麻煩了,故此一路順遂,沒有發生什麽魔修劫道之類的事故,順順利利經過大概半月的航行,到達了天機城所屬龍皇山的邊境。
不過孟回春向來獨自一人霸占一條飛舟久了,他把賀蘭韻趕去了沈聞的小飛舟。
沈聞的小飛舟就跟在萬裏杏林的飛舟之後,平時她就待在自己的房間裏修煉,在萬裏杏林她除了修煉,就是學開飛舟,現在已經能熟練操控比較小的飛舟了,自然用不着賀蘭韻幫忙。
沒有靠近天機城還好,這天賀蘭韻照常到甲板上打坐吐納,卻看到早有人已經占據了最好的位置——飛舟船頭。
但是當賀蘭韻看清那個坐在船頭的人是誰的時候,他只想一臉冷漠的走開。
反正他不認識這個戴鬥笠,穿鬥篷,還戴着奇怪面具的人。
“哎喲,阿馬~”沈聞對着他招了招手。
但是看着賀蘭韻這個發青的表情,她還是很開心。
畢竟,現在不欺負,等以後大了就不能欺負了。
“你這個裝扮到底是怎麽回事啊!”賀蘭韻忍無可忍,因為一邊的求心是瞎子的緣故,他也不好說什麽,畢竟求心看不見這麽土味中二又辣眼睛的裝扮。
“面具我問極樂宮的小姐姐參考的,她們都說我打扮成這樣特別有男人味。”沈聞信口胡謅道,“對了,現在我的名字叫李元芳,字雲龍,是個劍修,手中還有幽蘭劍……”
“就你手上那一點靈氣也沒有的破銅爛鐵你還給起名字啊!”賀蘭韻大聲吐槽,“還有雲龍和元芳有什麽關系啊!為什麽叫元芳的會字雲龍啊!”
“阿馬,這你就不懂了,真正的劍修,那是草木石竹都能為劍,劍修,靠的不是劍,而是自身的強大……”沈聞毫不猶豫的繼續胡說八道,“雲龍和元芳當然有關系啊,他們都姓李嘛!不然等我搞把槍,我就改名叫燕雙鷹。”
“我信你個鬼……”雖然嘴上這麽說,但是賀蘭韻的小腦瓜裏還是思考起了所謂“草木竹石皆可為劍”是不是真的是“劍道”,“還有燕雙鷹又是誰啊?”
“那是一個不會被率先使用的男人……”沈聞坐在飛舟船頭,背着手,鬥篷迎風呼啦作響,到是有那麽幾分江湖獨行客的孤寂味道了。
賀蘭韻放棄了和她交流。
不過,他也是知道沈聞裝扮成這樣的緣由的,所以雖然怪了點,他也不會多說什麽,元芳就元芳吧。最多裝不熟就好了。
一邊的求心大約是因為年長的關系,到是比賀蘭韻沉穩的多,至少沈聞再怎麽說奇奇怪怪的話,他一律保持佛系微笑,眼神都不帶變的。
沈聞之前把飛舟的模式定在了自動駕駛,只要追着前面萬裏杏林的飛舟就行了,卻不防從半空中投下一道巨大的陰影,将包括萬裏杏林飛舟之內的整片區域籠罩了起來。
伴随着這道陰影而來的,還有吹得人站不穩的風壓。
沈聞勉強抓住了飛舟船頭的裝飾物,才沒有被直接吹下飛舟,從萬裏高空一墜而下。
她按住了鬥笠,擡起頭來,卻看到了極為壯觀,幾乎震撼她瞳孔的一幕。
懸浮在他們頭頂的,是以陰陽雙-峰為中心,各自為陣的八座大山,恰成八卦之勢,甚至有兩座水汽充盈的山峰上,還有瀑布傾瀉而下,散入流雲。
八座大山之間,以不知什麽材質構建的走廊為連接,整個浮空大陣顯得充滿了自然和人造相結合的古典韻味。
直到這浮空山從他們的頭頂上越過,漸漸遠去之後,沈聞才回過神來。
“拉普達啊……”沈聞喃喃道。
“哇,那就是玄術宗浮空大陣……”賀蘭韻也瞪大了眼,“果真壯觀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