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落花流水(五十四)

不去理會某人口口聲聲你是我的人了,陵端揉揉眼睛看着眼前人,明明白白是喜歡的心情,就像明明白白不會在一起的結果。

掀開被子意欲起身,腰上的手臂卻忽然用力,把人拉的一歪,直接撲到少恭胸膛,一擡頭就是他滿面微笑的臉,想起來昨晚的事情,即便沒有做到最後也羞得滿臉通紅,嗫嚅着唇說道,“少恭你醒了?”

“是啊,”答句話又把人腦袋扣住,低頭一吻,“你這麽早起來,又要去做早課麽?”

“嗯。”察覺到對方已經松手,陵端撐着床坐起,在天墉城十幾年養成的習慣是晚睡早起,其實寒毒不發作的情況下,他并沒有多少瞌睡,除了外出極為疲倦,都是天亮時分起床,即便是在刺史府也是如此。

“端兒。”看着陵端背對着自己穿衣服,少恭又喊了一聲。

陵端偏着頭,用餘光看着,他不知道歐陽少恭要做什麽,準确來說,他做什麽,自己都不讨厭,只是昨夜自己無法越過那番記憶,被噩夢纏繞始終無法放松,但是事後卻又像有些遺憾。

“以後叫你端兒好麽。”握着陵端垂在床上的一只手,仍舊是蘊涼的身體,抱在懷中卻是極為舒服,以後,都是自己的。

“嗯。”陵端點點頭,拿着劍便起身離去。

只有一個人,少恭也沒什麽倦意,跟着陵端就穿衣起床,仍舊尋了那日的位置,站在那兒看陵端舞劍,但是陵端舞到一半,卻又停了下來,少恭只覺得劍法不如日前潇灑,卻不知為何停下。

陵端深深吸着氣,他現在心中有些急躁,帶的劍法也有些倉促,天墉城的劍法,一招一式都是對應着口訣,循着陰陽二氣流動的痕跡舞動着,平日裏早起,只要感受到早晨微涼空氣的流動,便能順着氣息随心所欲的揮灑着長劍,今日卻不行。

拔出長劍心中便有些憤然,舞動的時候也不能平心靜氣,甚至一度想要拿長劍殺個人,這種感覺叫他有些害怕,上次如此不能靜心,還是陵岚走的時候。

戒律教他劍法的時候就說過,出家人的劍法,從來不是為了殺生,你歷經死劫,就更應該明白道法自然,生死乃萬千輪回運轉之一節,生與死,不過陰陽二氣在轉換中的一種形式,不可拘泥其中。

一直沒有明白這段話的意思,他只知道,手中長劍,便是心意直抒,溶着天墉城上滾滾清氣,肆意揮灑,豈不快哉。而後在外練起天墉城劍法也是,劍雖然是兵器,意卻不在殺生。至少在他的手上,從來不是殺生。

忽而明白天墉城的種種戒律,為叫弟子清心寡欲,天墉城中許多弟子,終身都沒有破身,男則童子女則處子,不曾被俗世凡塵困擾過,心思也是純澈無垢。他現在心中卻總是繁雜,說不清是什麽,不願意去想卻又滿腦子的亂哄哄,自知如此,即便再把劍法依着劍譜走十遍都沒用,也就自覺停了下來。

“端兒。”帶着親昵的一聲呼喚,陵端擡起頭,果然是歐陽少恭。收劍回鞘走到他身邊。

“看你好像心不在焉,怎麽了?”

陵端看着少恭,少恭一臉的關切,只得搖搖頭,“沒什麽……”他根本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怎麽說?

“是因為昨天晚上的事情麽?”

是麽?他不知道,也沒法答話。

“端兒,你喜歡我麽?”摟着腰,看他許久不答話,還是問了這個問題,陵端說過很多次喜歡,當年在天墉城,被問到是不是害怕自己,一連好幾個喜歡砸下來,前幾日酒醉,也摟着他說着喜歡,那麽,你為什麽不能清楚的說出口?

一抿唇,看着庭樹落葉,吐出一口氣才道,“喜歡啊,很喜歡。”否則的話,早就殺了你,夜夜同床共枕,要殺你的機會多得是,可是卻從來沒有想過殺你,即便知道你視人命如草芥,知道你濫殺無辜,甚至知道你要對肇臨下手,都沒有想過殺你。

“可是,你卻不願意看我。”說話的時候,動情的時候,陵端幾乎都是別開眼睛,卻在他假裝睡覺的時候,細細端詳着,用手細細撫摸着,當年在天墉城,而今在雙河鎮,都是如此,真的喜歡,為什麽不能好好地看着。

終于擡起頭,看着少恭,少恭沒笑,眼角眉梢都是落寞,看的陵端心疼。一伸手把人抱住,主動靠過去,卻因為矮了他一截,要擡頭才能看臉,看着少恭抿緊的唇,将腦袋靠過去。“我喜歡你,可是,我不應該喜歡你的。”

喜歡你的,可是巽芳,可以素錦方如沁,甚至可以是百裏屠蘇,陵越,卻都不該是自己,本來沒有交集,以後也不該有交集,所以即便知道心動,也告訴自己不要去靠近。

“為什麽。”抱着陵端,低頭嗅着,“為什麽說不應該?”

“少恭,我幫不了你什麽,我雖然都知道,可是我幫不了你。”罰你的是天庭,叫你永生永世不得安寧;有你半魂的是屠蘇,可他再不喜歡屠蘇,也不會去害屠蘇;逼你走到最後一步的是巽芳,她眼睜睜看着你走到最後,直至親手為你挖掘墓穴。他從來不在其中,不在歐陽少恭命中的那些人中,他只能看着。

“端兒。”少恭把人摟得更緊了,“笨蛋……你只要留下來就好,留在我身邊就好。”無心花的靈力鎮下了無時無刻不在喧嚣的分裂疼痛,少年的眼淚叫他知曉此生并不孤獨。巽芳已經死了,而他,遇到仍舊願意接納他的人,只要陪在他身邊就好。

抱着少恭,深深吐息,留在你身邊……現在的歐陽少恭還沒有制作焦冥,只是當年已經毀去了屠蘇一族。他并不在乎少恭之前奪取的性命,也不是很在乎他之後要做的事情,只不過,你連整個琴川的百姓都可以毫不介意的制成焦冥,一旦他日天墉城阻你道路,你會對天墉城下手麽?一旦屠蘇發現當年的真相,你會殺了他麽,還有……

許許多多的疑問梗在喉頭,陵端卻只是更用力的抱緊了他,真的喜歡你,所以不忍心,連說出來都不忍心。

遠遠的青玉壇弟子見了,又在嘀咕,昨兒還拿着長劍拼的你死我活,今天又抱成一團卿卿我我我,這兩人到底什麽關系?幾個弟子說起來,又在說陵端是不是少恭的娈童,又道不會吧,畢竟是天墉城弟子,又把天墉城踩了一番,得出結論,陵端肯定是在下的。

聽着陵端親口吐出的答案,少恭心情好了許多,又捏着下巴在嘴上啄了啄,“端兒,準備一下吧,兩天後我們要回去了。”

“回去,回哪兒?”他有什麽好準備的,就一個包裹,還丢在雷州城了,身上連衣服都是少恭給的青玉壇弟子服。

“回青玉壇。”看着陵端一臉莫名其妙,伸手在圓潤的鼻頭上刮了一下,怎麽總是不在狀況。

“這裏不就是麽。”

“這裏只是我臨時用的,雷州城裏的藥人已經被你清理的差不多了,這邊也只能找到阻止剛受到感染的解藥,我們應該回青玉壇總部去了。”對于雙河鎮,他也沒有什麽興趣,人找到了也就該回去了。

“青玉壇總部啊,遠麽?”想來也對,這裏連青玉壇分部都不是,不可能長久待下去。

“不遠,一天的路程。”笑着回答,陵端卻撇撇嘴,一天是你坐車,我要是禦劍的話,馬上就到了。似是看出陵端的心思,又補充了一句,“還有些東西要帶。”

“哦,那些感染的百姓怎麽辦?”總不能這麽一直關着。

“能夠治療的我會分發丹藥,至于那些已經沒有理智的,我也會趁早讓他們解脫。”

“少恭,記得把他們屍體燒幹淨,不能留。”

“那你以為之前我是怎麽處理的?”又把人往懷裏一摟,陵端的身體嫌瘦,摟在懷裏卻剛好。

“我怎麽知道。”還以為你是不是也放出去做實驗了,可是這話他也不敢說,又想到回青玉壇總部的事情,思付着找什麽機會回去。

“怎麽了?”看出來陵端又在發呆,捏了捏臉頰。

“少恭啊……你一直都是一個人麽?青玉壇那邊,有沒有什麽熟悉的人?”巽芳和素錦兩個好像還在那邊。

“噗……”只當是小家夥吃醋,抱着肩膀道,“只有一位照顧我多年的老家人,名喚寂桐,你與我一起叫她桐姨便可。”

“哦……寂桐啊……”這也是個麻煩事,巽芳就在那兒看着,少恭不知道只以為是老仆人是沒什麽關系,他卻清清楚楚知道這就是少恭心心念念的巽芳,還活着而且就在眼前,要他在尋芳面前和少恭好,想想也是別扭。

“叫桐姨!她可是看着我長大的。”一拍陵端的腦袋補充道,“這一世。”

“知道了,我會叫桐姨的!”自己總不能一看到就跑過去指着寂桐說你就是巽芳吧,為什麽要騙少恭……真這麽幹了估計少恭下一個要喂藥的就是自己,嘆口氣,喜歡一個人,也好難。

同類推薦